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金元瑶疑惑。
“祭部也有这些陶俑,金元锋方才在调查。我们约定辰时在无声殿集合,如今辰时已过,他怕是被缠住了。”绝傲雪提起衣袖掩鼻,“即便盖了厚厚的泥土,也掩盖不住浓重的尸臭味儿”
“你的意思是陶俑里面塞得是真人”金元瑶震惊,只觉得后脑勺毛毛的,陶俑都目不转睛盯着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吓死人了,快离开快离开。”
无声殿大门“哐”地一声打开。
罗桥缓步而来,拿棉帕细细擦拭五指。细看之下,指甲上沾满泥土。
和陶俑是一样的土质。
一宗之主去挖土了
金元瑶直觉不对劲,后退两步。
绝傲雪、林锐炀对视一眼,手按上长剑,随时准备出鞘。
宫求刑倒是坦然。他们来得这般轻易,就该知道不好出去。预料之中。
罗桥说,“求刑,为了宗门,你的牺牲是值得的。不可怨怼林寂。”
“那我要炒几个菜庆祝林寂擒我、废我吗宗主,你的话真可笑。”宫求刑像是想到什么,愣了一下,“唉呀,错了,我该称呼你一声罗桥。从现在起,我是流金剑宗的人,为我家宗主披荆斩棘、赴汤蹈火。”
“嗯”林锐炀目瞪口呆,眼珠子在金元瑶和宫求刑身上来回转。他吃错药了吧,竟然屈膝拜入流金剑宗门下。当然,没有说流金剑宗不好的意思。她吃了什么是十全大补丸,竟然忽悠到宫求刑点头进了流金剑宗。
再看陈娇容,没有一丝意外。林锐炀说,“这么大的事儿,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金元瑶心道,当然是因为你一来就哭天抢地,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
明知正面对金元瑶不敬是两宗之间的宣战,罗桥依旧眉间含怒,“金元瑶,你将你爹那魅惑人的手段学了个十成十。宫求刑心高气傲,本座在他身上耗了八年,却不及你与他相处八个时辰。来,告诉本座你怎么做到让宫求刑这般听话”
金元瑶眼珠子一转,侧过身,露出怀里朱雀泣血吐丹志双剑,“罗桥,你是眼瞎吗看不出来我们之间是我在听他话么。外人看我是宗主,其实我是可怜巴巴的小剑奴。给他抱剑。”
双剑是捡来藏的,怕宫求刑杀疯了。
金元瑶信口胡诌,罗桥却真信了。眸中带了几分敬意。
但凡修士,必有傲意;傲意所至之处,皆为傲骨;傲骨铮铮,竞逐天外方界。金元瑶位居一宗之主,本该是脚下跪拜万万之人,但她却躬身为对手抱剑、免于长剑染尘。
活该她得到宫求刑。
金元瑶不知道罗桥一瞬间转了这么多心思,被罗桥从不屑嫌弃到恭敬惊到了。他绝对脑补了一些她不知道的奇奇怪怪的东西。
罗桥拍了拍双手,一尊陶俑从天而降横在金元瑶面前,犹如不可逾越的鸿沟。众人心神凝重,皆后退一步。
浓重的尸味儿混着泥土腥气儿窜入耳鼻。
罗桥叠起布巾,单手背在身后,“金元瑶,我敬你是一宗之主。这一战,我不出手。离开一步停云,要么陶俑七号为你送行,要么送你上路。”
口念咒语,一张黄符红纹贴上陶俑七号额头。从额间裂开一道橘红色纹路,像蜘蛛网一样碎至全身。
越来越红,像是烟头把黑绸布烫了一个窟窿。
一个身形伟岸的男子从陶俑的束缚中走出,陶俑碎片有一瞬间的失重,在空中停留片刻,然后扑簌簌落地。
金元瑶见着这人,眼睛就发酸。
头戴紫金流云粱冠,眉眼冷硬。走动间,紫衣腰间的陶俑细碎片落在脚边。他手一扬,长剑破空而来停在掌心。
“且肆意,那是且肆意。”金元瑶立即飙出两行清泪。
“师父”林锐炀脱口而出。
“陶俑乃骨灰与阴土烧制而成,唤死士为将。这人你眼熟吧,天下第一剑者,执剑师绘海棠。他灰飞烟灭,出动千万只签蚊上天入地才收集齐骨灰。”罗桥对陶俑七号绘海棠十分有自信,“我的得意之作将为我开疆扩土。”
绘海棠猛攻众人,出剑迅疾而猛。剑锋所到之处飞沙走石、沙绽海棠。
众人被逼得节节后退。
一剑挑斜绘海棠,林锐炀眉眼带恨,腕间一转直逼罗桥死门,“垃圾,谁准你玩弄师父的骨灰。把师父还给我。”
罗桥眸间轻蔑,绘海棠闪身而至,将罗桥护得密不透风。与林锐炀缠斗起来。
林锐炀每一招每一式都被克,即便偶有剑走偏锋占了上风,但面对师父那张脸,他下不了手。
于是且肆意一次又一次在他身上会下血痕,一招又一招夺命而来。
