越昭与无白大婚那天,十里红妆,锣鼓喧嚣,热闹的仿佛过年。
木兰歌站在一间酒楼的二楼,看着花轿慢慢走过长街,哪怕隔着厚厚的围帘,她都能想象越昭此刻该是怎样的激动之色。
两情相悦是一件很难的事,两情相悦了还能克服所有的困难走到最后,便更难了。
木兰歌站在二楼,遥遥为这对有情人送上自己无声的祝福,她知道,越昭一定会过的很幸福,她会被一直宠爱,会拥有甜蜜的婚后生活,拥有乖巧可爱的骨肉,拥有快活美满的一生。
这是越昭一直渴望的,也是瑶华女帝跟昭和公主永远不可能得到的。
每个人对于幸福的定义大多不尽相同,他们真正想获得的幸福更是天差地别,对于某些人来说,幸福其实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万花阁还有青光阁为了这次的婚礼可以说是下了极大的手笔,酒楼里的看客相互吆喝着去下面吃酒,木兰歌微微一笑,对着自己打了个响指。
从幻境中苏醒后,兰歌一眼便看见了坐在不远处,神色温和的花满楼,点点烛光在他眼中摇曳,木兰歌起身走过去,他便笑着递过来一杯茶。
“我睡了多久?”
“三个时辰。”
木兰歌点点头,还行,不算很久。
没过一会儿,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花满楼起身打开门,店小二脸上挂着笑,手里还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白汤圆。
花满楼接下汤圆,朝着兰歌温声道,“吃点东西吧,你肯定也饿了。”
再入幻境前,木兰歌就拉着花满楼离开了神侯府,她估计帝王愿的任务很快就能结束了,这次在京城停留了这么久,也该收拾收拾准备回江南去。
汤圆外皮微甜,带着软糯的味道,一口咬下去,甜滋滋的芝麻馅一股脑涌出来,从嘴里一路暖到胃里。
木兰歌吃完一颗汤圆,又舀起新的一颗,轻轻吹凉后便笑着递到了花满楼嘴边。
他张嘴吃下,薄唇被汤水细细晕染了一点,透着淡淡的粉色,木兰歌瞥了一眼,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想亲。
她暗叹一声,只觉得自己已经成了满脑子废料的女流氓,无时无刻不在觊觎花满楼的美色,一只手随意戳了戳碗里的汤圆,模样有些哀伤。
“怎么了?汤圆不好吃吗?”
“不是……”兰歌放下手里的勺子,双手托腮看向花满楼
她突然想到了越昭和无白,想到他们穿着红嫁衣拜天地的模样。
花满楼长得这样好看,红色肯定也很衬他吧?
“现在已经是秋末了。”木兰歌重新拿起了勺子
“一年四季里我最喜欢的还是夏天。”
她决定了,以后自己和花满楼的婚礼一定要放在夏天。
明媚晴朗,热烈肆意的夏天。
……
昭和公主莫名昏迷的消息并没有传到宫外,除了少数的知情人,她自昏迷到苏醒,并未对他人造成很大的影响。
这次醒来后,越昭整个人都沉默了许多,一天到晚窝在寝宫里,几乎不出门。
皇帝皇后都来看过她,太医们都说越昭的身子已无大碍,她看起来也不憔悴,就是……莫名安静了许多。
“今日御花园的景色极好,不出去看看吗?”
越恒穿了一身绛红色的长袍,容貌俊美,气质尊贵,令人不敢直视,对着越昭说话的时候却习惯性放柔了声音。
“不想去。”
越昭头都没抬,专心致志的绣着手中的香囊。
越恒笑着抿了口茶,道,“香囊准备送给谁啊,绣这么认真。”
“谁也不送,给我自己的。”
她咬断手中的红线,又往绣针里穿了几根金线。
“桌子上还剩了几块芙蓉糕,是我今早无聊做的,你可以尝尝。”
越恒挑了下眉,捻起芙蓉糕吃了一口,皱眉道,“太甜了。”
他不喜欢吃味道太重的食物,平日里的口味也是淡到出奇。
“这么甜,也只有你才会喜欢吧。”
越恒一边说一边将一小块糕点递到了妹妹嘴边,越昭配合的咬了一口,点头道:“确实很甜。”
甜到吃下去后,舌尖都有些发苦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越昭是笑着的,越恒看着她这副模样,奇道,“你最近怎么这么爱笑?”
