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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秦晓瑜不安地拧了拧眉。

    苗卉揪着钟宛衣服,小声问“他说的那个忱什么的是谁啊”

    其实来这儿之前,钟宛就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

    她爸妈的事被提起也就算了,又让人提起秦忱。

    那么别人,会好奇她和秦忱的关系。

    她一向不想让身边的朋友知道秦忱。

    陈墨见钟宛没吭声,也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做事圆滑,顺手捡起地上一个酒瓶,搁到茶几上“本来也不想打扰了同学们聚会,不过看你们这儿出了点乱子才插了下手。”

    “我跟钟宛认识,都是朋友,现在有事想找她一会儿,就暂时先带她走,你们不会介意吧。”

    刚刚出了那事,旁边人都心有余悸没出来。

    所以没人回应。

    再说了,谁介意

    陈墨看向钟宛“他就在上边,我们那些人都在,今天不止我们兄弟几个,还来了个客呢,你应该会很想见到他。”

    “忱哥说了,要你上去一块喝酒。”

    “行,知道了。”

    钟宛简单跟身旁的人说了声,跟着陈墨出去。

    场子里安静了下来,有人偶尔悄悄讨论有人窃窃私语,都是在说刚才的事。

    里头一片狼藉,服务生过来收拾,清点场子和事后赔偿。

    路旭这会是完全醒了,沉着脸想刚才的事。

    他意识到自己刚才趁乱做了些什么混账事。

    然而做了就是做了,覆水难收,难道现在后悔就能收回刚才那些事么。

    就是有些事,他想不明白。

    秦晓瑜柔着声音低声说“应该没事了,咱们走吧,这儿反正有人收拾。”

    路旭抿着嘴没理她。

    秦晓瑜碰了碰他,询问“怎么了”

    路旭说“我在好奇一个问题。”

    “什么”

    “你总是和我说那个叫钟宛的有多过分,说她欺负你,让我今天过来压压风头。这也就算了,你不是说钟宛其实和秦忱没有那么交好吗,还说他们分手半年了,那刚刚是怎么回事,秦忱是你哥哥,你应该知道他跟哪些人玩得好,刚刚你也看到了,是陈墨出面管的这件事。”

    他之前也不是没见过钟宛,就是见过,有印象,所以才会干今天的事。

    秦晓瑜说对方仗着有秦忱挺高傲,就是被对方带的。

    路旭一直对秦忱那些人有意见。

    属于看不惯对方吧,又确实比不过,刚听说钟宛被对方甩了他是嗤之以鼻的,跟秦晓瑜夸下海口说这样一个女的,没了男人什么都不是,他会怕么

    加上秦晓瑜火上浇油,也就有了今天安排的这一出。

    谁知道啊,事情变成这样。

    今天人没欺负到,反而他脸面丢得不轻,这事后头要怎么解决也难说。

    再说他这腰,到现在还疼着呢

    秦晓瑜说“那反正,手是你动的,可跟我没关系,你走不走,不走我先走了。”

    “今天我亏大了,你就这样”

    “要不然呢。”

    路旭心里郁结着,想到一种可能,脸色很不好看。

    “秦晓瑜,你最好别是在把我当枪使。”

    到秦忱他们包间的时候,还没去就远远听见里边笑闹的声儿。

    钟宛脚步停了停,没立马进去。

    陈墨转头道“进啊。”

    她冷着眸,推门进去。

    和平常ktv里的氛围没什么两样,都是彩色槽灯都是那些酒瓶,就是这里头人有些陌生面孔。

    空气里有烟味,有的人左拥右抱,有的人在倒酒。

    秦忱坐在沙发中间,双腿交叠后背靠着,一脸懒散样。

    知道她进来,也只是抬抬眼皮看过去,和陈墨说话“怎么去那么久。”

    “害,那边有情况啊,差点打起来。”陈墨走过去,往茶几上坐,拿打火机起来点烟,又抬手拿烟指了指钟宛。

    “这位厉害。”他瞅着钟宛“那种人也敢还嘴,挺敢。”

