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路上。
商务车风驰电掣,直奔京海。
安欣原本是想坐高铁,更快赶到京海的。
可惜高铁异常火爆,不提前预订,连站票都买不到。
好在部门配有一辆商务车,顶着限速狂飙到京海,也就三个多小时。
“喂,你在哪儿呢?不是明天才正式开幕吗?怎么今天就去了会展中心?”
“明白,提前踩点是吧,跟你说一下,我出任务正往京海赶,晚上去爸妈家汇合?”
“行行行,我这边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时间结束,谁先忙完,谁就先去呗,好,那先这样。”
挂断老婆孟钰的电话,安欣拿出充电线,给手机充上电。
接着调低座椅靠背,准备好好睡一觉,最近查案真是太忙太累了。
而老婆孟钰……
为了迁就安欣,也为了和父母保持适当的距离,避免住在一个屋檐下,天天拌嘴。
所以孟钰便跳槽,从京海市电视台,跳到了临江省广播电视总台,工作依然还是记者。
明天便是九月十号。
不仅是教师节,也是京海第四届国际防务展,正式开幕的日子。
经过这些年的发展,这个防务展早已享誉国内外,规模庞大、热度极高。
它早就不再仅限于,展出各种武器装备弹药,安防监控、消防设备、警用装备等等统统都有。
所以与其说它是一个防务展,倒不如说是科技展。
而当年展出无人机装备,在阿土汗战场上一战成名之后,京海国际防务展就火了。
很多中小国家都知道,要想采购物美价廉的防务装备,那就必须来京海国际防务展。
由于参展的各国代表众多,每一届的成交量都非常喜人。
这也导致,越来越多想要开拓国际市场的企业,都来展销自家的最新科技成果。
在临江省境内,如此一个国际知名度高的防务展,电视台又岂能不派人全方位跟踪报道呢?
本就是京海人的孟钰,自然是义不容辞。
她昨天就已经和同事们,赶到了京海做准备。
虽然工作忙碌,但也得会忙里偷闲。
比如这会儿在高速路上,就没必要还看什么案件资料。
睡一觉,不香吗?
然而……
安欣刚要睡着,手机就铃声响起。
看了一眼来电号码,顿时一脸不悦。
但一想到,这个电话不接,会更加麻烦。
安欣还是戴上耳机,接通了电话。
“你好婉君,有什么事吗?”
“安处长,我想问一下,我爸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挺好的,能吃能睡能说话,没有任何身体上的不适,你尽管放心好了。”
“可是他被你们带走都快一周了,为什么还不放人?我爸他真的是被冤枉的!”
“……”
安欣愕然无语。
冤枉的?
你要这么说,那不就是认为我安欣,甚至整个省纪监不会查案办案?就是一群只会冤枉好人的废物?
但安欣不会骂人,他职业素养和道德修养,都让他哪怕火冒三丈,也不会破口大骂。
“你爸是不是冤枉的,我们一定会调查核实清楚。”
“至于为什么他现在还没放出来,也没有被移交司法机关。”
“原因其实很简单,我也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就是案情太复杂,我们还需要时间调查核实清楚。”
安欣话音刚落,手机里就传来很不耐烦的质问声。
“那总得有个时间期限吧?”
“警方调查询问犯罪嫌疑人,羁押时间都不会很长!”
安欣闻言,立马笑了。
“你要这么说,那可就涉及到我的专业了。”
“我以前可是在京海刑侦支队当刑警的,我记得很清楚,对侦查阶段的犯罪嫌疑人,羁押期限为十四日。”
“如果案情复杂,期限届满还不能终结的,向上级检察院最多可申请延期三十日,而你爸还不到一周……”
话还说完,对方就又岔话道:
“可是我爸,他真的是被冤枉的。”
安欣忍不住了。
虽然他不会骂人,但他也会怼人。
深吸了一口气后,他便火力全开。
“你说你爸是冤枉的,行,那咱们就来捋一捋,他到底是不是被冤枉的。”
“1995年,普通老百姓工资普遍只有几百块,而你爸当年到手工资,也只有不到两千。”
“试问,他为什么能给你买一架十几万元的进口钢琴?你不会要说,是你爸妈多年攒的,外加亲朋好友借的吧?”
“就算是他们省吃俭用,又找亲朋好友借了不少钱,给你买了进口钢琴,那你又怎么解释,你是怎么出国留学的呢?”
“据我了解,你就读的那所音乐学院,学费住宿费可不便宜,再加上当地高昂的物价,你一年少说也得花二十几万,没错吧?”
