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安静下来,有穿堂风吹过,外头已经盛开了的海棠花此时被吹落许多花瓣,顺着长廊飘进堂屋。
戚元静了一瞬,听见自己的语气放的很轻的问:“是什么长史?”
什么长史?
戚震和老侯爷对视一眼,观察着戚元的表情,心里拿不准戚元是不是在装傻。
这一切都是她设计的!她还会不知道这长史是谁?
可是戚元现在问了,还不得不回答。
戚震忍着气说:“是詹文辉,詹长史!”
哦,是詹文辉啊。
戚元忽然笑了。
从昨天开始就不好的心情陡然变好了,她忽然哈哈大笑。
戚震没能笑得出来,他不解的看着戚元,不知道戚元这是什么意思,这又有什么好笑的。
老侯爷倒是耐性要好的很多,他问:“你认识詹长史?”
这位詹长史可是很有些传奇的。
当年是二甲第四的进士,先进翰林院做了庶吉士,一年庶吉士之后散馆,就又进了翰林院先做编修。
众所周知,要进内阁,先入翰林。
他的路子完全就是最正统不过的文臣路子。
直到他被点了翰林侍讲,让他进宫给皇子们讲课,他又不知道为何,得了齐王的喜欢。
等到齐王开府,他就顺理成章的成了齐王的长史。
这个人,至少外头看来,是没什么问题的。
为什么戚元的态度有些微妙。
戚元笑完了,便挑了挑眉看向戚震跟老侯爷:“没错,我说的等几天,等的差不多就是这个,不过我看这件事还没完,还可以,再等一等。”
等?
现在这个结果,对于戚震来说,已经很不可置信了。
毕竟这些年齐王的盛宠有目共睹,能够跟今天这样被下旨正式申饬,他觉得很了不得了。
但是看戚元这意思,还有后招?
老侯爷拽住他:“好,那我们再等几天!”
他说着,又很直截了当的跟戚元保证:“另外,阿元你放心,那个混账不会再来烦你了,等你母亲好一些,我们就把他送走。”
说到戚云亭,戚元的脸色就沉下来,她扯了扯嘴角看了他们一眼:“我其实并不怕他来找我,但你们的确应该怕,既然怕的话,就最好看好他,我被疯狗咬的时候,可是不会管疯狗的主人是谁。”
这话说的就难听的有些过分了。
戚震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白,最后沉声应了一声:“知道了!”
便起身跟老侯爷出了门,他忍不住跟老侯爷说:“父亲,她太乖戾了!”
真是乖戾!
从他知道,就已经有几条人命在手里了?
他并不讳言的说:“父亲,这样对戚家毫无感情的人,就算是她是一把好用的刀,我也害怕这把刀最后会砍到我们自己身上。”
而且戚元并不讲什么规矩。
老侯爷面色十分的严肃,他摇摇头很笃定:“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至少,过了这个坎再说!”
他说着,皱着眉头训斥戚震:“再说,阿元说的难道没有道理?说句实话,云亭这个蠢样,真的叫人失望透顶!他根本连阿元这个女孩子都比不过!”
以前没有对比也就算了。
现在有了对比,当真是很难让人不失望。
怎么会差别这么大呢?
戚元还是从乡下半路接回来的呢,但是不管是对朝堂局势的掌控,还是待人接物,真是比戚云亭强了十万八千里。
她也就吃亏在不是个男儿。
真是可惜了,老侯爷忍不住说:“真是可惜了,但凡戚元是个男儿身,我们戚家以后还有什么可发愁呢?”
戚震欲言又止。
但是老侯爷都这么说了,他便也不再多说,只是去了戚云亭房里。
戚云亭这一次伤的实在是不轻。
照顾戚云亭的妈妈小心翼翼的解释:“侯爷,牙崩了两颗,舌头也都被刺破了,都吃不了饭,现在只能吃些流食”
到底是养了十几年的儿子,心里怎么可能不在意不难过?
戚震看到戚云亭的样子,心里又是心痛又是气愤。
坐在床沿冷冷的看着沉默不语的戚云亭:“跟你再三说过,不要去招惹她,为何你就是听不进去?!”
戚云亭原本不想回答的。
但是想到难得父亲肯听自己说话,他忍不住泪流满面的问:“父亲,以前不是很好吗?以前阿锦在的时候,一切不都是很好吗?为什么要让她回来?”
戚震不解的看着他:“你为何会问出这样的话?你跟阿元才是嫡亲的兄妹,是一母同胞有血缘的兄妹啊!”
戚云亭眼里透着恨意:“我不要这样的妹妹!”
这话是说不清楚的了,戚震心里想着,忽然明白了戚元为何那么没有耐心。
其实一开始戚元回来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态度。
是戚云亭,一开始就是用巫蛊陷害,然后又是要烧祠堂,昨天更是要提刀去砍了戚元。
戚元的应对也只是在升级而已。
他不再多说,不耐的站起身来:“就算是我让你去,你有打得过她的本事吗?你醒一醒吧!”
说完他不再停留,直接出了屋子,见刘忠正在院子里等着,就沉声叮嘱:“把大少爷给我看好了!他若是再从这里出去,你们谁看管的,就打断谁的腿!”
刘忠急忙答应了一声,飞快的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
戚家正在经历巨大的变故,齐王府也不遑多让。
徐太监小心翼翼的陪在齐王身边,轻声劝解:“殿下,您也别太伤心了,贵妃娘娘在呢,必定不会让您受委屈的!”
贪腐的确是大事,但是齐王办事谨慎,这些钱最后落进的可不是他的口袋,而是詹长史的名头。
连宝通钱庄,也是詹长史亲哥哥开的呢。
这件事说起来损失很大,但是也不是那么大。
宫里有贵妃娘娘,宫外有外家,而且还有永昌帝的喜欢,这些都会过去的。
齐王没有说话,他手里拿着一只木头做的玩偶,看起来十分的滑稽。
过了一会儿,他手里的刻刀重重的一歪,玩偶的头顿时断了,骨碌碌的滚落在了一边。
他声音阴冷的问:“徐同舟到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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