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
千秋木,古樟树下。
在赵无忧的随行陪伴下,封弋找到昨晚布局阵法的那七颗宝贵星石。
赵无忧俏目异彩莲莲,她一直很好奇这星石的来历与威力。
封弋终究未能抵得住赵无忧的一番软语相求,只好将星石借给她观摩,然后自己则在祭坛旁边选了一个空地,径直坐了下来。
静虚入定。
神智凝聚成一点,灵台晋入空明通透的境界。
封弋一边冥思休养,一边吸取蟠龙山的天地元气,希望在天黑之前修复好识海的损伤。绿叶灵符快速运转着,精神念力与千树木的灵觉之力交融在一起。
一波又一波的灵觉震动,一股股庞大的自然能量,从“无”处翩然来临,一下子注进了识海中的绿叶灵符内。
能量不断运转,灵觉不断延伸。
与此同时,涂金群、秦本真蜀山二杰和上官不破、蓝沫望、蔺小萩则在有巢祠堂商量着如何解救孔尼等人。
封弋虽说非是蜀山弟子,但短暂的相处也和他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值此危难之际伸出一手仗义相助本就理所当然、不可厚非,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暂避。
之所以没有参与讨论,并非是他不想插手,而是因为蜀山弟子不想让他再次舍命冒险。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他也要避嫌。
火轮邪教十二门徒之首长行,也就是鬼医只丙卫,他可是封弋的大师兄。
只丙卫在村东巢皇庙也摆了一个恐怖的奇门大阵,不仅仅只是一个诡异困阵,而且还是一个绝世杀局。
听唯一接触过此阵的秦本真所述,此阵结合村东地形、建筑布局,以巢皇庙为阵心,以庙前两棵古树为阵眼,集魔帝骨、三生石、阴人躯、煞灵符、重生毒、龙血土、黄泉水、丧尸油八大阴邪法器,分置村西左右各四条巷道。
一旦开阵之后,便会立即产生无坚不摧的结界阵纹与强悍无匹的杀伤力,纵使神佛被困阵中,也要自求多福。
这就是传说中的“帝蟹遁局”。
此阵形如螃蟹,阳遁直符,太阴得令,故而驰名天下。
巢皇庙为壳,坐守坤位。
庙前两棵古老桂花树为钳,直使阴月。
山庙左右各有四条巷道为脚,环身合抱。
众所皆知,螃蟹属极阴之物,故此阵亦是阴煞凶阵,更是自盘古开天以来位列第四位的惊世杀阵。
当秦本真说完外围探阵的亲身感受,涂金群又补充阵法的传奇要点之后,在场众人无不感到毛骨悚然,更别说要面对面破阵了。
虽然困难重重,甚至九死一生,然而他们别无选择。
涂金群与秦本真皆是元气大伤,一位躺卧在床,一位眼不能视,皆需蔺小萩照顾左右,因此真正有战斗力的只有蓝沫与上官不破二位了。
时间不断溜走。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封弋缓缓睁开眼来,从至虚至静的禅坐胎息中回到现实,重新呼吸起来。
精神抖擞,畅意无比,像是清晨刚醒转过来,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
夕阳在西天散发着动人的余辉。
封弋舒服地长身而起,抬头看向逐渐青黑下去的苍空,心里仍然牵挂“帝蟹遁局”,轻叹一口气,神色凝重道:“公主,他们去破阵了吗?”
盈盈俏立一旁的赵无忧秀眉轻蹙,忿忿不平地道:“涂金群派了蓝沫与上官不破前去破阵。入阵之前,他们在日月池塘远远见你静坐冥想,不敢靠近打扰你,便直接去了村东。先生,以他二人的实力,这不是让他们直接去送死吗?崔胖子还有涂金群自己,这都是血淋淋的惨痛教训啊。”
封弋默然无语,不知思考着什么。
赵无忧皱了皱可爱的俏鼻,道:“先生,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要不我们师徒再帮蜀山弟子一次吧?你看他们死的死,伤的伤,瞎的瞎,好可怜啊。”
封弋倏地眉头紧锁,还是没有说话。
赵无忧花容失色,急问道:“先生,你的脸色不好,是不是旧疾又发作了啊?”
封弋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帝蟹遁局是一个死局,在道尊李雄风的《风水宅经》中并没有说明破解之法,有的只是只言片语的阵法简介。不知涂金群究竟是想如何破阵呢?我也很好奇。”
《风水宅经》乃是李雄风耗时三十年的心血巨作,以太极、阴阳、三才、四象、五行、六神、七政、八卦理论为主,强调以形势为身体,以泉水为血脉,以土地为皮肉,以草木为毛发,以舍屋为衣服,以门户为冠带,不仅讲述了一些绝妙风水阵法与奇门遁甲之术的演化,而且还收罗与推演了亘古以来无数的奇门风水阵法。
此书极其玄奥难测,足够一般修士穷尽一生挖空心思去钻研领悟了。若非悟性极高或天赋异禀的有缘人,是很难掌握的。
赵无忧反问道:“先生,有把握破阵吗?”