    钟宛不冷不热地看他一眼。

    陈墨冲她笑笑。

    然而还有一句陈墨没说。

    和秦忱很像。

    特别是面对别人挑衅的时候,那硬骨头的样子,简直跟秦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钟宛压根没听他说话,她的注意力在大屏幕前的人身上。

    她不知道季清则怎么会在这。

    或许,他就是陈墨说的那个“客”。

    他戴着副眼镜,身着衬衫,身上那种气质和这群人待起来格格不入,像是平常的好学生混进了酒吧。

    再怎么装熟,也叫人看得出来怯生。

    她下意识想到了秦忱那天晚上和她说的话。

    没等钟宛细想,季清则转过了身,说“秦总,您说的歌我都调好了,您看看还有什么漏了的”

    恰好看到钟宛,有点意外“钟宛啊,你也来这了。”

    “你怎么在这”她问。

    “我吗。”季清则看看里头这几人,笑说“最近有些事,就有了些来往,所以今天一块约着出来聚呢,也没别的。”

    “哦,这样啊。”钟宛态度平平地回着。

    聚餐。

    这群人是个什么样子跟他们聚餐,如果不是他们玩得熟的人,那就是自己往火坑跳。

    要说,两边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季清则没毕业两年,正在奋斗,以前就算上学也是学习,平常生活单一,和他们是两种极端。

    可现在他们混在了一起。

    像黑与白两种颜料混合,色差过于明显,明显到令人不适。

    秦总这称呼,是个什么意思。

    钟宛便去看秦忱。

    这是她走进这里以后直视他的第一眼。

    他还是平常那种姿态,左手边坐着个女的,眼熟,像是电视上见过的哪个三线小明星。

    大概是被张元恺那些人叫来陪酒。

    她起先瞧见那女的是在旁边人怀里,现在她侧身坐过来动作轻柔地帮秦忱捏肩。

    感受到她视线,秦忱也看了过来。

    两人视线碰上,谁都没避。

    秦忱先开了口,不过是和季清则“听说,你们关系好像很好。”

    季清则点头“最近是,因为是一个专业,又有事情一直在交流,所以才熟络起来。”

    “挺不错的,那以后出去工作,还能相互帮衬。”

    “是啊。”

    季清则主动过去,帮秦忱面前的杯子倒上酒“不过还是要感谢秦总最近的帮助,我爸妈厂里因为那桩生意赔了,最近其实赔了不少,还是您的帮衬才渡了过去,以后怕是要劳烦秦总。”

    “小事,不用在意。”

    旁边的张元恺灌了瓶酒,道“说话这么客气干嘛,前几天就王程那事,正常流程下来肯定得判个几年,那是有钱也逃不掉的,还不是多亏了你季律师那张巧舌如簧的嘴。”

    “不过干的确实不是什么人事,开车把人给撞死了,还不是无意肇事,他那家伙故意的你知道吧,死的那人跟他关系一向不对头,那天有了些争执,他就背地里整了那种事。”

    一群人笑了起来。

    “季律师还是厉害,不愧是打过两场大官司的,在法庭上以什么被害人性格缺陷证据帮王程开脱,那人当时确实喝酒了,也是他安排的,可要说是被害人主动撞上去,这话放我们都不敢说啊。”

    季清则说“我不过是尽自己的职责,帮委托人争取最大合法权益。”

    张元恺笑“可要说到底,这种事放寻常人身上,做起来可是会心虚的,季律师,你会么。”

