辩论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北方下雪了, 鹅毛一般的雪花从天边飘下,慢慢覆盖到地面上,与积水相融, 消失不见。
很快,这座城市就会银装素裹。
一行人从高校里出来,看见的就是这般风景。
有人伸手去接雪花, 满心欢喜, 也有人搓了搓手, 裹紧衣服回酒店了。
不远处商厦上挂着广告牌, 是最近这儿的电影节。
作为超一线城市,这儿的繁华程度比南城还要略胜一筹, 城市gd常年占全国前三内,这儿也是影视大都,很多明星的常驻地, 基本上去网红街上都能偶遇明星。
钟宛看着这边繁华的街道,说“反正我们那场也结束了,要不晚上出去逛逛吧。”
秦晟问“你病好了还出去浪。”
“头没那么疼了。”
“那也不行, 今天先回酒店好好休息,把感冒养好,等身体好点了再出去。”
秦晟朝她走过去, 抬手贴了贴她额头。
有点烫。
他眉头立马皱了起来“你现在有点烧,你知道吗”
“是吗。”
“是的,你刚才辩论会上怎么撑过的”
钟宛摇头表示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在干嘛,反正只知道要凝神听对方辩手讲的什么, 同时立马要做出应对,确实有点难捱,但好歹挺了过来。
她很少在人面前有这样迷惘, 并且偏柔的一面。
秦晟放缓了说话声音“好了,我现在送你回去,你先好好休息。”
他带着钟宛回酒店,然而刚到大堂,碰见了温郁。
对方看起来像是在大堂休息区等着谁,本来坐在沙发上一直看着外面。
瞧见钟宛,站起了身。
嗯,是等她的。
秦晟放慢脚步,朝钟宛看过去。
她自然是清楚,对他说“你先上去吧,我跟他说会话,一会儿再上去。”
“那行。”
秦晟也懂,洒脱地拿过两人的包上楼。
经过温郁时,对方看他。
秦晟目不斜视,直接走了过去。
两人直接在大堂这边找了个位置坐下。
温郁递了瓶热的枸杞茶给她“冷吗,喝点这个暖暖身子。”
钟宛接过“谢谢。”
温郁说“我还不知道你也来参加辩论会了,今天我是带我的学生过来的,真巧。”
“嗯,知道,那会看到教授了。”
“你今天表现挺好的,实力很强,我认识的老师那边都对你赞不绝口。”
“有的地方有些差错,没有注意。”
“已经很好了。”
说到这,两人沉默了一阵。
前边时不时会有客人进来办理手续。
他们看着这些人来来往往,气氛渐淡。
温郁握着手里杯子,缓声说“钟宛,下半年我可能要走了。”
钟宛意外“去哪”
“应该是这座城市吧,职务调任,调到这边的高校来,以后主要工作重心可能也会在这,这也是这一次我为什么会过来带队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先熟悉这边的环境。”
“怎么这么突然。”
“是有点,其实去年就有上边领导经常找我谈话,讨论调任这件事。”
钟宛懂了。
这种调动,相当于位置往上升了。
她点头“那挺好的,这边城市很繁华,未来前途更广,恭喜。”
“我认识的人也是这样说的,可能是在一个地方待习惯了,忽然要换一个不熟悉的地方,我有点难缓过来。”
“没关系,慢慢习惯就好了。”
温郁过来找她,最初是想说上次的事,不知怎的,就开不了口。
最后,只是告诉她自己的近况。
夜里,校方放了一张集体照到公共平台上,庆祝这次辩论会的顺利。
张元恺恰好是到北城来参加活动。
网红盛典,要走红毯,他这边作为投资方占足了风头。
临走前,揽走了一个千万级别网红,准备跟美女度一晚。
在回酒店的车上,无意瞧见了认识的人在朋友圈放的照片。
他认识许多人,各行各业的人物都有,刚好也是在北城,瞧见了对方表示辩论会的顺利举办,下边放了定位。
张元恺点开图片看了几眼,本来准备关上,当寻常朋友圈一样无聊地划过去。
可就在关图片的那一瞬,他眼尖认出了一道眼熟的身影。
再次点开图片,仔细地看那处。
他眯起了眼。
要不怎么就说冤家路窄,那么多次都能碰着。
是不是有点意思
钟宛也在北城。
就她一个人。
盯着照片看了许久,怀里的人也注意到了,娇着嗓子问“都有我了还这么看别的女生”
张元恺笑笑,伸手捏了捏她身子“她哪有你好看,不过是个被人看不上的。”
“是吗,那你还看半天,这谁啊”
“秦忱你认识吗。”
她点点头“听过,不过没有接触,只知道名声很大,我有姐妹以前想攀他,没攀上。”