“而根据我们的调查,你爸妈甚至连同你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一年的合法收入都没有二十几万,况且他们还要生活开销……”
电话另一边,传来很不悦的反驳声。
“我就不能勤工俭学吗?我兼职打工参与演出,也能挣钱养活自已啊!”
“行,我就暂且假定你,勤工俭学挣了不少钱,那么你又怎么解释,你爸妈离婚不到三天,你妈就开了一家公司,然后不到一个月,就以远低于市场价,买下了临江钢铁二厂?”
“什么远低于市场价?那临江钢铁二厂,早就资不抵债、负债累累,我妈看似花钱不多,就买下整个工厂,但同时也承担了好几亿的债务呀,至于之后拆迁建了高铁站,那也是因为我妈有先见之明。”
安欣讪笑不已。
明明是非法侵吞国有资产,竟然说得如此大言不惭。
对于这样胡搅蛮缠的女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如果你非得要这么说,那我就无话可说了。”
“当然,如果你始终认为,你爸是冤枉的,过几天他就会被正式批捕,并被提起公审。”
“你可以为他请律师,也可以依法探望,咱们最终以事实证据和法律依据,来评定他到底是不是冤枉的,好吧?”
安欣已经尽量控制脾气,可对方依然蛮不讲理。
“他真的是被冤枉的,我爸可是一个好官,你们不能这么平白无故的冤枉人,你……”
“喂,我在高速路上,隧道有点多,信号不好,喂……回头在聊,我信号不好……”
安欣说着说着,就挂断电话。
之所以这么做,是他知道多说无益。
对方摆明了就是胡搅蛮缠。
她爸有没有涉嫌贪污受贿和滥用职权,难道她自已心里不清楚?
她爸从当煤矿公司总经理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走上歪路。
勾结不法商人,倒卖了不少煤炭。
否则1995年,怎么可能买得起十几万的进口钢琴?
之后,她爸一路升迁,成了一个副区长。
分管经济工作,负责辖区内的国营企业改制。
很多人都是趁着国营企业改制大捞特捞,而她爸也不例外。
将看似经营不善,实则还有不少优质资产的国营企业,硬生生的评估为资不抵债、负债累累。
然后用其他人的名义,成立民营企业参与收购,花一点微不足道的小钱,就买下了国营企业的优质资产。
而且她爸的骚操作,还不仅限于此。
他通过人脉关系,早就提前了解到了省城的城建规划。
所以提前就把钢铁二厂,低价买下,等着拆迁建高铁站。
先低价收购,再高价拆迁……
一帮人合起伙来,竟然暴赚了好几个亿。
除了贱卖侵吞国营企业资产土地之外,他们为了多赚钱,还特别的丧尽天良。
他们用皮包公司,低价买下工厂,就是等着拆迁的,根本就没想过要好好经营。
为了把给工人们的安置费给吞了,他们想尽各种办法,违规解聘和开除工人。
比如工厂本就没开工生产了,工人们闲着无聊,聚在一起打打小牌。
原本只是为了打发一下时间,但他们却报警抓赌,以聚赌的罪名将工人抓起来,动辄拘留十天半个月。
犯了法,又因拘留很多天属于旷工,自然而然,他们就有理由,振振有词的开除工人,一毛钱的遣散费都不给。
而对付守规矩,很老实,一点儿错都不犯的工人,他们也有办法。
雇了一帮社会闲散人员,三天两头的去找工人家属麻烦。
迫使他们不得不主动辞职走人。
就这样,他们通过各种办法,将几千万的安置费,大部分都私吞了。
而失去了工作的工人们,年轻一些的还能重新找工作,年老本就快退休的,那自然工作难找,生活陷入了困境。
也正是因为社保断缴,又没有失业金和其他收入,生活实在是无以为继,才有人拼死举报,检举揭发了这帮人。
正巧,在高层的强力推动下,龙国各行业各部门,完成了信息联网、数据共享。
对公职人员及其亲属,名下资产、资金流水、消费记录等等进行大数据汇总分析。
真相终于浮出水面!
当这帮人及其亲属,享受着奢靡生活之时,工人们却无米下锅。
当他们子女在国外潇洒快乐的时候,工人们却在以泪洗面。
他们显然不知道,也不会意识到,他们挥金如土花掉的每一分钱,都是工人们的血泪。
所以犯下如此罪行,吃饱了人血馒头和民脂民膏,竟然还不以为耻,反而还敢喊冤叫屈。
对于这种人……
安欣恨不得把他们一家老小,都抓进去坐牢。
并将他们的非法所得和全部资产,都全部没收。
还要把他们的罪行大告天下,让他们被世人唾骂。
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那些,被他们毒害残害的工人。
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的为民除害、伸张正义,维护法律的公平与尊严。
因此。
安欣没兴趣听她喊冤叫屈。
也没必要说,大数据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铁证如山,事实胜于雄辩,还喊什么喊?
