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贵妃发觉自己还是看走眼了。
她为什么轻易接受将封宴过继为太孙,什么血脉后代,皇帝的意愿都在其次,重要的还是封宴表现出来的对皇权无欲无求,不争不抢的姿态。
她有一颗想掌权登凌绝顶的野心,却也知道前路艰难困难重重,所以最好的打算就是前面摆放一个听话的木偶,而她则是隐身幕后操控一切。
封宴就这么恰好出现,恰如其分地满足了各方面的条件,不但熙宁帝满意,朝臣接受,就是她也觉得是上天安排。
她一直试图软化驯服封宴,只要他听话点,顺服点,那么不介意让他顶着皇帝的名号荣华富贵一生。
可是事情却偏偏不如人意,封宴的确没有急不可耐地妄图插手朝政,表现出对权利的渴望,可是在收服他这一点上却是屡屡受挫。
一个不听话的,骨子里带刺的皇位继承人,叫孟贵妃怎么相信对方会甘愿将权利拱手相让,会听话的甘心的做一个傀儡。不过是让她更不安,甚至将对方视为潜藏的敌人罢了
而封宴坚持拒绝和宁安伯府联姻,更是激怒了她。
她要的是一只乖巧无害的羊,而不是会竖起爪子伤人的狼。
然而现在想换下封宴已经太迟了,不说在这四年间熙宁帝对封宴无有不满,就是聚齐在封宴周围的人也不会答应。别看封宴好像没有做什么,也不蓄意结交大臣,但是只要他安安稳稳地坐稳太孙之位,本身就是一杆鲜明无比的旗帜,自有无数人投效而来。
原属太子东宫的属臣,封为太孙后的老师,伴读背后的关系,还有坚持正统立场的朝臣,他们都会自发地站到封宴一边,成为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哪怕是熙宁帝想废掉封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谓动一发而牵全身,储君之位关系国家稳定,江山延续,从来不是轻易可以擅动的。
可以说只要封宴不犯什么致命的错误,他的位子就是稳如泰山。
而孟贵妃有什么,她最大的依仗就是来自皇帝的宠爱,一旦没有了熙宁帝,不要说想着从幕后走到台前掌权,甚至连现在的尊荣性命都不一定能保住。
从始至终,她最大的资本最强的倚仗,从来只有熙宁帝。
因此,封宴发现自冲喜一事后,本来沉迷于翻阅奏折的孟贵妃变了。她不再花费更多的时间在前殿,而是恢复到从前依偎在熙宁帝身边的情形,双方时刻不离,两人的感情看上去更好了,那柔得似乎出水的眼神看得人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而熙宁帝显然很享受心上人的陪伴,好几次封宴前去探望都是匆匆交谈了几句就结束谈话,一心一意地沉浸在孟贵妃编织的情网里。
当封宴再次前往请安,却没有等来熙宁帝的召见,看着天上飘零的雪花,他静静地在宫门前伫立。
好一会,熙宁帝的总管太监陈太监才出来,他恭敬地对着封宴行礼道“奴才见过太孙殿下。”
“陈总管,皇祖父身体如何,可有空见我”封宴没有一点的不耐,清脆的问道。
陈总管垂首道“有贵妃娘娘在,陛下心情愉悦,龙体安康。只是陛下现在和娘娘正忙着,恐怕无暇接见殿下,不如殿下等会再来。”他神情带着一丝隐约的尴尬。
忙,忙什么呢殿中似乎传来隐隐约约的笑声,透着一股靡奢之气,里面不知该如何的春意盎然。
封宴垂下眼,他记得熙宁帝的身体一直不太康健,从身体深处透出的腐朽味道,连之前的孟贵妃都不动声色的找借口远离。如今在爱情的灌溉下,皇帝似乎有精神焕发的迹象,只是世上没有返老还童的灵药,如今的生机靠什么来透支呢
“好吧,那我待会再来向皇祖父请安。”仿佛不知道孟贵妃有意隔离他和皇帝,好借此疏远他们的关系,封宴爽朗地点了点头道。
“奴才恭送太孙殿下。”陈总管半弯下腰身,直到封宴走远才直起身,慢慢的回到殿中。
室外寒风凛冽,殿内却是暖意融融,好像所有的严酷寒冷都被挡在了宫墙之外,人间的春天都被锁在这一方天地中。
年老的皇帝惬意的饮着美酒,怀中坐着的是妖娆美丽的贵妃,相拥着窃窃私语着什么。
云鬓暗香,娇声莺语,即使上了年纪却依旧美得勾人心魄的倾城美人,用脉脉含情的目光看着自己。一切都像是回到了从前,让人遗忘了时光的残酷,好像大家都还不曾老去。
熙宁帝迷醉在孟贵妃创造的梦境中,好像这样就可以逃避日益衰老的现实,外界的事都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
