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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6章 死神来了
    大雨淅沥直下。

    南方多雨,恰又适雨季。

    水珠由巢氏祠堂的斜檐串泻下来,打在泥土上、植物上之后溅飞成花,像是在洗礼空间,清洁大地,每一个景象都似包含着某一种不能形容的真理。

    在重症室里,封弋终于醒了过来。

    确切的说,他是在半昏迷状态下被古怪药水的奇异味道给呛醒来的。

    自村西巢皇庙归来之后,连日来的奔波劳累与身体伤势令他轰然倒下,至今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

    雨水带来的清寒,使他灵台一片清爽。

    封弋连声轻咳,睁开眼之后,便看到了身旁坐着的赵无忧,一手端着一碗药汤,一手拿着汤匙正在给他喂药。

    赵无忧美丽的眉眼间,写满了担忧与关切,平日里的娇俏此时变得黯淡了,同时也安静了很多。突然见封弋醒来,她的俏脸上起初显喜,随后转忧,惊骇道:“先生,你怎么了?是不是这药汤腥味太重了?”

    封弋缓缓拥被坐立而起,突然之间灵台的清爽消失不见,转瞬即至的却是莫名其妙的感到有一些头晕脑胀。

    他轻咬一下舌尖,希望自己尽快清醒,待不经意间看到赵无忧手中那碗药汤时,不由皱眉道:“这汤药有补气活血之效,但是怎么会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赵无忧看着碗里的汤药,不由自主地芳心一凛,嘴唇轻颤道:“先生,是无忧不好。无忧取了几滴身上的凤血,然后自作主张地在蓝姐姐煎的汤药里偷偷地加了进去。”

    封弋惊醒过来,目瞪口呆道:“天凤之血?你这是瞎搞,会死人的!”

    赵无忧粉脸煞白,俏目射出战战兢兢的害怕之色,道:“先生,你……别吓无忧。你不是说过,天凤之血可以治好你的先天旧疾吗?”

    这时,天凤之血的效果立竿见影。

    封弋无暇理她,脸上掠过痛苦的神色,只感觉自己瞬间掉入了火山之中,全身灼痛,头胀若裂,尤其是胸口闷热异常,体内经脉仿若充满着凶般的焦躁火毒,滚流窜动。

    他想发狂叫喊,却已叫不出声,只能在床上翻滚起来。

    赵无忧吓得大声哭了起来,丢掉药碗,迅速抱住已经开始不停抽搐的封弋,立即向外叫喊道:“蓝姐姐,蓝姐姐,先生出事了,你快进来,赶快!”

    封弋、蓝沫、上官不破自村西巢皇庙破阵归来之后,蜀山弟子仍然暂时留在巢氏祠堂养伤,而其他村民当日便四散回家,开始收拾破粹,重建家园。

    蓝沫闻讯,眨眼间便足轻电影般的闪进了重症室,突见此状,瞬间花容失色,透出难以掩饰的悲痛与怜悯。

    随后,其他蜀山弟子上官不破、秦本真、涂金群、蔺小萩听见赵无忧的叫喊声也陆续赶了进来。

    救人如救火,更何况是他们蜀山恩重如山的大恩人呢?

    封弋口鼻均有鲜血喷出,颜色略偏黑色,而且有淡淡的腥臭味。

    中毒!

    怎么会是中毒的症状呢?

    蓝沫极力压下心中涌起撕心裂肺的悲痛,旋风般移步上前,先是喂给封弋一颗可解百毒的自制药丸,接着一手拿着他的手腕,两指搭在他的腕脉处,同时寻思问道:“公主,你给封先生吃了什么东西?”

    赵无忧紧紧抱着封弋的身子,心中涌起说不尽的后悔与悲痛,伤心的哭泣道:“我在汤药里加了几滴天凤之血,听说是可以治疗先生的内伤的。可是,怎么会这样?呜呜,是我害了先生,对不起。”

    蔺小萩气得直跺脚,怒道:“如若封先生死了,你说对不起,还有什么用。”

    涂金群最先冷静下来,轻喝道:“不要吵,先听听蓝沫怎么说。”

    蓝沫坐在榻畔,闭目苦思,她知道封弋正处在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便不再像先前那般焦虑无措,已经回复了平静。

    在认真把脉之后,又对剩余的汤药作了检查与化验,蓝沫进一步印证了她的结论,内心顿时掀起滔天巨浪。

    有人下毒,这是谋杀!

    到底会是谁呢?

    难道是鬼医只丙卫伤势已好,还在附近伺机而动?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煎药的地方就在祠堂之内,他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毒药投置于药碗之内的呢?

    蓝沫一时之间,百思不得其解。

    与她有着同样想法的上官不破,轻轻皱起眉头,有脑海里寻找一些疑惑的线索与信息。

    在极度的痛楚中,封弋的神智反而清明起来,隐隐中他也已经感觉到自己是中毒了,然而奇怪的是肉体的痛楚却逐渐远离,似是事不关已,全身更是虚脱无力,浑然有种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倏忽间竟然生出想睡觉的强烈倾向,神智逐渐模糊。

    若死是这么的一回事,他确没有任何事值得害怕,反而很平静。

    对于死亡,他也早已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一阵静默之后,上官不破仍然毫无头绪,见到封弋不对劲的神情,急道:“师姐,封先生到底是怎么了?你检查出结果没有?”