“他哪是那么好攀的,人家心里有着人呢,喏,这个就是。”
“就她”
女人盯着照片看。
钟宛本人好看,但在这样的集体照上,多少会有些模糊,而且五官没了那么精致。
她不屑“好像也就这样,原来秦忱喜欢这种的啊。”
“你也觉得不怎么样是吧。”
“嗯。”
“可偏偏就是有人愿意为了她,连身边兄弟都能翻脸。”
张元恺眼底划过一抹讽意,没了兴致玩手机,把屏幕给关上。
女人还在好奇“谁啊,秦忱吗,他跟谁翻脸”
张元恺把女人拉到怀里,地吻,一边笑“我们圈子里有些事,别问太深,知道吗”
钟宛一共在北城待了三天,第三天准备收拾东西离开。
然而到这来以后感冒不减反重,反反复复,重感冒无力又头疼,鼻子也不舒服。
钟宛想着回去以后去挂几瓶点滴,要不然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同行的学生赶着最后一点时间到附近商城去买东西,钟宛提前把行李拿到前台那边暂时放着,本来在休息处坐会,之后去趟洗手间。
洗了把脸,放在台上的手机响了。
钟宛去看,发现是苗卉她们的小群有了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回,到时候一起去吃饭。
这几天她不在,那几个天天盼着,什么时候几个人趁着正式忙碌前这段时间好好聚聚。
钟宛点进聊天框跟她们发消息,走出了洗手间。
前边站着一个人,她没在意,就当是等人的,也没注意去看。
直到要走过去的时候,对方忽的往过道中间挪了步,拦住她的路,说话吊儿郎当的“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钟宛抬眼看过去,才发现是张元恺。
她有些意外。
看看周围。
要不是自己亲眼见到,还以为自己是在南城。
“是不是看见我很惊讶啊。”他似笑非笑“我还想着你在这瞧见我会是什么反应,没想到连正眼都不给一个。”
钟宛问“你怎么在这”
“偶遇啊,你信吗。”
自然是不信的。
这儿可不是南城,更不是什么很知名的酒店,两个认识的人要在这里巧合遇见,几率微乎及微。
要么是有事,要么,就是没什么好意在这等着他。
而张元恺是怎么知道她来这儿,还有她的地址能找到这儿来,那是下了些工夫。
以过往跟他打交道的经验看
来者不善。
钟宛没什么心思跟他周旋,碰着了就碰着。
她收起手机,淡道“不管是不是偶遇,我要过去了,再见。”
“别啊。我来都来了,那就赏脸说点事呗,借一步”
“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聊的”
“聊都没聊,你怎么就知道我没什么能跟你说。”张元恺仰了仰下巴“相反,我相信我马上要告诉你的,绝对是你很想听到的。”
这样的话,要是在寻常人那儿很容易勾起好奇心。
人都是八卦的。
都想知道,对方这么神神秘秘要说的是什么事。
可钟宛不同。
她盯着对方眼睛,瞧见里边狐狸一般的精明。
钟宛道“不好意思,我可能没这个空。”
不准备继续跟他扯,钟宛径自越过他要往外走。
张元恺也不急“温郁受伤那事是我去找人做的。”
钟宛脚步停住。
而他,非常可以把握住那个点。
又慢慢说“当初你误会秦忱,也是我刻意希望的,还有好多事,全都是我搞的,知道这些惊喜吗。我觉得心里痛快得很,看着你们互虐,特别爽。”
“可是,事情压根就不是他做的啊,你真傻,被我安排的那个人几句话就激得去找了秦忱。”
说话间,钟宛已经转过了身,看他。
她越是这样,张元恺越得意。
“我同样知道今天温郁也在这,上次我让人留了后路,事情闹出来但不闹大,反正能给人心里添个堵就行。”
“你知道我们这些人最喜欢的是哪种人吗,就是温郁那种看着既温柔平常又话少的,这种最好搞,他脾气好,背景也不深,要下起手来可简单了,你说秦忱我动不了,从你这儿做切入点不行么,看看你们现在两败俱伤的样子,多让人解气。”
“你今天专门找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是,就是看着你那样,忽然想跟你说说这些,看你是个什么反应。”
他挑衅地勾唇“可是,你又能怎么样呢。”
话音刚落,钟宛走上前重重拽着他将他往后推。
张元恺没意料她会这么直接动手,一时不备,被这股冲击力压得往后退了几步撞到墙边。
