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势浩大的声讨又要开始,花素律沉眉敛气,准备应对。
她看向绪正的表情,忍不住皱了下眉。
绪正情绪不大对
绪正这人出身不高,是个太监,生性敏感,阴辣狠毒是他的代名词。
但他年纪轻轻,能从内宫小太监爬到东厂厂督这个位置,掌管无数东厂番子及厂卫,心性气势绝非常人可比。
该说他本性中,还是有自信甚至自傲在的。
怎会因姜贺在朝上状告他,就露出如此表情
要知道,自东厂成立以来,不下百年。死在东厂手上的官,可不在少数。
更别提关进去连花素律这个皇帝的两位亲舅舅,都在昭狱受过刑,抓俩即将走下路的大臣,实在不是什么大事。
花素律明眸微眯。
或许,此事另有隐情
花素律收回视线,状若不紧不慢的读完奏折,由得下面姜贺与之同伙着急。
片刻后,听得轻轻“啪”的一声,花素律合上奏折。
奏折上证据紧密,他们敢写,必然是十拿九稳。
首问罪,便敢直指绪正
姜贺是有备而来
但这也暴露一件事
此事乃是蓄意所为。
东厂这回,是掉坑里,让人设计了
花素律冷眸睥向下方。
当初姜贺带兵来京,花素律派绪正去找武利智,带厂卫、金吾卫相迎。
那日厂卫与岭南兵发生冲突,绪正当场下了姜贺的面子。
姜贺当时未有发作,但凭他那小肚鸡肠的性格,这梁子必是结得死死的。
今日设计东厂,状告绪正。
大抵是针对花素律,旧怨加新仇一起发作。
如今,东厂是她手上唯一有力的,且还称得上忠诚的军武力量。
有他们在,姜贺这种权高势大的朝臣尚敢时不时挑衅。
一旦折损,只怕后果难当。
到时她这个皇位,怕是会如风中残烛。
轻轻一吹,就灭了
无论如何,得想办法保住东厂
“皇上看完了奏折”
姜贺立在下头,单手捏着官带,一手抱着笏板,气势汹汹逼迫。
那架势,已经是全然不将花素律这位皇帝放在眼里。
他如此不敬,花素律不如何意外。
毕竟他若拿下东厂,那便如同废了花素律耳目、断了一臂。
花素律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姜贺,指头在膝头轮番敲哒,节奏稳定的一下又一下
“皇上”姜贺见她不应,提高音量,几乎与斥喝无异“要包庇东厂吗”
“定罪,首要人证物证确凿。仅以一张纸就要定罪就谈包庇未免太过随意。”
花素律不动如山,淡然声漠,与姜贺几近逼迫的语气形成极致的对比。
姜贺冷哼一声“皇上的担心实在多余。这回不是道听途说,是白字黑字臣既然敢写上去,必然是有据在手。至于人证”
他不屑地睥一眼绪正“当事人在昭狱里。被害家属,现被绪厂督手下的人,锁在宅子里。”
绪正咬牙不语,看来是也意识到,这件事很有可能是姜贺给他做的套。
花素律思索一瞬,道“朝堂,不是一言堂,此事还有待查问。绪卿,你怎么说”
绪正眯起细长的眸子,对花素律俯首抱礼“回皇上话,东厂有缉拿审问之责,此事拿有实证才将人拘捕进昭狱。镇关王讲的话,臣不敢当。”
绪正所说都在花素律预料之中。
要知道绪正这个人没什么道德操守,保住自己才是优先。
现在这种情况,只要落实魏杰罪名,就能说明东厂做的事没有问题。
姜贺的问罪,便做得不数。
姜贺讥笑道“都道阉人没脸没皮,没有担当,敢做不敢认。今日,本王算是见到实的了。”
绪正一直在意自己太监的身份,当众被如此讽刺,雪白的面愈加阴沉。