由于案子还没审结办理,没直接叫她主动回国退赃,已经算不错了。
将手机调为震动,安欣继续睡觉。
由于最近加班频繁,身体过于乏累。
所以等他被叫醒之时,商务车已经驶抵了飞宇电子科技总部。
相比于其他民营企业。
飞宇电子科技,显然是很特殊的。
每天都有特警站岗执勤,外来人员必须核查登记身份。
安欣一行人,自然也不例外。
查了证件后,车上也被检查了一通,确认没问题才放行。
趁着检查的间隙,安欣看了一下手机。
有一个未接来电和一条未读短信,都是杨健的。
看了一眼短信。
杨健拿到结果了,以林耀东为首的塔寨林家人,果然非同一般。
他们的财产资金状况,都非常合法合规,所有的花销,也都是正当收入。
至少从法律层面来说,是正当收入。
比如他们以外贸出口的方式,从境外公司获得了订单和收入,并依法缴纳了税款。
在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境外公司的钱,是制毒贩毒所得,那么这样正常的贸易收益,自然就是合法收入。
哪怕一台机器外加一套软件,没什么用,却也卖了几百万米元。
只要合法的报关出口,又依法缴纳了税款。
难道赚到的钱,他们塔寨村的人,不能分?
事实证明,安欣没猜错。
连制毒贩毒生意,都能掩盖极好的林耀东。
又怎么可能在经济问题上,犯低级错误?
况且制毒贩毒,本身就很暴利。
虚构贸易并依法缴税,就能把境外的钱,洗干净弄回国。
这点成本,他当然不会节省。
给杨健回了个电话,闲聊几句后,检查也完成了。
片刻后,车在楼下停车场停稳。
安欣开门下车,瞬间眼前一亮。
“嚯!这么多好车啊!”
“真不愧是咱们龙国民营企业标杆,薪资待遇就是好!”
安欣当然知道。
京海近些年,一大半的商品房和私家车,都是电子信息产业园内的上班族买的。
其中又有相当一部分,是在飞宇电子科技、飞联科研发中心、龙芯集团等单位上班的。
凭借科技领先、服务至上,在高端制造业中赚取高额利润。
而这样的企业,自然能发得起高工资。
能在这样企业上班的员工,自然也有底气和实力高消费。
作为一个执法者。
安欣一点儿也不羡慕嫉妒,靠自身努力赚取合法收入,从而享受高品质生活的人。
他甚至巴不得,这样的中产越多越好,他们赚得多也花得多,能促进消费拉动经济,也能让社会稳定。
毕竟老话说得好,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恒心!
有稳定的事业,也有稳定的家庭,这样的中产越多,社会就越安宁幸福。
很快。
在保安引领下,一行人上楼,来到了企划部。
因为事先打过电话,所以周怡霏已经提前在会议室等候了。
“你好安处长,我是周怡霏,欢迎你们来到飞宇电子科技!”
身着职业装的周怡霏,落落大方的起身,和安欣握手。
五官精致、颜值出众,气质也是干练大方。
安欣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疑问。
“这么漂亮的大美女,当初徐少怎么会忍心分手的呢?”
“不过徐少身边,根本就不缺倾国倾城的大美女!”
暗暗感慨之余,安欣立马说道:
“你丈夫史伦舟,实际控股的一家公司,涉及到了一起洗钱案,我们来找你了解一些情况,没问题吧?”
周怡霏微微一笑。
“当然没问题!”
“我大伯已经联系过我,让我实话实说,不要有任何隐瞒。”
安欣松手点头,勉强笑了笑。
心里暗想。
要不是因为你大伯,是临江省政法副书纪周志合。
我用得着带人大老远的从省城赶到京海,主动上门找你谈话吗?
一行三人和周怡霏,隔着会议桌,面对面的坐下。
安欣这边,笔记本电脑还没打开,便携式摄像机也还没架好。
坐在对面的周怡霏,就主动开口说道:
“其实你们来找我,问了也是白问。”
“我跟史伦舟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了。”
“咱俩分居两地,已经很长一段时间……”
安欣急忙问道:“是在你来这儿入职之后,你们才分居的吗?”