远比不上秦忱动手时那种剧烈的疼。
可钟宛发起狠时手劲不小,也是能跟他一个大男人稍微抗衡的,加之,她现在确实生气。
很生气。
因为这些她真的完全不知情,在这样的情况下忽然知道。
对于人来说,是一个打击。
“我是不能怎么样,因为我什么都没有,比不过你们这些有殷实背景还有财权的公子哥,可是认识你这样的人,我真觉得恶心,也替秦忱觉得恶心。”
张元恺也不急,嘲笑。
“替秦忱觉得恶心怎么,这会就向着他说话,心疼他了。”
“可是论这种事,你干得也不比我差啊,当初你砸酒瓶、对着秦忱说的那些话,哪句不是字字诛心,往他心口上插,钟宛,你是最没有资格评价我这些行为的人。”
“我是没有,可好歹,我从不会做这种肮脏事。”
“肮脏”张元恺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像我这样眦睚必报的人,还真是最爱听人这样说我。那这样,你跟我来,我再告诉你一点有趣的事。”
说着,他拽过她胳膊,强拉着钟宛往外走。
这会大家都不在酒店,出去没碰着什么人,前台小姐姐瞧见旁边忽然出来两个人,一个被拽着,还有些被吓到。
没人敢上来拦。
张元恺一直拉着钟宛出了酒店。
这两天温度很低,一出去,便感觉呼啸的寒风直往脸上刮,像刀刃一样刮得人疼。
前边是个广场,中央有一处大型喷泉。
冬天,喷泉停了,只剩一池的水。
现在这两天水面结了一层冰,晶莹剔透。
张元恺一直带着钟宛到这。
吹了阵风,两人这会看起来都不是很好。
“或许你还不知道吧,之前秦忱因为你跟我动过手,当时就因为我说了你几句,他可是一点都不留情,当着那么多朋友的面跟我动手,你知道吗,只要是为你,他一向狠得下心。”
钟宛盯着那层冰面,不吭一声。
双眼泛红,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张元恺问她“你动过心吗,钟宛,你现在告诉我一句实话,你要是知道秦忱对你也有几分真心,你会动心吗。”
钟宛压根就不知道他突然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但是秦忱做的那些,她确实不知道,秦忱也从未向她提起过。
就像之前,他因为别人在图书馆随口说她的几句跟人动手差点出事,受了伤也不告诉她,这些事如果不是她自己发现,他是不会告诉她的。
而现在,又多了一件。
张元恺冷笑“你不肯回答,那我替你回答,我打包票,你要是一早知道这些,绝对不可能会有后面那些事,你对秦忱也不会下那么多的狠手。”
“你一开始多有骨气,现在提到秦忱这些,还不是什么话都说不出。”
钟宛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张元恺放开了她。
许是提到这些,他也在想,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她。
破罐子破摔,只在人的一念之间。
而今天他要是选择这一条路,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是他要报复,就只能这样。
“我告诉你这些,是为了让你对秦忱存着念想,最后,再亲手打破。”
他踩了踩这一块地面,道“你知道这块位置的商厦当初建起来的建筑材料是在哪里购置的吗,是在你爸妈负责的那家大型建材市场,当时,那是国内最大的市场之一,很多大公司都在那儿做生意,材料进口出口,一条线路包完。”
“后来,那家市场出了一个很大的笑话,有人利用职务钻空子,慢慢偷榨了很多资金出来,可是实际上他们贪的不止这么多,他们犯了个错误,为了牟取更多利益把目光转到了一家企业上,那是家国企。”
这个故事很耳熟,熟到他说第一句话起钟宛就知道他准备说什么事。
可是,又和她知道的有所不同。
张元恺慢慢说“那场案子对外看似是职务侵占,可一般普通企业哪有那么多资金能给人拿,又怎么会判那么多年呢,你爸妈涉嫌的其实是诈骗,变相诈骗,又转移资金到国外才判了那么久,这些影响太大所以被特别隐藏了,没多少人知道。”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问这些没用,你还不如关注一下其他的,比如,这件事背后牵扯了哪些人。”