也难怪越恒会觉得惊讶,越昭性格张扬,每每笑起来的时候,看似灿烂的笑容里总会掺杂一些别的东西,像那种纯然快乐,不含任何自傲或是嘲讽的微笑着实不多。
“因为想通了很多事,”越昭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这次睡醒后我想明白了很多道理,世上的日子不都是这样吗,开心是一日,难过也是一日,无忧无虑是一日,踌躇悲伤也是一日,人总得想法子让自己开心,否则日子过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越恒哑然无言了一会儿,失笑道,“你还是我的妹妹越昭吗?”
“自然是。”越昭答得掷地有声,“我是越昭,是你的妹妹,是父皇母后的女儿,更是这个国家的昭和公主。”
越恒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之后,越昭没再开口说话,越恒坐在她身边,安静的看着妹妹绣花,过了很久才起身准备离开。
走出寝宫的最后片刻,越恒微微侧过身子,回望着不远处的越昭,目光含笑,温润的笑意中却是透着凛冽,隐含一种威势,如耀耀光华。
声音如冰如玉,带着一股令人难以忽视的气势,“我原想,你若是再不苏醒,我恐怕就得亲上一次神侯府,再亲去一趟天清寺了。”
“我很在乎你,昭儿。”越恒柔和了一双眼,“你是我最疼爱的妹妹,我希望你好。”
越昭沉默了一会儿,慢慢抬起了头。她眼神清亮,眸中光彩点点,似是将天幕银河都装了进去,此后许多年,越恒依旧无法忘记越昭当时的眼神。
“会好的,我们都会很好。”
……
越恒离开后,越昭继续绣了会儿香囊,没过一会儿却开始握着香囊发呆。
她想起了以前养过的一只画眉鸟,那只鸟羽毛绚丽,极通人性,越昭十分喜欢,但养着养着,她又多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看着十足美丽的小鸟被关在金丝笼子里,毫无尊严的被自己逗弄,玩耍,她突然开始觉得烦躁,觉得不快。
之后,她决定打开笼子放走它。
“动物再通人性也还是动物,小鸟被关在笼子里那么久,还享受着那样舒服的待遇,就算飞了出去也会忍不住再回来的。”
那时,越恒是这样说的。
她其实很明白越恒的想法,或者说,她自己也早有这样的担忧,因此在放走画眉鸟的那几天,越昭心情极为复杂。
但是过去了很久,小鸟也没有重新回到笼子里来。
越昭心里有些庆幸,也有些忧伤。
有些鸟是不能关在笼子里的,它们的羽毛太绚丽,当它们飞走的时候,你会觉得把它们关起来欣赏是一种罪恶,但如果它们不在了,也会让你感到寂寞。
就像那个人一样。
越昭低头看了看桌上绣到一半的香囊,脸上忽的有了笑意,她重新拿起那根针,一下一下,无比认真的进行着手中的工作
“越昭……”她低低呢喃着自己的名字
越昭,你知道该怎么做。
……
这阵子,木兰歌经常能听见周围人在讨论越昭。
三天前,皇帝下发了一道旨意,一个月后,昭和公主将会跟随镇国大将军一起回到边关。
百姓们对昭和公主的名字耳熟能详,但他们对越昭还是了解的不够深,皇帝敢直接颁旨,谢抚远以及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也没有太大异议,接受的更不勉强,这已经说明越昭要比某些人以为的更出色。
木兰歌不会质疑什么,在她看来,越昭那样的人不论做什么或是选择走上怎样的路,都一定会走的很远,很好。