周怡霏愣了一下。
“正式分居,确实是我来京海上班后,不过之前在省城的时候,我俩也早就各过各的了。”
“那么经济上,你俩有来往吗?”安欣追问道。
其实这个问题,他是明知故问。
周怡霏和史伦舟名下的财产状况、资金往来,早就查了个遍。
“当然有,我是他老婆,他给我钱花,很正常吧?”
“而且由于我以前特别喜欢旅游,去过很多地方。”
“所以每次出游,他都给我一笔钱,让我统筹安排所有花销。”
“另外,逢年过节,尤其是情人节,以及我的生日,他除了送礼物外,还会给我转一笔钱……”
周怡霏没有任何隐瞒,统统如实交代了。
安欣默默听完后,问道:
“那你除了收受他赠予的财物之外,有没有参与过他公司的经营活动?比如动用你的人脉关系,帮他做一些事情之类的。”
周怡霏果断摇头。
“我大伯就是搞政法工作的,我很清楚以权谋私,迟早是要遭报应。”
“而且我父母很早就辞职下海经商,他们经济收入不错,对我一直都是富养,没让我缺过钱花。”
“所以我不可能为了一点金钱利益,就帮史伦舟做违法乱纪的事情,我甚至都没帮他打过招呼。”
说到这儿,周怡霏又赶忙补充道:
“不过,他有没有在外面,打着我大伯的旗号,让别人行个方便、帮个忙啥的,我就不知道了。”
安欣冷然一笑。
一个商人,处心积虑的攀附权贵,大把大把的钱供养着。
要说单纯只是为了爱情……
安欣觉得这概率,几乎趋近于零。
“你刚才说,你和你丈夫史伦舟的婚姻,早已名存实亡。”
“既然没有感情了,为什么不选择离婚?”
周怡霏苦涩一笑。
“我提过离婚,但他坚决不同意。”
“我这人又不喜欢大吵大闹,大家好聚好散。”
“既然他不同意,那我就只能跟他分居,到了一定时间,就算他不愿意,法律也能认定咱俩已经事实离婚。”
安欣急问道:“你不爱他,不愿意跟他在一起了,他为什么还不肯跟你离婚?他有没有采取过行动,挽救你俩的婚姻?”
周怡霏微微摇头。
“我跟他说了,不要再来找我后,他就真没来找过我,也没有任何联络。”
“我个人推测,他之所以不想跟我离婚,是因为当我们周家女婿有好处。”
安欣会心一笑。
一般人,哪敢轻易动你大伯周志合的侄女婿?
有这一层关系,对史伦舟来说,那简直就像是有护身符。
“你觉得你丈夫史伦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周怡霏冷笑道:“看似舔狗,实则精明。”
“其实我也早就知道,他死缠烂打的追求我,一点儿男人骨气都没有,显然不是图我长得漂亮。”
“比我漂亮身材好的女人多得是,而我不仅是徐雷的前女友,还曾给徐雷流过产,他史伦舟为什么偏偏死追我?还不就是因为,他想当周家女婿!”
安欣目瞪口呆。
真没想到,周怡霏居然如此干脆直接。
连她以前和徐少的往事,都毫不掩饰的说出口。
愣了两三秒后,安欣才连忙说道:
“所以你自认为,你和史伦舟并没有不正当的利益来往,你也没有参与他的生意,对吧?”
周怡霏微昂着头,语气很是干脆直接的问道:
“没错,他就算杀人放火,也跟我无关,因为我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生意!”
“当然,如果他给我的钱,你们发现来路不正,需要我退赃,我可以一分不少的退还!”
安欣微微点头。
“我们查过你的通信记录、银行流水,是可以证明你跟史伦舟,已经较长时间没有来往。”
“另外,你和其他涉案人员之间,也似乎从来没有任何经济上的往来……”
周怡霏冷笑道:“我不太喜欢他那些精明势利的朋友,所以见面次数都少得很。”
安欣追问道:“你有没有跟徐少,聊过你的感情状况?”
“啊?为什么要问这个?”
周怡霏有些不解。
“我们想要知道,徐少有没有可能参与其中。”
安欣如实回答道。
嘭的一声。
周怡霏重重一巴掌拍桌上。
“你开什么玩笑?”
“你可以怀疑我,但怎么能怀疑徐少?”
“他史伦舟算什么东西?要不是因为我,他这辈子恐怕连徐少的面,都不一定能见到。”
“而就他搞的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就算能挣几亿,几十亿,又能咋滴?在徐少面前,那也算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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