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禾轻轻捏了捏自己的嘴唇,笑着往自己的粥棚走去。
裴琰朝着玄鳞卫打了个手势,独自跟上了苏禾脚步。玄鳞卫下了马,就近散开,锐利冷酷的视线扫过人群,仔细地观察着每一个人。
昨晚被抓的人不肯招供,但扒了他的衣之后,便见他右侧腰上刺了一块奇特的图案。这图案就像一只被啃掉了一半脑袋的老鹰。关山上白虎咬死的灾民中,也有一人身上有相同的图案,所以裴琰断定这些人已经混进了灾民之中。正好苏禾今儿在这里施粥,他便亲自走一遭。
路的对面一长溜都是各府设的粥棚,皇帝信佛,各家为了表现慈悲胸怀,每家的粥棚都是由主母带着儿女亲自过来操持。
看到裴琰过来,一众妇人赶紧带着自家儿女从粥棚出来打招呼。
裴琰淡淡地应了声,跟着苏禾慢吞吞地往前走。
一众妇人看着裴琰和苏禾走过去,面上的神情复杂莫名。
“这裴琰啊,和他父亲一样,是个情种。当年为了求娶长公主,裴驸马在宫门外可是跪了一天一夜呢。”有个妇人小声说道。
“难怪对这小妾一往情深,这是随了他爹啊。这种男人动了心,最是长情。哎,这苏禾也是好命,竟让她撞了这样的好运。”
众妇人凑在一起聊了会儿,这才慢慢散开。
苏禾走得慢,故意支着耳朵听。这些人虽然还是在背后嘲讽她,可是明显语气变了许多,以前是纯粹地看轻她,现在已经带了羡慕的味道了。
“大人。”苏禾停下脚步,朝裴琰轻轻勾手。
裴琰慢步过去,高大的身子微微低下,俯到她的面前,“说。”
苏禾轻轻地捏住他的耳朵尖,贴近他的耳朵说道:“大人是情种。”
“嗯~”裴琰哼了一声,手掌落在她的头顶,轻轻揉了揉。
苏禾就喜欢听他哼唧,哼得她耳朵痒,心里痒,全身都痒,痒过之后便是满心的欢喜。
以前不懂喜欢人,如今懂了,才发现真正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他便是呼吸,都是天下最好的呼吸。
“大人昨晚抓的人怎么样了?”苏禾好奇地问道。
“关着了。”裴琰握住了她的小手,轻攥在手心,慢慢地往粥棚走去。
这时,一驾马车停到了路边,马车门推开,齐霁风从车里钻了出来。
“齐大人你算准了,这裴琰果然来这儿了。”随从上前来,看着裴琰的身影说道。
“宫中有何消息?”齐霁风问道。
“陆丞相想拍马屁,于是在佛礼节前就在城门口加派了人手,严格查实身份,不许灾民进城。在佛礼节那几日,更是封锁城门,只出不进。他运气好,歪打正着,把这些人都拦在了城外。所以皇帝不仅不追究他拦住灾民的事,还嘉奖了他!”随从低声道。
齐霁风挑了挑眉,笑道:“所以裴琰背了黑锅,陆丞相受了嘉奖?世人盛传皇上宠爱裴琰,还要封他为王。可我看来,皇帝是厌弃他,已经到了无法容他的程度了。”
“可是他是长公主的独子啊,皇上为什么这么讨厌他?”随从不解地问道。
“可惜我不是皇帝,猜不出他的心思。”齐霁风摇摇头,慢步走向了齐郡王府的粥棚。
郡王府三个儿子,三个光棍,所以粥棚今日是管家前来操持的。齐郡王妃说这些妇人跑出来装模作样,让她恶心,索性称病,和许夫人一起打叶子牌去了。
“要过去和裴大人打声招呼吗?”随从问道。
“过一会儿吧。”齐霁风停下脚步,视线静静地落在苏禾的身上。今日来的女子都穿得朴实,她倒是穿得鲜亮,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她。
随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小声说道:“这苏禾脑子不太清白,今日施粥,大家都穿得素净,她倒好,花枝招展。”
“是你不清白,她聪明着呢。你瞧瞧,这么多粥棚设在这里,若是你去领粥,你能记住哪一家的?”齐霁风问道。
随从往四周看了一眼,又看向了独立设在那一大片草棚前面的粥棚。那粥棚前面还立着长公主的旗子,粥棚里忙碌的人都穿得一身鲜亮,只一眼就能记住她们。
“这不是出风头吗?”随从又道。
“裴琰如今一身骂名,还怕出风头?”齐霁风反问。
随从一时语塞,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来。
正抓着脑袋想不明白时,前面传来了一阵嘈杂声。二人抬头看去,只见一大群人围在两个高大宽敞的粥棚前面,正在吵嚷。
“那周王妃和郑王妃跑了,他说了磕三个响头,叫她们三声活菩萨就给一两银子。”
“谁说的,你们找谁要去!我们周王妃可没说过!”
“算了算了,走吧走吧,去对面。那里不仅有粥,还有热腾腾的姜汤。那才是真做善事!”
人群散开,往对面长公主府的粥棚走去,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还有人朝着周王府和郑王府的粥棚吐口水。
“骗子!”
“沽名钓誉!”
随从嘴角抽了抽,看向了对面那只在风中烈烈的大旗。
那里,已经围了好多的人!
“谁蠢?”齐霁风问道。
随从脸一红,没敢应声。
……
苏禾带着裴琰到了自己设的粥棚前,这里排了不少人,正是那些染了重疾,被众人嫌弃的那一拨人。少年郎也在其中,他拿着那只破碗,激动地看着冒着热气的姜汤。
“这个也是给我们喝的?”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对啊,哎呀,你这个碗破成这样,来换只大碗。”张酒陆握着大铁勺,舀了一大勺姜汤往少年郎面前递,可一眼看到少年郎手中那只破碗,一把就夺了过来,抄起桌上一只白瓷大海碗,盛了满满一碗姜汤给他。
少年郎激动得眼泪直涌,他赶紧接过了大碗,朝张酒陆行了个礼,转身往大草棚走去。
“你等一下。”裴琰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叫道。
少年郎停下脚步,原本带了些笑意的眼睛,在看到裴琰的时候立刻又变得警惕起来。他像只愤怒却又不敢进攻的小兽,死死盯着裴琰。
“你叫什么?”裴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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