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大公鸡又开始啼鸣了。
祈愿愿打开台灯，顶着眼下的一片乌青，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
凌晨三点半。
她记得自己一点多才勉强睡着。
睡不着了，干脆就着睡衣起身，打开二楼阳台，乡下总是能看见非常清楚的漫天星辰。
夜里的风有点凉，钻进她的吊带睡衣里，身上一个激灵。
回到床上，打开手机。
江烁的头像居然还亮着。
“还没睡吗？”祁愿愿发过去这条信息的时候，总觉得借着夜色，这句话很是温柔缱绻。
另一头很久没有消息，祈愿愿靠在床头，单薄的纱制窗帘后透出一轮橙的像果汁般浓郁的月亮。
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我也好想你啊，江烁。
忍住心口微微酸涩的疼痛感，抹了抹眼睛旁轻微的湿润。
保持着靠坐的姿势，祈愿愿意识渐渐迷糊起来。
另一边江烁还在网吧激战，结束一局后看了眼手机。
“这么晚了还有小姑娘发信息啊？不愧是烁哥！”旁边的飞机头吃着泡面也堵不住嘴。
——打游戏呢，怎么了
发完后顿了顿，又发了句。
——你怎么还没睡。
江烁感觉祈愿愿今天有点奇怪，白天碰到她就瞅着蔫蔫的，以往都是十一点多就说要睡觉了。
“诶诶，烁哥你干嘛去啊？不玩了吗？”
“走了。”江烁拿起桌上的一包烟出去了。
走到外面点燃一支烟，感觉风吹的有点冷，猛吸一口才感觉到温暖。
对面还是没有回复，想想拨了个电话过去。
手机自带的原始铃声响起，在静悄悄的夜里突兀的很是刺耳。
祈愿愿睡得很浅，立刻就被吵醒，皱着眉把还在手中握着的手机举起，看到“江烁”两个字，眼皮重重的跳了一下。
还好爸妈住楼下，应该没有吵醒他们，祈愿愿赶紧接起电话，放到耳边。
“喂？”或许是刚醒，祈愿愿声音有点哑，还有点，颤抖？反正和以往甜甜的声音不太一样。
“被吵醒了？”江烁吸了口烟，“我以为你还没睡。”
“没有，嗯，没，没睡着。”
“撒谎。”
祈愿愿听着耳边传来的声音，心口的悸动难以克制，夜色缠绵，把一切感官都放大，她几乎觉得江烁是贴在自己耳边说话。
闭了闭眼睛，喉咙还是有点干涩感。
“你不在家吗？”祈愿愿转移着话题，听到他那头传来稀疏遥远的人声，像是在大街上。
“嗯，要接着睡吗？”江烁没骑车，原本准备包夜的，不知道为什么不想玩了。
扔掉手里的烟，沿着马路，一手插兜，一手拿着手机，慢悠悠的朝家走去。
“没事，我不困。”祈愿愿很想听他说说话，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那边传来轻笑声。
“好，那聊聊。”
“嗯。”
“今天有什么事吗？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我爸回来了。”
“嗯，然后呢？”江烁听她的声音还是有点哑，闷闷的，听的他喉咙也有点痒。
“我有点怕他。”祈愿愿觉得有点冷，往被子里钻，手机听筒碰到被子发出沙沙的声音。
“怕他？他打你啊？”江烁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总之不太爽。
“不是。我爸不打人。”祈愿愿愣了一下。
“不打人你怕他个屁，打你你就跑，知道吗？”
祈愿愿闭上眼睛，眼睛胀胀的，听着对面传来的声音，觉得很安稳。
“嗯，他不打我，不过他会发脾气会冷暴力，好像不是很好跑掉，不管我多努力他都不会夸夸我，怎么都是别人更厉害。”
好像是因为躺在被窝里闭着眼睛的原因，祈愿愿觉得很放松，不知不觉话匣子被打开。
“所以怕他？”江烁听她声音懒懒的，好像要睡着了。
“是不是有点矫情啊，”祈愿愿吸吸鼻子，接着说，“但是不是只有被打才可怕，那种永远被否定、时时刻刻没有自主权的感觉，也很可怕。”
