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来了京城,怎的不直接来谢府寻我」李如风又问。
「我去寻了,可是,被驱逐了」大熊满面委屈,「守门的士兵,没等我开口说话,就搭弓射箭赶我走,我还敢再靠前」
顿了顿,又摇头,「不过,也不能怪他们我一路乞讨进京,风餐露宿,走了一个多月,跟个叫化子似的,早就没了人样了」
「那你又如何去了聚仙楼」萧凛追问。
「是为了填饱肚子啊」大熊回,「我知道自己之前那模样进不了谢府,便寻到聚仙楼,给他们劈柴,一文钱不要,只求一顿饱饭,一套干净衣裳我只用两个时辰,便把他们后院柴房的柴全劈完了,掌柜的十分高兴,便赏我一身衣裳,一席好饭可还没吃几口,便听到那王八蛋在那里诋毁我们长林军,那我哪能忍立时就跟他们干上了那帮王八蛋」z
他说到一半,目光忽地粘在萧凛脸上,歪着头左看右看,嘴里嘀咕着「你怎么瞧着这么眼熟呢」
「这位是太子殿下」李如风介绍道。
「太子殿下」大熊愕然,「可是他们都说太子殿下生得可俊了,我也远远瞧过一眼的,是个玉面郎君可他却是面黑如炭」
「熊婆子」李如风轻叱「殿下面前,不可胡言」
大熊忙不迭的住了嘴,只一双牛眼仍是木愣楞的盯着萧凛瞧。
「你从北境来京,面容大改,连李如风都不识得你了,孤去北境收尸,这一往一返之间,又岂会还是原来模样」萧凛淡淡道,「孤不光毁了容颜,还残了双腿呢」
「啊」大熊的目光落在他腿上,这才发现他双膝上盖着厚厚的毛毯,立时又号啕大哭起来。
「我的殿下啊这可怎么办啊谢老将军他们死得那么惨,你又残了,啊啊啊,苍天啊,你怎么不开眼啊老子干死你个贼老天」
他哭得伤心欲绝,显然是痛心之至,可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这般捶胸顿足哀嚎,再配上那张被打成猪头的肿脸,却又有种莫名的喜感。
萧凛扶额「原来,你这熊婆子的诨号,并非浪得虚名啊」
「那可是」李如风摊手,「北境猎军之中,数他最爱哭了这眼泪跟不要钱一般行了,你别哭了老皮带着你们一行十几人千里赴京,到最后只剩下你一人,总不是让你到谢府来哭丧的吧」
「当然不是」大熊拼命摆手,抽噎道「我们来京,是有一桩顶要紧的事,要同太子殿下讲」
「何事」萧凛忙问。
「殿下稍候」他哭着扯开衣裳,胸前一道狰狞疤痕映入众人眼帘。
他伸手在疤痕上摸索了两下,指尖停在某处,忽又咧嘴笑开来,「就知道放这里最保险了李将军,来吧把这道疤切开」
李如风一头雾水「切这疤痕做甚」
「取密信啊」大熊回,「我怕弄丢了,所以就把它缝在身体里了」
「缝」苏离的目光落在那缝得歪七扭八的伤口上,刚才还觉得这人好笑,这会儿肃然起敬。
萧凛也大受震动,哑声道「苦了你了」
「不苦」大熊乐呵呵摆手,「就切开个口子塞进去,也没有多疼总比信丢了强啊老皮说了,长林军能否申冤正名,全靠这封信了为了这信,我就是把命搭上,也算不得什么」
李如风叹口气,拿出刀子找密信,刀尖划过胸口,鲜血急涌而出,拭掉血迹,果然看见一只黑色油纸包,粘连在血肉之中。
他伸手扯了一下,居然没扯动。
经过月余时间,油纸包都长到肉里了。
李如风一时有些不忍,正想着找个不那么痛苦的方法取出密信,大熊那边倒是利索,一咬牙一用力,自己生生将那油纸包抠出来,递给萧凛。
萧凛掠他一眼,看向苏离。
苏离会意「殿下放心,我保证把他医得好好的」
萧凛点头,拿帕子拭掉油纸包上的血迹,将纸包打开来。
油纸包包得很仔细,一直包了四五层,最后一层,是薄薄一页舆图,舆图里包着一样物事,在阳光着闪着温润光芒。
看清那物事的模样,萧凛浑身急颤,霍地站起来
「殿下,怎么了」苏离紧张问。
「这是四舅舅的玉佩」萧凛哆嗦着嘴唇,「这玉佩曾为他挡过一剑,却完好无损,他便戏称其为保命神玉,平日里从不离身之前战场收尸,我就一直着意寻找这块玉佩,只是一直没有找到」
「那现在出现在这里,说明什么」苏离追问。
「说明什么」萧凛喃喃重复着她的话,抬头看向大熊,「这说明什么」
「殿下问我吗」大熊指着自己,「我不知道啊我只是按老皮吩咐,把这个油纸包带过来其他的事,他没有交待啊」
「老皮死前,也没说什么特别的话」李如风追问。
「没有」大熊摇头,「他没法说啊我们又不是一起走的」
「不是一起」萧凛愕然,「你不说一行十多人」
「启程时,是十多人同时出发的」大熊解释道,「但出了北境,我们就各奔东西了老皮嘱咐我,让我启程之前,先去花楼找点乐子,我不想去,我怕我那婆娘知道会揍我,但老皮非要我去,我没办法就在那住了三晚才出发」
「那你怎么知道他们都死了」李如风听得一头雾水。
「老皮说,每经一城,都会在花楼留下讯息给我,让我每逢花楼必入,经过兰州城和沧州城时,我在花楼都看到了他画的笑脸,可到了梁州城,笑脸就没有了,再之后,再没看到他的笑脸」大熊说着眼泪又啪嗒嗒往下掉,「老皮出发前告诉我,此行异常凶险,随时都有可能丧命,他说若是看不到笑脸,就说明他们都死了,叫我不要管,还是每逢花楼必入,就这么一直往前走我后来遇到了劫匪,银子都没有了,讨饭都去花楼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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