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坡上下来,到了海边的公交站台,搭乘72路公交车,就能上{春山},直达{静海}。
暴雨天,宽敞的公交车上只有三名乘客,两人上车后,坐在偏后的双人座。
回到{静海},走进二组办公室。
“有收获?”苏晴问。
陈珂摇头:“没有发现日记,穿衣风格也统一,没有更多细节,徐恬母亲似乎经常主动打扫徐恬的房间。”
顾然看了一眼手机,四点十九分,距离下班还有
“四十一分钟。”
顾然看向悦耳声线的主人,何倾颜正玩着蜘蛛纸牌。
苏晴的视线从陈珂身上射向顾然:“顾医生,你的发现呢?”
“我检查了书架,全是学习参考书,但这也不能证明徐恬就是主人格。”
“理由?”苏晴问。
“徐恬的房门不能反锁,她母亲又经常进出打扫房间,可见这个房间完全在徐恬母亲的掌控之下,书架上放的书,是徐恬母亲决定的,而不是徐恬自己。”
身穿白大褂的苏晴,五指交错在下颌,陷入沉吟。
她颈部的曲线完美无缺,雪白细腻如天鹅。
“你先换,还是我先?”陈珂问。
“换什么?哦,衣服,你换吧,我就不换了,下班我直接走了。”
苏晴没说什么,可下班的时候,她以顾然上班时间不穿工作服为理由,又让他写检讨!
一天两份检讨,最多一个月,顾然觉得自己够资格开一家淘宝店,专业帮人写检讨。
五点,二组办公室都准时下班。
陈珂本打算值班,苏晴劝她,说暴雨天太晚回去有危险,也一起走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苏晴向庄静汇报,打算在疗养楼开课。
庄静点头,没说什么。
她有意减少疗养楼的管理,让未来院长·苏晴主管,几乎已经是半公开的了。
庄静这么做,也并非完全是为了培养苏晴,她自己也想放手,更专注自己的研究。
疗养楼这边,她只负责选择病人,翻阅病历,偶尔询问有意思的地方。
她更多的注意力放在病房区,调查【心理阴影】,要么应邀去其他医院,研究复杂、新奇的精神病。
“你们三个打算开什么课?”严寒香好奇道。
“画画啊。”何倾颜说,“到时候找个裸模,顾然,你要试试吗,每小时1000?”
“谁给你批的资金?”苏晴扫她一眼,“老老实实带着病人画大卫、伏尔泰,要么去动物区画动物。”
“小气。不过也罢,我还舍不得顾然脱光呢,给我一万都不乐意。”
说的顾然是她的一样。
一般这個时候顾然都不说话。
“你们两个呢?”庄静笑着问自己女儿、干儿子,“小晴应该是弹琴了,小然你呢?”
“我还没想好。”顾然说。
“会的太多了。”何倾颜说。
“不像我们,除了专业,只会一样才艺。”苏晴说。
顾然看两人一眼,明亮、简奢、宽敞的餐厅内,两人犹如大小姐,说出来的也像大小姐一样恶毒、小脾气。
庄静与严寒香对视一眼,都微微一笑。
见两人笑,苏晴抚平心态,收敛表情,意识到自己刚才与何倾颜站在同一战线了。
让顾然住进来,难道是庄静让她与何倾颜重归于好的处方药?苏晴不得不这么猜测。
“既然这样,那我每样教一点好了。”顾然说,“今天演戏,明天健身,后天讲故事,大后天开一个讲座,大大后天唱歌。”
“唱什么歌?”严寒香问。
“我妈超级喜欢唱歌。”何倾颜说,“而且唱得特别好,不过顾然也唱得很好。”
“哦?”严寒香来了兴致,对顾然说,“待会儿吃完饭,我们比比?”
“比不过。”顾然笑道,“上次您弹钢琴唱了一首《问》,我心悦诚服,午夜梦回,都是歌声,哪怕录下来当起床铃声,也不可能讨厌。”
严寒香笑了。
“伱做梦梦见我妈了?”何倾颜忽然问。
庄静抬眸,面带笑意。
严寒香笑容不变。
苏晴笑着看向顾然。
“夸张手法,懂吗,何小姐?”顾然说。
“你说我妈唱歌好听,是夸张手法?她的歌,没有好听到让你做梦梦见她?”
