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无极死后,其子宁知节坐镇镇海楼,继续镇压着那条孽龙。
宁知节,也就是宁长风的父亲。
无论是宁无极还是宁长风,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可宁知节的名头却是远远不及这祖孙两人。
但这并不意味着,宁知节就无足轻重。
恰恰相反,正因有了宁知节的存在,才有如今的剑道魁首宁长风,才有如今剑宗与剑阁和平共处的场景。
那年宁无极重伤不治,宁知节不仅从其手中接过了镇压孽龙的担子,还挑起了无极剑宗这偌大一个宗门。
不过由于其常年坐镇魏水城,使得朝廷钻了空子,无极剑宗内部矛盾被激化。
以气御剑、以势御剑,宗门内这两种理念的争斗愈发不可调停。
纵观历史,任何一个势力出现分裂,都伴随着杀戮,可无极剑宗分家,却是奇迹般和平分手。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宁知节的斡旋。
当时的情况背景下,宁知节不仅没让宗门出现自相残杀的局面,甚至还最大程度的保存了宗门实力。
至于分裂出去的剑阁,到底还是承认无极剑宗,与剑宗乃同宗同源。
也算是为宗门开枝散叶了。
而如今剑阁的存在,也确实是让朝廷无数次后悔,属实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便是宁知节最大贡献的其中之一。
其二,
无极剑宗经历分裂之事,气运锐减的厉害,宁知节一旦借用剑宗剩余气运入天人境,剑宗衰败将成定局。
这并不是宁知节愿看到的。
在那之后,宁知节便决定,此生不入天人境。
他开始着手培养后辈,除了独子宁长风,还另收了名亲传弟子谭卓城。
对宁长风,宁知节将其日日调教于膝下,不准其踏入剑宗地界半步。
对谭卓城,宁知节则让其在剑宗宗门修行,除非传道,否则不准其入魏水城。
双方就这般,井水不犯河水,可却是亲如手足的师兄弟。
随着时间推移,宁长风身上的剑宗气运微乎其微,再加之常年待在魏水城,可以吸纳明州气运。
三百年前,宁长风自蝶梦洞天出来后不久,便入了大宗师境,其父宁知节寿元耗尽,撒手人寰。
如此这般,宁长风登上历史舞台,继续坐镇镇海楼。
另外,由于担心宁长风无法快速入天人境,使得所镇孽龙横生变故,宁知节死前传位剑宗宗主于宁长风。
宁长风几乎继承了宁知节身上的三成剑宗气运。
在此基础上,短短百余年,宁长风进一步吸纳明州气运,成功破境天人。
自此,宁长风剑道魁首之名,彻底坐实。
按照其父宁知节的叮嘱,在宁长风稳固天人境后,需找个合适的机会,卸下剑宗宗主的身份,完成与剑宗的切割。
这意味,宁长风与剑宗再无瓜葛。
这是历史的必然。
只要镇海楼所镇之孽龙一日不除,镇海楼就需时时刻刻有人坐镇。
宁无极如此,宁知节如此,宁长风如此。
不久的将来,丛山,亦如此。
这也是宁长风为何要让丛山退出剑宗的原因,趁早与剑宗完成切割,于双方都有益无害。
只是这种种谋划,被突如其来的九道紫霄神雷打断,迫使宁长风只能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顺势退宗。
……
镇海楼第九层。
裴礼听着宁长风这个时间跨度足有八百年之久的故事,久久无言。
看着宁长风如今这风烛残年的模样,裴礼心中是五味杂陈。
世人皆言剑道魁首是何等的风光,可如此剑仙,世人可曾见过?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
越是身居高位,就越是没了自由。
一条兴风作浪的孽龙,困住了宁家三代人。
将来,还要困住丛山一生。
“唉。”
宁长风将故事讲完,最后只一声长叹,望着波涛翻涌的东海,眸中满是沧桑。
他是天人境的剑仙,寿元足有两千年。
偏偏他才四百岁不到的年纪,便就已经这般垂垂老矣。
“宁家一门三杰,晚辈佩服之至。”
裴礼缓缓起身,抱拳恭敬一礼,“剑宗能有宁家祖孙三人,大幸,明州,亦是大幸。”
宁长风看了过来,露出一抹微笑,笑的有些苦涩,有些释然,但更多的是心累。
他起身将裴礼扶起,“今夜与你讲这么多,其实是我有事相求。”
“前辈此话,实乃折煞晚辈了。”
裴礼忙开口,“前辈有吩咐尽管示下,在下力所能及,绝不推辞。”
宁长风微微颔首,直言道:“他日,若是剑宗有覆灭之危,还望小友能援手一二。”
“前辈多虑了,剑宗传承自远古,如今扛过了紫霄神雷,日后必定是蒸蒸日上。”
裴礼话音一转,“不过也请前辈放心,若剑宗真有危及道统的一天,晚辈誓死扞卫剑宗。”
“倒也不必如此,若剑宗真到了不得不亡的时候,你也不必执着。”
宁长风立时摆手,“这世间没有什么是长盛不衰的,就如你先前所说,一个浪头再如何汹涌,也终有消散的时候。”
裴礼沉默下来,觉得这个话题愈发沉重了。
两人再度来到栏杆处。
宁长风看着仍旧屹立于屋脊之上的丛山,眼神愈发复杂。
丛山的路,是他一手安排的。
他从未问过丛山愿不愿意,尤其坐镇镇海楼的安排,宁长风从未问过。
原因无他,不敢问。
他怕丛山一口答应,更怕丛山不答应。
丛山有比他还要恐怖的剑道天赋,此生该有更加广阔的天地。
如此剑道奇才,不该一生都困于一城一楼。
但没办法,谁让他是宁长风的弟子呢。
做了宁长风的弟子,注定要这么倒霉。
宁长风倏地看向裴礼,张了张口,终究未发一言。
罢了,已经央求裴礼照看剑宗,再让人家关照丛山,多少有些得寸进尺。
宁长风自嘲一笑。
人啊,还真是贪得无厌呢。
“宁前辈,晚辈此次来魏水城,谭嘉誉也来了,安秋池已经带他去了金玉楼开桌。”
裴礼倏地开口,“若是前辈今夜没有安排,不如也让丛山兄过去聚聚。”
宁长风望了过来,嘴角上扬,语气加重吐出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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