    钟宛无言地听着他们说话。

    他们说的那人她知道,说是败类中的败类也不为过。

    以前仗着那种脾气,什么恶事都搞过,最后都是被保下来,失手弄死过一个人,后来拿钱摆平了。

    短短几句她听出来了这件事的意思。

    一场案子,王程是罪大恶极的那个,季清则接了委托帮他打官司,最终争取了最大权益。

    至于这最大能大到哪儿,或许是本来要判个几年,最后是赔钱了事。

    这对于被害人而言,是心寒的。

    但这些话是说给谁听的,谁又知道呢。

    上一次和季清则交谈,对方言辞之中是对未来的盼望,想靠着自己努力,一步步往上爬。

    他一心希望自己爸妈好,钟宛觉得打心底里祝愿他。

    可短短这些时间,所有都变了。

    出去的时候已经很晚,晚到路上看不见多少来往的车辆。

    有寒风,钟宛裹了裹身上衣服,说不清这会自个儿心里是个什么想法。

    她和季清则一块出来的,男人身上有些酒味,但刚经历一场聚会,眉眼里没什么倦色。

    他说“钟宛,我第一次体会到这么成功的感觉,一步登天,你知道这是个什么感觉吗”

    钟宛拿出一根烟点上,也不回他。

    季清则问“你在听我说话吗。”

    钟宛吐了口气,感受着烟草的气息在唇齿间轻漫。

    上一次,他们也是在路边说话,她望着天,这一次也是。

    她说“季清则,你觉得法律的公正性是什么,是让你去找空子,帮那些犯过恶事的富商开脱吗,你这心里,真可以做到什么都没有么。”

    季清则面上的表情敛了些“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一步登天是什么感觉,我只知道在别人眼里,这种事是会让人瞧不起的。”

    有一瞬的沉默。

    “瞧不起”季清则站直身,嘲讽地说“那你说怎么样才能让人瞧得起,一直陷在底层,这样就会让人瞧得起了吗”

    “你上次不是这样说的,上次的你和现在的你,就像变了一个人,你知道这次的委托人是个什么德行,你知道他的罪行,还选择帮他辩护。”

    像是戳到季清则某个痛处。

    他轻呵一声,看着地面。

    “是,我是想奋斗,可如果出现捷径,谁不想一劳永逸我就是想要钱啊,那个人说给我一百万,你知道打这场官司就能有一百万是个什么概念吗,还有,我爸妈的公司也不用那么艰难,我可以跻身进入他们所说的上流社会,钟宛,我穷怕了,有机会我是一定要抓住的。”

    钟宛知道,秦忱用了些手段帮他,他爸妈的公司可能本来因为资金有些运转不周,是秦忱出手的。

    她只是觉得眼前的人有点陌生,不像是那个她信任的、能亲手将自己爸妈案件相关资料给出去的那位律师。

    她说“以前在一场猥亵案中,是你公益做对方的律师,在法庭上为委托人辩护,你说法律是公正的,做了坏事的人就该得到严惩,可是现在,你为了钱替那些坏人辩护。”

    “那怎样的人才是好人和坏人,我是律师,我只是维护当事人合法权益,在法庭上没有好坏人之分,只有辩论技巧,难道你接了案子,又觉得是委托人做错了事,你为了正义在法庭上指认自己的委托人”

    “况且,我的委托人也不是完全没有惩罚,不是赔了钱么,不过是不用蹲牢子罢了,这世上就是这样的,即使是法律也没有绝对完美的时候。”

    “生而为人,我就不信,你没有为自己谋算过的时候。”

    钟宛没说话,直到季清则离开。

    夜风吹过,她才发觉自己脸吹得有些凉了。

    烟上的烟灰积了一堆,抽得没劲,她扔进了垃圾桶。

    有人经过,在她面前停下。

    钟宛甚至看也没看,都知道那是谁。

    秦忱双手插在口袋里,仿佛是围观了一出有意思的戏。

    他问“怎么样。”

    钟宛说“还行。”

    “只是还行啊。”他弯着唇笑“那还不够,我再带你去看一个东西。”

    他伸手提起她的衣领,强行带着她往旁边的高楼走。

    钟宛拽住他的手挣扎“你干什么”

    没挣过,只能跌跌撞撞地被他带过去。

    那是一处商务办公楼,算是周边比较高的楼层,一共有四十多层。

    秦忱带着她进去,一直到上电梯,他都拽着她没松手。

    钟宛看着他摁下最高楼的按钮。

    然而不是,他一直带着她上了顶层,到了天台。

    晚风呼啸,刮得人脸疼。

    钟宛呼吸开始颤抖,她不想过去,却被秦忱掐着脖子带了过去。

    他知道她怕高,到了一定高度,那是心底里都会畏惧的程度。

    “来,宛宛,你好好看看。”