金元锋将金元瑶护在身后,陈娇容瞅准时机暗算绘海棠,却被金元按住手腕。
金元瑶面色苍白,说出的话却不容拒绝,“师兄不准任何人插手他的战斗,尤其对手是他师父。”
陶俑是骨灰搀阴土烧制,她那视规矩大过天、面冷如铁心软似桃的三叔,真的死去了。没有什么心脏开了一道口子,如坠冰窖之类的夸张感觉。就是想三叔,无论好的、坏的,他的话、他的动作、他的一切在心头慢镜头播放。
每播一秒,眼泪哗哗流。拼命按暂停,想停留在这一刻,终究无能为力。
陈娇容收回暗器。他忘了,敌人是林锐炀无比敬重的师父。
林锐炀、绘海棠剑尖相对,各自顺势而退。
林锐炀踉跄两步,长剑支地,整个人宛如从血水里捞出来。眼睛看人时,拢了一层红色重影,浓重的黑袭上眼皮。
“师父”声音带了一丝哭腔。
绘海棠毫不迟疑提剑上前。
突然旁逸斜出一剑雪落人间扰乱绘海棠,晃了他的眼。
“走”金元锋拉起林锐炀,化光离开。
没了林锐炀的干扰,绘海棠调转方向,朝最初的目标金元瑶赶来。
陈娇容愣了一下,他不追吗
瞧出端倪,揉了自己的脸,捏成金元瑶模样。绘海棠果然脚步一停,迟疑了一下。
“求刑,带金元瑶走。这里我断后。”陈娇容对脚步不移的宫求刑笑了一下,“放心,陶俑的目标是金元瑶。他越敏锐强大,我越安全。”
“一炷香时间。一炷香之后,若你不来,我会寻你。”宫求刑拉起金元瑶,化光离开。
“保重”绝傲雪一同撤退。视线从陶俑上移开。
一个陶俑绘海棠就将他们逼到这份上,但是一步停云,只唤醒了这一个陶俑吗
若是知道言出口必应,绝傲雪绝对会把自己嘴巴缝起来。
还没离开一步停云范围内,便遇上了第二个陶俑。
浑身尸气缠绕,微卷的头发劈头盖脸散着,背部弯曲得非常严重。说是驼背吧,又比驼背更柔软,像是被抽走了脊椎。
归途受阻,众人同时心下一凝。
宫求刑一剑挥出,威压竟连陶俑的衣角都碰不到。
陶俑背后探出四根细细长长骨节分明的骨翼,像没有挂肉的竹竿。不过眨眼的功夫,与宫求刑面对面。凌乱发丝拂过那人右脸上的罪字鲸纹。
泥眼珠子无神地耷拢着,枯手如柴“噗嗤”贯穿宫求刑腹部,指尖笼着他的内丹。欲抽出来时,被死死地按住手腕。
后腰血滴滴答答进了泥里。宫求刑双目瞠圆,扩大的瞳孔中只倒影得下此一人面容。
“师、父”
第二个陶俑竟是蒋玄真。这幅惨状谁看得出来他是出焚香、回沐浴,芝兰茂千载、与琴乐此生的隐士君子蒋玄真。
宫求刑震惊又气愤。罗桥这个垃圾,竟然挖师父的坟、利用骨灰炼制陶俑。
看向一步停云方向,声音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罗桥,宫求刑立誓要割断你的喉咙,把你串在剑上做人、肉烧烤。”
金元瑶趁机一掌打退蒋玄真夺回内丹,同时拉过宫求刑。五指试探动了一下,掌中甩出奇异阵法,逼得蒋玄真后退两步。
绝傲雪眼尖,瞧出金元瑶用了破灵质层的法子。
两尊陶俑身上有灵质层,而唯一能破层的林锐炀不省人事。不,即便他清醒着,也不会动手伤他们。
一个绘海棠,一个蒋玄真,都是林锐炀心中敬重、不愿动手的人。
“愣着干什么走”金元瑶借蒋玄真后退的空档,拉着众人离开。
签蚊楼废墟。
众人死里逃生,皆喘着粗气儿。
金元瑶抹了把眼泪继续为宫求刑疗伤。宫求刑没防备,正中死门。金元瑶几乎耗尽灵力才用返璞归真成功得让伤口从致命伤变为血肉模糊的创伤。
绘海棠的死,林锐炀的伤金元瑶绷不住了,抽抽噎噎哭起来,边哭边继续治疗。
哭就是个宣泄口,这一哭把所有的不如意全数倒了出去。虽然哭得脸红脖子粗,但也把堵在心头说不出的烦闷弄了出去。感觉还挺畅快。
宫求刑从小到大周围的少年人啊,甭管是温润清新、刚毅坚强、还是爆裂脾气,都是骨气贼壮的。没有一个人哭哭啼啼。
骤然被哭,宫求刑吓了一跳。放任她哭吧,那细弱声音像猫爪子挠心口,挠得人怪愧疚的;安慰她吧,他从没做过,嘴都不知道该怎么张;拍拍头啊肩膀的也不行,怎可随意接触女子身体,这太失礼。
他手抬了又放,不断纠结时,金元瑶抹完了白羊脂玉续。确定他没事儿了,便找了个角落蹲着。她信了罗桥的话,那水秀山明究竟什么时候来呢。
绝傲雪收回视线,问宫求刑,“蒋玄真的脸上那个罪字鲸纹怎么来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