那边江烁安静听着，喉咙轻轻“嗯”了声算是回应。
“所以，所以江烁”祈愿愿感觉他的名字此时此刻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实在是太诱惑人，以往她会一个人念叨这两个字，如今在这个夜晚，确切地知道他在对面听着，祈愿愿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所以你一定要找到自己想做的事，不要浑浑噩噩的过下去，等长大了就可以掌控自己的人生了。”
江烁看着前面还有一段路，拦了辆路过的出租车，上了车。
“去溪悦庭。”
“你回家啦？”祈愿愿听到他好像打了个哈欠，担心他有点烦。
“嗯，回去睡觉了。”
“噢，好，那你回去吧，拜拜。”
“不聊啦？”江烁懒懒的靠在座椅上，放下车窗，头朝后仰着，露出突出的喉结。
“你不是回家了吗，”祈愿愿睁开眼，脑袋钻出被子，“不打扰你了。”
“好，早点睡吧。”江烁换了只手举手机，有点累的揉了揉太阳穴。
“嗯，晚安。”
“晚安。”
挂了电话，祈愿愿没有再睡着，闭着眼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五点钟天就慢慢亮了起来，祁愿愿起身趴在窗台看着不远处的高架桥，看着它一直延伸出去。
这辈子，我要出去看看。
她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
“江烁！起来了！等会儿你姐回来，你接一下啊。”
江烁妈妈对着二楼高喊出声。
江烁被吵醒，睁开眼紧皱着眉头。
听不到回应，江妈妈又扯着嗓子喊“听到没啊？江烁！起来了！”
“知道了。别喊了！”
江烁坐起来揉着太阳穴，眼神还有点迷离，深呼了口气，咽了口唾沫，还是有点回不过劲来。
“草，疯了吧。”
说着狠狠揉搓着自己的头发，搞成了个鸡窝头。
想起刚刚做的梦，他喉结又动了动。
梦里他听到祁愿愿一遍遍叫他“江烁江烁江烁”，叫着叫着还带了些细碎的哭腔。
江烁握着她细腻的脖颈往自己身上压，柔软的头发散落到自己肩上。
“靠，真疯了。”
噌的一下从床上站起来，直接去洗了个澡。
“磨磨唧唧的，大清早的洗什么澡啊，吃了饭赶紧去接你姐啊。”
“知道了。”
“哦对了，你爸说你祈叔叔回来了，今天晚上去他家吃饭啊。”江妈妈见江烁愣在那儿，以为他又没听自己的话，重复一遍，又走过去拍了下他的肩膀。
“你下午没事吧？别老到处乱跑，你看人愿愿妹妹天天在家看书。你昨天又是大半夜回来的吧？”
“诶行行行知道了，我去。”
江烁低下头漫不经心咬了口包子，眼眸低垂下，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睛。
只能看出来，他没在笑。
江烁挺爱笑的，但好像总不是多开心的笑，更像是随便、不在意，敷衍一下你的笑。
吃过饭，江烁去客运站接她姐。
“姐，我说你能不能赶紧把驾照考了，爸车都给你买好了，占个车位也不会开，光费钱。”
江烁痞笑着上前给他姐拎走行李箱和两个像是礼物的盒子。
“废什么话，我这不是没时间嘛！”江珊给了他肩膀一下子，“怎么？嫌接我耽误你时间了？”
“别别，不敢不敢啊。”
“不就三个月没回来，怎么感觉你又长高了，都打不着你了。”
“那可太好了。”
俩人打了个出租车回家去放行李，路上江珊想起什么似的“哎哟”了声。
“怎么了？”
“我忘记爸说晚上去祈叔叔家了，等会儿到家陪我再出来去趟书店。”
“哟，祈叔叔还挺好学啊？”江烁挑挑眉。
“神经病，给愿愿妹妹买的。”
江烁没再说话，看向窗外。
也是奇怪了，怎么今天谁都提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