    夜幕下的城市就像一座霓虹城,从上往下俯视,仿佛在观望一副图景。

    马路上的车辆像一个个小灯,星星点点缓慢流通。

    五光十色。

    秦忱指着哪块地,说那是他的。

    “你看,那儿,包括远处的那一带,都是我最近在开发的项目,那是一片商业区,以后你去工作,工作的地方是我的地,好,就算不是。”

    他摁着她脖子的力道丝毫未减。

    让钟宛想起了那年,他摁着她,一定要她去报复回那两个欺负过她的人一样。

    “就算不是,你未来要往上爬,金字塔顶端的那群人是固定的,说不定到时候你的老板是我认识的人,除非你能甘愿让自己局限于污泥之中,混一份工作,可以,那就能完全脱离我,可你甘愿么,你甘心吗。”

    钟宛手撑着阳台,眼发着红看下面那些光景。

    她的腿在颤抖,却忍着不惧。

    她甘愿吗,她怎么甘愿

    她努力了几年到如今,不就是想爬上去。

    “想走,也要看看形势。”秦忱的手轻轻抚过她脖子,感受她那一片细嫩的皮肤,像是狩猎者静观自己猎物害怕颤抖的样子。

    “这个社会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吗,你说我轻而易举就让你信任的朋友和你背道相驰,我可是什么都没做,那是他们本来身上的污点,甚至都没强迫就让对方卑躬屈膝,这是人性。”

    钟宛最恨的,就是他这样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口吻。

    她说“那你呢,秦忱,你这辈子就没什么污点”

    他说“我有啊,我当然有,我做过的坏事太多了。”

    “和那些相比,这些已经不算什么。”

    “你猜我最近找到了一些什么,当年那个男生,名字我忘了,就记得那时候是个画画的,如你当时所说,笑得清澈,一身白衣,真好,可是现在他在干什么,在一家汽修厂里上班,整天灰衣土脸,你绝对不会想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钟宛紧紧闭上眼,手指抓着栏杆,关节泛白“别说了。”

    她不想提,不想提那些。

    秦忱太清楚太了解她了。

    以至于能踩着点地来诛她的心。

    他冷笑“怎么就不能说,你不是喜欢么,那就让你看看你喜欢的都是些什么,嗯现在你看清楚了吗。”

    钟宛慢慢开始颤抖,到无法支撑。

    她曾经喜欢过一个人。

    很喜欢,喜欢到想跟他一起走,离开这片地方,和他去一起完成梦想。

    对于那时候的她来说,秦忱是暗的,那个男生不同。

    他就是一束光,他们在两个极端,秦忱身上染了多少黑色,他的身上就有多干净清澈。

    那个男生说,这辈子一定要做自己喜欢的事,不要让自己束缚。

    人活一世,轻松就好。

    然而什么都碎了。

    在那年六月,那场大雨之下。

    秦忱最擅于攻克人的心理防线,蓄意而为,一步接一步。

    就像今天季清则的事,表面事在季清则,其实他是做给她看的。

    从她身边的人,渗透到她这儿。

    可要说钟宛就没有自己谋划的想法吗她有。

    就和季清则所说的,她这辈子也有谋算过的时候。

    毕竟人活在这世上,谁不自私,谁不是为自己思量的。

    那时候她的希望没了,她清楚自己只能依附着秦忱一步步往上爬,所以她咬紧牙关,装着乖巧,在他身边一直到现在。

    即使是伪装,即使是,向他服软。

    现在她走错了,还没到那个时机,她棋下得太快。

    钟宛抓着栏杆的手松了。

    她睁开眼,服软性质地捏住他胳膊“秦忱。”

    “以后我乖一点,乖乖在你身边,不走了,好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