封弋道:“说老实话,我也没有任何把握。帝蟹遁局既不像斗战阵纹的大道轨迹,也不是魔宫四象的迷藏幻境,而是一明一暗、一阴一阳、一人一尸搭档组合的生死杀局。我倒不是害怕大师兄的鬼齿针,而是还没有想到对付僵尸的办法。”
赵无忧愕然道:“僵尸?”
封弋点头道:“人分好人、坏人,死后成尸,却又分阴尸、僵尸、丧尸。僵尸就是没有完全断气、彻底死透的‘干魃’阴人,而丧尸则是感染僵尸尸毒的活死人。不过,他们也有相同的地方,就是都会从嘴里长出两颗獠牙,手上长出又尖又长的黑指甲,也都要吸血为食。崔东廷之所以变成丧尸,就是因为他被僵尸咬了一口。”
人活一口气,如若人死之际,在其断气的刹那间,夺天地造化,布下阳遁之局,并以道门“太阴炼形”大法,便可将其那一口气积聚在喉咙而不灭,最终魂散而魄滞。
如此一来,新尸被邪物、邪气附身,在喉咙的那口“死”气便会吸取天地阴煞之气、怨晦之气而突变为“生”气,继而死人复生,也就是僵尸。
僵尸肉身僵化不腐,没有人性,没有思维,不能见阳光,但由于它的灵魄还在,因此会做有目的任务的事情,比如清除异已、杀戮入侵、传播尸毒。
更让人恐怖的是,它们由于吸取了强大的阴气,使其战斗力数十倍增长,而且非特殊法术是杀不死的。
活人被僵尸所咬之后生化变成的丧尸,丧失了灵智,如同行尸走肉的衍生物,虽说只是僵尸的复制品,战斗力也没有僵尸那么凶悍恐怖,但它只是感染尸毒并完全死去的活死人,不仅拥有僵尸所欠缺的低级思考能力,而且不怕阳光,移动速度快。
不管怎样,丧尸作为僵尸的帮凶也是极其危险的。
僵尸、丧尸皆不在三界六道之内,他们凭借不死之身,嗜杀成性,危害天下苍生,不被岁月磨灭。他们变态的存活在这个世间,唯一的目标就是让死者吞噬活人,让死亡湮灭生存。
赵无忧听得胆战心寒,道:“既然这么危险,先生你……还是别去破阵了,无忧不想你去冒生命之险,不想你有任何闪失。”
封弋哑然失笑,但心里却是一片温暖,大为感动道:“也不用那么悲观。崔东廷能够只身逃出,说明大师兄布下的‘帝蟹遁局’威力远远没有发挥出魔帝战神的十分之一,可见其结界阵法也是有残缺的,有破绽的,并非十完十美无懈可击。只要找到破绽,以他们二师兄孔尼的‘山’术本领,再加上蓝沫的‘医’术、上官不破的‘命’术,破阵还是有希望的。”
赵无忧喜上眉梢,心动之极,大拍马屁道:“先生的高明本事,无忧还是知道的。这一路上您老人家连续破了斗战阵纹与魔宫四象两大困杀大阵,最后这个‘帝蟹遁局’虽说有些棘手,我想应该还是可以一搏的。”
封弋大有深意地瞥了她一眼,微笑道:“你说那么多好听的话给我听,还不是你自己玩性大起,亲自想见识见识。”
赵无忧像个小女孩般赧然瞄他一眼,垂首喜孜孜的道:“先生果然高明,这你都知道。”
封弋潇洒耸肩,好整以瑕的道:“你说再多的话也没有用。此阵除了你之外,别人都可以进,唯你不行。”
赵无忧失声道:“为什么?”
封弋肃容道:“‘帝蟹遁局’是阳遁极阴之局,你又是先天‘癸水阴体’,一旦入阵,后果极其严重,不是晋入魔道,就是魂归冥界。”
赵无忧俏目惊讶之色一闪即逝,旋即吐了吐丁香小舌,道:“小命要紧。无忧自当听从先生的话。”顿了顿,忽又接着道:“无忧既然不能入阵,先生你也不许去。此阵既然有破绽,咱们就在阵外等一等看,我想只要蜀山弟子内应外合,不说破阵,至少可以全身而退。”
封弋点头道:“也好。我们去看看吧。”
两人再次入村。
绕过日月池塘,先是来到巢氏祠堂与涂金群等人会面,然后简单用过晚餐之后,便和众人闲聊了几句。
从涂金群口中得知了上官不破与蓝沫的破阵之法。
以阵破阵,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以蜀山剑阵对抗‘帝蟹遁局’确实是高明之举,不愧是‘相’术第一人厉行舟的高足,整个策略与战术皆是无懈可击。
封弋悬吊良久的心,终算落归原位。
收拾心情之后,封弋和赵无忧无所事事,便信步至村东。
在阵前驻足观望。
静待蜀山弟子凯旋归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