“宝贝,别说了。”严寒香笑道。
心理医生是能随便梦见的人吗?何况还是依旧年轻貌美的异性长辈。
虽说清醒梦也不能胡作非为——正因为是清醒梦,所以梦中人的性格更贴近现实,现实中不行的,梦中八成也不行。
可还有两成天马行空。
苏晴也岔开话题,她问庄静:“妈,一组那边,你打算什么时候招新医生?”
“童玲、江绮找你诉苦了?”庄静笑道。
她什么都能猜到。
根本不需要苏晴回答。
庄静说:“我打算招一位有精神病史的女医生。”
“一家精神病疗养所,医生病人都是精神病。”严寒香点评。
“哪个行业没有精神病?”庄静道,“但要看运气,专业水平必须达到要求,这是最紧要的,现在来看,很难找到合适的人选,只能去除‘有精神病史’这一条要求了。”
“护士也要一位。”苏晴提醒。
和魏宏约会的护士也被开除。
医生护士之间可以恋爱,但这两位,都知道魏宏在追求童玲。
两人约会之后,魏宏继续追求童玲,下班后,两人又继续约会,这才是解除合同的主要原因。
当然,这个‘主要原因’是给其他医生护士看的,真正的主要原因,是魏宏本身已经没有潜力。
继续待在{静海},既占名额,魏宏本身也要承受巨大的压力,所以庄静解除他的合同,将他介绍给其他精神病院。
吃过饭,消食半小时后,严寒香正想找机会和顾然单独聊一聊。
她打算试探他,确认‘那次’是否是顾然主动梦见她,顾然却先找机会主动和庄静聊天。
苏晴、何倾颜知道他为了什么,洪师兄的事她们听说了。
雨已经停了,庄静带着顾然来到客厅露台,清新的空气,扑鼻而来。
站在露台上,因为{天海山庄}在山上,哪怕是一楼的露台,也能居高临下,俯瞰海城最繁华的海港。
巨大的摩天轮在夜空中变幻色彩。
“什么事?”庄静问。
“我一位师兄向我介绍了一位病人。”
只这一句话,庄静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
“说说那位病人。”她笑道。
“是一位自闭症”顾然详细说了天才儿童的情况。
庄静认真倾听着。
听完,她问:“你和这位师兄关系好吗?”
“见面能聊几句,我们在一个辩论队,但平时不联系。”
“那就拒了。”庄静直接道。
顾然点头,心里松了一口气。
“对不起,静姨。”他说。
夜色中,微弱的壁灯灯光中,庄静柔美宠溺地笑起来:“傻孩子。”
顾然也忍不住笑了,像是坐在摩天轮中,忽然远处绽放烟花。
庄静转身看向远处,她没有看摩天轮,而是看着远处漆黑大海。
“小然,”她说,“你看大海,我望着它,就像望着精神世界,危险、神秘、不可测。”
“早晚有一天,大海会被人类征服,倘若只从通行上来说,大海已经被征服。”顾然说。
“人类当然可以征服大海,可谁是麦哲伦?我又能活到那个时候吗?”
“我会帮您的。”
庄静指着漆黑大海上的灯塔,对顾然说:“如果漆黑的大海是精神世界,拥有特殊梦境的你,就是那座灯塔。”
顾然心中涌起一股热血。
这些年来,报答庄静的念头一直在他心中,有时候甚至成了活到明天的意义。
“如果有一天,”庄静看向他,“我要从灯塔上取下你这盏灯,悬挂在我的船上,带你远航,去探索黑夜深海,你愿意吗?”
“我愿意!”
顾然本能地给出回答。
声音缭绕在耳边,他却想起将小白狗递给他的苏晴、想起第一次见面就骗他的何倾颜、想起在星巴克聊天,身体微微前倾的陈珂。
还有每天跟在他身后,回头就能看见她笑的王佳佳护士;
不知为何总是偷瞄他的谢惜雅;
对别人脾气很好,唯独对彼此恶言恶语的沸羊羊、美羊羊;
为了写而陷入疯狂的幻臭作家
顾然又看向庄静,她优雅美丽,夜风吹拂她的秀发,犹如夜色女神的化身。
人有底线,心有心墙,一旦底线突破、心墙碎裂,人便会不理会一切,歇斯底里,庄静就是顾然的歇斯底里。
只要是她坚持想做的,顾然愿意放弃一切帮助她。
坠入梦境深渊,也在所不惜。
原本他就生活在现实的深渊中,是她将他拉上来,现在不过是去梦境深渊,还是陪着她一起去。
到时候,两人是死去,还是变成现实中的疯子或植物人,让意识永久驻扎在梦境?