    蓝沫俏目冷如冰霜,握拳咬牙道:“真是好狠的心!封先生应该是被人下毒了,而且是排名天下第一的鸩羽之毒。”

    此语一出,在场众人无不震惊。

    传闻,鸩鸟乃是远古时期最顶级的剧毒之鸟,逢人杀人,逢鬼杀鬼。只要是它所到之处,树木枯死,石头崩裂,毒蛇立即瘫软,连飞行留下的气息也令人窒息。

    有见于鸩鸟的危害性,远古时期孔雀王羽族对其进行了灭种性捕杀与消灭,直至湮没在飞禽的最高空。如今世间已很难再见踪影,留下的也是那骇人听闻的传说。

    据史书记载,自古以来鸩羽之毒并没有被抛弃,但只是偶尔出现在险恶宫阙之中,俨然成为皇家御用之物,既是“天罚权力“的地下判官,又是被黑暗权力的幸运宠儿。

    蓝沫幽幽一叹,续道:“鸩羽之毒能腐蚀神经,让人五官失灵,经脉堵塞,继而全身瘫痪,一柱香的时间之内若无解药,中毒者最后将变成植物人,无痛而死。”

    涂金群眼中掠过一丝难以形容的神色,迅即消去,皱眉道:“师妹,如今可有解救之法?”

    看着封弋越来越苍白的面容,听着他越来越微弱的呼吸,蓝沫脸上血色早已褪尽,摇了摇头,无奈地道:“鸩羽之毒天下无解。即便是封先生从小百毒不侵,但面对天下第一至毒,也是难以抗拒。”

    赵无忧闻言哭的更凶了,连蔺小萩也伤心的号啕大哭起来。

    哭声入耳。

    意识逐渐又回到封弋的脑海,宛如从原本没有光线的绝对黑暗中,看到一点芒光。

    口鼻止血,呼吸平稳。

    接着封弋终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股无可抗拒的的脉气,以电光石火的惊人高速,蔓延往全身每一道大小经脉,冲击着每一个窍穴,那种痛苦实不足为外人道。

    这是怎么一回事?

    蓝沫静静看着封弋,发现他不时皱眉,看来即便是在昏迷当中,也能感受到无穷的痛楚。有意无意地将两指再次搭在封弋的手腕上,默默地感受着他的脉动,秀眉轻蹙,尔后舒展,忽然俏目射出前所未有的奇怪喜色,惊讶道:“真古怪,封先生好像又活过来了。”

    赵无忧愕然道:“真的?”

    闻言,其他众人也是惊讶不已。

    蓝沫暗自思索了一会儿,深吁一口气,略显激动地道:“这次还真是多亏了公主姑且一试的先天凤血。自古以来,鸩血之毒号称‘死神使者’,向来都是无解的。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凤血是可以克制与化解鸩羽之毒的。刚才封先生之所以口鼻喷血,经脉内如有火烧窜动,完全是因为它在排毒。如今毒已解,封先生便性命无碍了。”

    虚惊一场。

    一次意外居然戏剧性的化解了,众人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赵无忧心里既内疚又高兴,忐忑不安地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蓝沫看着封弋紧闭的眼睛,苍白的脸颊,沉吟片刻之后,忽然心中涌起难言的感受,犹豫道:“可是……”

    众人又是一阵紧张,心弦再次绷紧。

    赵无忧含苞待放的笑容顿时嘎然而止,心情更是沉重,莫非又有什么后遗症?

    蔺小萩紧张的要命,大气都不敢出。

    涂金群神情冷竣,剑眉飞扬,恼道:“师妹,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左一个可是,右一个可是,是不是要把人急死啊?”

    蓝沫呆了半晌,睫毛轻轻颤动,精致柔细的长眉向上挑了挑,颓然叹道:“封先生虽然性命无碍了,但是他的经脉与窍穴受到鸩羽之毒与先天凤血的轮番冲击,虽然有将一些堵塞、断裂的地方疏通了,但脉道与穴壁同时也尽数给撑破毁坏了。他的经脉与窍穴自小本就比普通人要脆弱的多,如今遭此横祸,即便是药王亲来,也是回天乏术。”说着眼里多了一丝怜意。

    在场众人皆是自幼修道,当然很清楚人体的经脉与窍穴尽毁的严重后果。这就意味着瘫痪,也就意味着以后的日子只能在床上或轮椅上度过了。

    任谁听到这样的话,大概都会感到绝望,压抑而悲伤的氛围再次弥漫。

    一直没有说话的秦本真,随口问道:“如此严重?”

    稍顿之后,长叹一声,悲泣道:“封先生,你命真苦。苍天无情,天妒英才啊!”

    安静了一会儿之后,在涂金群的示意下,众人怀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重症室,只留下赵无忧在旁陪伴。

    临走之前,蓝沫为封弋清洗干净了脸上的污血,叮嘱道:“公主,你给封先生再加一床被子。晨雨春寒,稍一不慎便会着了凉,于他虚弱的身体,并无好处。”

    赵无忧坐在床沿,轻轻握住封弋的手,双目不眨地呆望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轻轻嗯了一声。

    外面的雨势愈下愈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