不过太监听得最多的侮辱,翻来覆去无外乎就是那些话。绪正纵然不快,也不是忍耐不得。
这种人身攻击,花素律顾不大上。
“依朕看,这件事与当初张卿家的事也别无二致。找个人好好查查即可。”花素律似是漫不经心般说,仿若没将他俩的争斗当回事。
朝臣们听了,都在暗中琢磨。
皇上这话什么意思
有人了然,皇上这又是在指镇关王无端生事呢
当初张家的事也是镇关王的人搞的,闹到最后,就是镇关王这些人想随意逼迫,按个罪名。
皇上说现如今的事,与张家事别无二致。
不就是表明,要袒护东厂,还暗暗指镇关王的话没什么信任度嘛
“那位卿家愿意接下此事调查”花素律问。
可惜这场上愿意维护东厂的人,估计除了花素律和东厂的狗腿子外,不剩几个。
对宦官的鄙夷,大抵是文官不,是世界人的共识。
那怕是如孙平、张庭这类站在花素律这侧的大臣,他们也不真正的愿意帮助东厂。
况且东厂往日开罪的人也不少,想让东厂倒霉的人不在少数。
这时候,谁愿意伸手
此事做了,怕是只有两个结果,要么证实镇关王的话,要么证实绪正的话。
换言之,站镇关王这边,要被东厂记恨,兴许案子没查完,天亮时人就在那条水沟里。
若站在绪正这边,镇关王这边就不必多说。
就算侥幸活下来,来日免不了被人骂是阉党,到时这辈子的名声算是臭了
场上人均是沉默不语,花素律也不急,就那么淡然地坐在上面等着。
实则她心里也在捏一把汗。
现在无非是和镇关王比谁更有底气纵然她手里什么都没有。
算是场心理战吧
镇关王自大,但多疑。
她若坐得住,镇关王必会猜测些什么。
姜贺内心动荡,或许她和绪正就能找到破绽突破
然而花素律低估了姜贺,到底比她多活了几十春秋,总多一手准备。
姜贺鄙夷地冷笑一声,侧首对几个人不着痕迹地使个眼神。
收到指示,其中一人立即跳出来“皇上为了大俞,为了社稷今时今日臣再顾不得个人死生,也得直言劝谏”
“东厂权势滔天,借缉拿之责,戕害大臣,铲除异己。不知多少忠臣名将,惨遭毒手,含冤而终。若是大俞继续由他们作祟,只怕社稷,岌岌可危”
他话一完,立即叩头下去。接下来有几个人见此,立即跳出来与他一道跪下。
“皇上,请您公正明理,严惩东厂”
“皇上臣附议”
“臣附议臣附议臣附议”
在这几人的造势下,有几个原本就对东厂有严重敌意,但还摇摆的人也跟随下跪附议。
“皇上,身怀利器,杀心自起。”一名须发花白的老臣步出,诚惶诚恐道“东厂之人,为奴者也。奴之者,卑贱也。将权放之,无异于将刀至于凶者手中啊。”
有人附和道“大人说得实在客气太监伤身谋利,丧失人性,对不起天地父母。而古往今来,史料所栽,太监不学无术,无不奸猾愚蠢而不自知,阴狠而无底线。”
“没错数尽史册,有多少朝代亡灭,是因太监掌权,祸乱朝纲”
“太监都是奴才出来身为低贱,不思进步,目光狭隘。让他们在朝为官,实是对臣等的侮辱”
这种说法在一瞬间得到了众多大臣的认可。
大俞在朝为官,要么书香门第,要么几代士族权贵,再要么是如柳常德这种寒门子弟。
最最不济,也是江若谷这种。靠真刀实枪拼杀出来,有头脑又抓住时机的。
说出来,总有那么一点叫人服气。
但东厂司礼监呢
一个下贱的奴才,只要得了主子的眼,便能改“奴”称“臣”。和他们站在一样的位置,叫他们如何能服,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