“别放在心上,只是忽然感慨。”
“但请您将我的回答放在心上。”顾然说。
庄静微笑着注视他,她的双眼忽然盯着虚处陷入沉吟,随即又回过神。
“你什么时候和苏晴结婚?”她突然问。
“.啊?”顾然愣了。
“好想让你快点做我儿子。”庄静笑道。
顾然觉得自己这时候必须表态。
“那个.我.努力。”
这句话,不仅有他对庄静的遵从,还有对苏晴的喜欢。
“你那位师兄介绍的病人,让他来吧。”庄静说。
“不不,不用!”
“真的?”
“真的!我不会在您面前说谎,哪怕是赞美,说给您每天洗脚,只要您愿意,我也会真的去做。”
庄静笑得愉悦极了。
“有你这样的弟子,我很开心。”她点点头,认可似的笑着说。
她满足地叹着气,转身看向山下,这次却没看漆黑的大海,也没看星光般闪烁的灯塔,而是看着犹如童话世界的摩天轮。
如果她此时在游乐场,说不定会上去坐一坐。
“今天过得怎么样?”
“写了两份检讨,对了,庄静老师,我要举报苏晴组长!”
两人闲聊起来。
“好开心啊。”客厅内,何倾颜一边往脸上贴黄瓜,一边望着窗外的师徒。
“赵文杰坐进迈巴赫,也会这么开心。”苏晴吃着黄瓜。
“你的意思是,静姨是顾然的迈巴赫?”
“是梦想。”
“顾然想娶你”
“少在这里胡搅蛮缠。”苏晴冷眼瞥她,“香姨呢?”
“配香去了。”何倾颜继续切黄瓜片往脸上贴,“说是这辈子最难、最爱的香。”
苏晴点头,温柔地抚摸苏小晴。
“晴晴,你说,”何倾颜忽然凑过来,嘴里咬着剩下的黄瓜,“今天白天顾然和陈珂有没有约会?”
她说晴晴,苏小晴抬头看她。
“你关心这个做什么?你喜欢顾然?”苏晴问。
“你不喜欢?”何倾颜反问。
苏晴正要说话,何倾颜打断道:“在你回答之前,我和你说一个故事,两个互相暗恋的人,闺蜜问女方,‘你喜欢那个人吗’,女方回答‘不喜欢’,这件事意外被男方知道了,于是男方死心了。”
“所以男方怎么知道女方回答‘不喜欢’的?”苏晴冷眼看着何倾颜。
“闺蜜闺蜜,不告密怎么是闺蜜——你的回答呢,喜不喜欢顾然?”
“我一定要回答你?”苏晴抱着苏小晴起身返回卧室。
“那我当你默认不喜欢咯?”何倾颜朝着她的背影笑道,“你不喜欢,我可要出手了。”
苏晴关上房门。
“切~”何倾颜嗤笑一声。
她取下脸上的黄瓜片,放在碟子里。
顾然和庄静走进来,她把碟子递给顾然:“一人一半。”她示意手里咬了一口的半截黄瓜。
“为什么要切片?”顾然现在心情不错,接过碟子,拿起一片吃起来,“黄瓜还是得沾一点香油。”
“已经沾了,如果我脸上出油了的话。”
顾然看向何倾颜。
何倾颜精致明媚的脸上,露出灿烂浪漫的笑容,然后,咔嚓一声,咬了口黄瓜。
————
《私人日记》:八月十九日,周一,暴雨已停,夜,憧憬别墅。
静姨问我是否愿意随她一起进入精神世界,我的回答永远是肯定。
疑似吃了何倾颜敷脸的黄瓜。
她以为这能恶心我,呵,太小瞧我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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