同时在朝堂,孟贵妃也开始堂而皇之的安插自己的人手,培植势力。
如果说从前是隐晦的暗地里的,然而现在借着皇帝愈发爱慕痴迷和放权,孟贵妃一点一点的试图从后宫走出来,站到人前。
总有人试图走捷径,想攀一条登天之路,慢慢的也聚拢了不少官员。
有剑走偏锋的,自然就有看不惯的,朝堂很快分成了几派,争锋对立起来。
另外,孟贵妃开始频频召见诚王妃,
这无疑让当前的局势更加变幻莫测,让人揣测她的意图。
不知道当诚王妃知道那高坐宫中的孟贵妃真实身份是什么的时候,会是何等样心情,奈何如今她是不知的。
不管孟贵妃是有意还是无意,无疑给当前局势增加变幻无常之态。
以严丞相,王尚书为首的正统派在新年即将到来之时,上书皇帝言太孙聪慧,学业有成,建议早日出师立于朝堂,参知政事,承担起储君之责。
但是这份奏折却被留中不发,熙宁帝没有批复。
谁也不知道熙宁帝在想什么,是出自他的本意,还是孟贵妃的阻扰。
相较于其他人的心急,封宴一如既往的淡定,仿佛什么也惊扰不了他,一直以自己的步调行事。
时间就在匆匆中一晃而过,熙宁三十五年的年节似乎来得特别快。刚出元宵,封宴送走了小郡主。
这本来是当初约定好的,而小郡主心意始终未改。加之京城眼看风云欲起,小郡主留在这里未必安全,所以在加派了足够多的护卫后,封宴还是送走了她。
即将独自踏上陌生旅程的小郡主眼里有不安紧张,更多的是期待,还有对留在京城所挂念人的不舍。
“宴儿,你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站在马车前,小郡主嘱咐道。
“我会的姑姑,你也是,如果在外面不习惯的话,就寄信回来,我去接你。”封宴也不放心小郡主,然而这是小郡主自己选择的路,他只能选择支持。
“我会的。”小郡主点头答应,眼眶含着泪水,她最后看了一眼来时的方向,用平生最大的勇气转过身踏上马车。趴在窗口,她向着封宴挥手,“回去吧,快点回去吧,外面冷。”
封宴跟着跑了几步,直到那长长的队伍渐渐在眼中消失不见,再也看不到小郡主的身影,他才牵动马缰,准备回城。
“殿下。”洛辉上前提醒的指了指后面。
只见在他们的后方,悄无声息地立着一人一马。也不知道他来了多久,都能看到肩头落下浅浅的一层白霜,衣服都半湿了,视线迷茫的盯着远方。
等到他和封宴对视上,双方静静的僵持了一会,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擦肩而过。
陈简一个人站了很久很久,在让人几乎以为要站成一块化石之前,他终于动了。最后看了一眼小郡主离开的方向,收敛起眼中所有的情思,默默上马离开。
也许他们的人生就像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狭路相逢,终成陌路。
新的一年开始,熙宁帝未称病,却已经很少出现在朝堂上。
像是把前半辈子所有压抑任性都在最后一刻宣泄,皇帝很好的演示了什么叫君王不早朝,三千宠爱在一身。
从前他爱孟贵妃,却还是以明君自诩,即使是行欲盖弥彰之举,也做到朝政勤勉,不想让人把他归类为为美色所迷的昏君。然而也许想在最后放纵一把,也许是出于孟贵妃的迷惑,他彻底的开始放纵自己,像在尽一场末日的狂欢。
他开始允许孟贵妃插手政事,甚至是在奏折上动笔,这是以前决不容许的,事情传出去很快引起轩然大波,一封封指责孟贵妃后宫干政的折子,如雪片般飞到御案上,可惜都被留中不发,还被孟贵妃找茬子发落了几个,而皇帝则是默许了。
孟贵妃现在想通了,她早就该这么做了,而不是畏首畏尾以致蹉跎至今。
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永远是虚幻的,不能让人敬就让人畏,只要有皇帝的支持,满朝臣子再不满又如何,都给她忍着。只要拿住了皇帝,其实想要什么不可得,是她太晚想通了,不过如今还来得及。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次用手机码字,只想说让这个月快过去吧,愿明天顺利。,,,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