张元恺笑了“当初秦忱为什么会把你带进秦家,你就从来不会想吗,看上你、还是好心不对,不是,当时的你也不过是个黄毛丫头,他这人无情,怎么可能对一个刚谋面的小姑娘有什么想法,更别说怜悯一个人。”
“那时候的他利欲熏心,不过是为了自己利益蓄谋了一条长线,而你,只是当时那条长线里的一枚棋子。”
寒风不停地刮着。
这一次不是刀刃,是刀尖,缓慢刺进心脏最脆弱的那个点。
钟宛的嘴唇渐渐转白。
颤栗,再难自抑。
秦晟回到酒店后,到处找不到钟宛的身影。
最后他着急了,上下跑了好几趟,最后在酒店门口碰见呆愣站着的钟宛。
她身上衣服穿得少,无故跑出去冻了一顿,这会脸色苍白得吓人,差点把秦晟给惊着。
他上前去询问她情况“你怎么样,怎么突然跑出去了”
钟宛慢慢抬眼,看向他,喊了句秦晟。
忽然,眼闭上,栽了下去。
秦晟惊了,连忙接住她,无意碰到她的手,烫得吓人。
“她生病了,你还是赶紧带她进去休息吧,找个医生来看看,这情况看着还挺严重。”旁边传来说话声,秦晟看去,发现是张元恺。
对方手里夹着根烟,靠在酒店外的柱子旁,神情惬意。
秦晟问“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吗,我什么也没做啊,就是喊她出去聊了两句天,说了点事,谁知道呢。”
秦晟不可能信他话。
张元恺来这能有什么好事,钟宛又是跟着他出去才出事。
“你最好是,不然,没那么简单结束。”
张元恺不在意地笑。
他看着秦晟将钟宛打横抱起,抱进酒店,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
张元恺眼底也慢慢转冷。
后悔吗
应该是不的,大不了就闹得大一些,他不怕,事情迟早被捅开,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反正,谁也别想比谁好过。
秦晟将钟宛抱进去后,第一个便是找医生过来。
之后,面上那种着急慢慢沉下去。
他一边等人过来,一边坐到旁边看昏睡着的钟宛。
钟宛整个人看着虚了许多,额头和脖子冒着虚汗,身子估计也是。
秦晟去浴室拧干一条热毛巾,之后缓慢又细致地慢慢帮她擦额头上的汗,紧接着顺着到颈窝处。
微微温热,几乎能烫了人的指尖。
而秦晟,还从没和她这样近过。
他坐近了些,昏睡的钟宛忽然抓住他衣服,不安地拧眉。
“秦忱”
很低的声音,像是念着某件事情,有着某种执念,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都只记着对方的名字。
秦晟本来没听清她说的是什么,后来第二声才听清。
她抓住他的衣服,喊的却是秦忱的名字。
秦晟没什么反应。
甚至很平静,像是习惯了这样的事,继续帮她擦着虚汗。
直到有医生进来查看她情况。
他站起身。
之后还有同行的老师学生关心地涌进来看她,秦晟默不作声地站到最边缘。
漠然看着这一幕,然后,暂时出了房间。
比起现在房间内的挤乱,走廊上显得空旷许多。
秦晟揣着满腔心事,找了个地方站着,没站一会儿,瞧见温郁也在走廊某一处。
估计是听见消息想过来看她,但是人太多,大多又不熟,才没好直接过来。
秦晟心里自嘲。
他立直了身,朝着温郁走过去。
后者看到了他,以为他也是担心钟宛才出来,便问“钟宛她没事吧”
秦晟嗯了声“还好吧,不是什么大事。”
“那就好,我们本来准备回去了,临时听说她出了事,所以我就”
“教授。”话没说完,被秦晟打断。
他眼带深意地看着温郁“你喜欢钟宛,是吧。”
温郁微怔,没想他会这么直接地提这件事。
“如果是,现在就回答我,这种事应该没什么好顾虑的。”
“是。”温郁说“我是喜欢她,只不过”
“好啊,这就够了。可是教授有没有想过自己跟钟宛隔了多少距离,你比她大好几岁,又是特殊人物,虽然不是同一所学校,可钟宛她现在到底是学生,你知道自己这样接近她会给她带来多少不必要的麻烦吗。”
温郁沉默。
秦晟并不退让,瞧着对方,扯起唇“其实当初你知道秦忱以后就该和她保持距离,要不然也不会发生之后那些事。”
“教授,你早该离她远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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