帝王愿的任务在越昭苏醒的那一刻便完成了,她们没再见过面,木兰歌没进宫,也没有再去天清寺。
她原本是想尽快回到江南,皇帝颁下那道旨意后,兰歌临时改了主意,准备送越昭以及谢抚远一程。
说是送可能不太恰当,事实上,她也只是站在酒楼二层,目送着越昭骑马离开。
就像她在幻境中注视着那十里红妆。
乌发高高束起,身上穿着一副白色盔甲,小脸素净,未施粉黛,面目更是一片平静。
越昭很清楚自己做下了怎样的选择,更清楚未来的每一步。
木兰歌注视着她,注视着谢抚远,也注视着那群训练有素的士兵。
她原本是有些叹息,觉得自己可能会感到悲伤,为了越昭无白这个并不能算是结局的结局。
可事实上,她一直在笑。
发自内心在笑。
她同情那些明明紧紧依偎却不相爱的人,亦尊敬那些相忘江湖心却紧紧相依的人。
“一路顺风,越昭。”
是夜,天清寺。
无白站在灵佛塔的一棵树下,树上的灯笼散发出温暖的光,将地上暗色的影子拉的老长,夜风一吹,光影飘忽。
那张苍白清俊的容颜不带任何多余的表情,只一双黑眸,在天光未亮的时刻,分外深邃。
他看了看手里的佛珠,又望了一眼边关的方向,眼里忽然有了笑意。
瑶华弥生也好,越昭无白也罢,他们能有那一世相守,足矣。
足矣。
……
离开京城前,木兰歌最后眺望了一眼远处的宫墙,古代的皇宫果然气势恢宏,像是一座红色的山,矗立在兰歌眼中。天色越来越暗,皇城外早就亮起了灯,一眼望去,整个京城都是灯火辉煌,仿若星海。
京城的夜色浩大而柔软,带着灯火笼罩的繁华与风情。
那座皇宫,困住了太多人,这里的浮华,迷了太多人的眼。
木兰歌下到一楼,花满楼正好牵了一匹白马过来,这也是兰歌的提议,之后这段路,她想和花满楼同骑一匹马。
马儿的毛色雪白,性情也很温和,木兰歌伸出一只手,它便立刻弯下头亲昵的蹭了蹭她的掌心。
“兰儿。”
花满楼示意她朝后望去,木兰歌转过身,热闹的街边,停了辆华贵的轿子。
一靠近轿子,那股熟悉的寒梅之息立即涌上鼻尖,市井喧嚷的烟火气也被冲淡了不少。
无情温润的声音从轿中低低传来,“我来送兰歌姑娘一程。”
兰歌点了点头,“多谢。”
“这段时间,辛苦姑娘了,”无情有意停顿了一下,“无论何事。”
木兰歌挠了下头,笑道,“该做的该做的,毕竟我也在神侯府蹭吃蹭喝了这么久呢。”
无情轻笑一声,“神侯府随时欢迎姑娘的到来,也祝姑娘一路顺风。”
“谢谢。”
无情来的悄无声息,离开的时候更是低调,兰歌与花满楼同骑一匹马,很快便离开了京城。
花满楼坐在她身后牵着缰绳,把兰歌牢牢护在了自己怀中,他身上有阳光的味道,那股暖意温柔的包裹在木兰歌周身,舒服的她直想叹气。
虽是赶路,中途遇见了美景,他们也会顺势停下,有换装系统还有花满楼在,就算是露宿野外兰歌也没在怕的。
21世纪的现代,夜晚也是灯火通明,但是这种明亮与纯生态化的璀璨星空是完全不一样的,木兰歌仰头看着头顶的星光,群星璀璨,银河清晰可辨。深邃的星空,凉爽的晚风,以及这无比温柔的夜色,这一刻,她的脑中忽然产生了千百个依稀的梦想。
兰歌侧过头,林间月下,花满楼身披一身月华,正微笑着注视着她,笑容清清浅浅,眼里含着美好的情愫,惹人心醉。
直至很多很多年以后,木兰歌都记得那一刻,记得他们默契对视的双眼,记得花满楼安静又温柔的注视。
记得他垂眸的微笑,深深浅浅的映出她绯红的脸。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6473776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