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礼与叶瑄行走在山间小道,从红日当头到日渐西斜。
该说不说,盘龙山不愧盘龙之名,山势起起伏伏,山道蜿蜒曲折,时不时便能遇上分岔路口。
若非裴礼方向感不错,怕是大方向都要偏移。
另外,在途中发现了三颗野果,一并给叶瑄吃了。
可就算如此,叶瑄也已经到了坚持不住的紧要关头,走上几步便要歇息一会。
也亏得小家伙性子坚韧,这才能坚持到现在,若是换了其他六七岁的小孩,怕是早就累的大哭大闹了。
裴礼的情况也不太好,本就重伤的身体,又走了一天的路,早已身心疲惫。
唯一的好消息是,他们在黄昏之前,自山间小道来到了更加宽敞山道。
山道上还有明显的车辙印,应是常年有车来回碾过。
不过山道两侧并没有路牌,也没有往北的路,这是一条东西向的山道。
“扑通!”
身后的叶瑄彻底力竭,腿一软便瘫坐在了地上。
“我走不动了。”
叶瑄连喘息都已无力,索性四仰八叉的躺在山道上,胸膛起起伏伏。
裴礼左右看了看,没有人迹,正要将叶瑄背上继续赶路,倏地顿住。
叶瑄很快也听到动静,艰难的抬了抬头,入眼便见到了天边尽头那轮红彤彤即将沉下去的夕阳。
山道尽头,有一架敞篷驴车披着酒红色的夕阳缓缓驶来。
在这一刻,叶瑄只觉得那架再普通不过的驴车,比之他以前乘坐的六匹骏马拉乘的藩王车撵还要来的气派。
赶车的是个满脸胡渣皮肤黝黑的大汉,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拿着鞭子,其身侧还放着个开了盖的小酒壶,时不时便要砸吧一口。
驴车上则坐着一大一小两名女子,看着像是母女。
母亲是农家妇人模样,看着三十来岁,但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身上穿着带补丁的衣服,洗的却很干净。
女儿约莫八九岁,长的小家碧玉,穿着一身崭新的小绿裙,正抱着个小荷包呼呼大睡。
“吁!”
驴车来至近前,赶车的汉子犹如赶马一般,吁了一声,拉车的毛驴竟是很是通人性的停下。
“你们是哪个矿上的?这都要天黑了,还在外面贪玩,简直不像话!”
汉子板着脸,冷喝一声,“赶紧回去,妖兽可就钟意晚上出来吃人!”
叶瑄眼神渐冷,竟敢对他这般不客气的训斥,若非实在没力气,他定要先骂一声“贱民”。
“这位大哥。”
裴礼抱拳一礼,“我们是误入此处,不知你们可是去桐峪镇?”
“误入?”
汉子挠了挠头,这里荒山野岭的,不知是怎么误入的。
他不去计较太多,如实道:“我们刚从桐峪镇回来,现在是回矿上。”
“不知此处距离桐峪镇还有多远?”
“山路十八弯,要去镇上怕是有个七八十里。”
闻言,裴礼蹙了蹙眉,看了眼躺在地上叶瑄,后者这般又累又饿的情况,如何能再走七八十里。
“二叔,到矿上了吗?”
这时,那名绿裙小女孩揉着眼睛幽幽醒来。
“丫丫,还没到呢,不过也快到了。”
汉子肉眼可见的变得慈爱,“你再睡一觉,睡醒了就能见到你爹爹了。”
“可是我睡不着了。”
许是知晓马上就能见到爹爹,小女孩再也没了睡意。
她很快发现了路边的两人,心里咯噔了一下。
来时她不止一次听她娘说过,路上不太平,若是运气不好,很可能遇上吃人的野兽,除此之外,还可能遇上打劫的土匪。
“娘。”
小女孩钻入妇人怀中,紧张道:“他们是谁啊?”
妇人抱着小女孩,“不怕不怕,他们只是问路的。”
“丫丫,有二叔在,不用怕他们。”
赶车的汉子转过头来,握了握拳,“他们要是敢欺负丫丫,二叔一拳就能把他们俩打趴下。”
小女孩目露崇拜,“二叔好厉害!跟我爹爹一样厉害!”
“啊哈哈!那是!”
汉子哈哈一笑,握着拳头对着裴礼比划了一下,“小子,你可别想着欺负我们丫丫,看到我这沙包一样大的拳头没有,就问你怕不怕!”
裴礼颔首,“怕。”
“怕就对了!”
“杨家兄弟。”
那名妇人适时开口,“大家出门在外都不容易,你还是莫要吓他们了。”
“嫂子,我就是跟他们开个玩笑,哪能真打他们啊。”
汉子嘿嘿一笑,抓起身旁的那壶酒,又往口中灌了一口。
妇人略显无奈,转而看向裴礼,“这位小哥,这里距离桐峪镇还有很远,你们今天肯定是到不了了。”
她见裴礼两人不似歹人,便邀请道:“我家男人就在前面不远的矿上做工,若你们不赶时间,不妨先去矿上住一晚。”
裴礼略微沉吟,抱拳一礼,“如此,那就多谢大姐了。”
“不谢,快到车上来吧。”
“丫丫,咱们往这边坐。”
说话间,妇人拉着小女孩紧着这边坐。
叶瑄躺在地上,根本不想动,或者说,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裴礼将小家伙拉了上来,摸了摸一旁的驴车,而后将之放了上去。
汉子三人这才察觉,裴礼竟然是个瞎子。
汉子感觉手里的酒都不香了,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嘴巴子,只觉得自己真是该死啊!
“丫丫,看着点这个弟弟,莫要让他摔下车了。”
汉子放下酒壶,赶忙下车去扶裴礼,“小兄弟,我来扶你。”
“多谢。”
“不谢不谢。”
裴礼被扶着坐上了马车,也算是能松口气。
“小兄弟,再有个三四里地就到矿上了,坐稳了。”
汉子吆喝一声,鞭子抽在了毛驴屁股上。
驴车缓缓驶动,继续往东而去。
“小兄弟,能遇上我们,也算是你们运气好。”
“这里前前后后虽然有不少矿区,但一般是没有人经过的。”
“若非我今日到桐峪镇接人回来,你们今夜怕是要在荒山野岭过夜了。”
汉子笑了笑,将一只酒壶递了过来,“会喝酒吗?”
“会一点。”
裴礼没有推辞,接过了酒壶,随着一口酒入腹,就连体内的伤势都好似减轻了些许。
“小哥,这孩子怎么了?”
这时,妇人见叶瑄一动不动,眼皮低垂,有气无力的,不由得询问出声。
“没事。”
裴礼回过头来,“他应是有些虚脱了,吃饱了就好了。”
“这还没事呢?人都神志不清了。”
“丫丫,快把包袱里的干粮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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