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一时鬼迷心窍,贪了那赈灾粮,只希望殿下能给下官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不要、不要……”
谢承泽轻轻一笑,金丝扇在他的脖颈后一敲,梁万达便猛地一哆嗦,整个人吓得跪趴在地上。
“你是说,不要砍了你的头?”
“殿下,看在下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还请饶了下官吧!下官一定为二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绝不再行那贪墨枉法之事了!下官这就去把私藏的赈灾粮全都拿出来,以助殿下的封城计划可以顺利进行,确保绝不会出现纰漏!”
水灾后必然会导致粮食价格上涨,银子大多都让上面的大人贪走,梁万达自然就打起了赈灾粮的主意,将大部分赈灾粮都私藏在了自己的地窖之中,只等粮价上涨之时再找自己人将赈灾粮“洗白”成商粮。
沈渊没有动用这笔赈灾粮,是想留着以备不时之需,算是他给自己留的后路。而如今,谢承泽运筹帷幄吸引了大量粮商前来益州,他的计划又需要这笔赈灾粮应急,因此,这笔赈灾粮此刻拿出来倒也合适。
谢承泽本想先敲打敲打梁万达再要粮食来着,但既然对方如此有眼力见地先开口,他也乐得其所。
“你是个聪明人,只要你愿意洗心革面,本殿自然会给你一个机会。”谢承泽双手将他扶起,笑吟吟道,“去办事吧,办的好,本殿下会让你活下来。”
这年头爱吃大画饼的人可太少了,我怎么会舍得你死呢?
至于最后怎么活下来……谢承泽内心露出了阴险的笑容,他已经给梁万达选好了最合适的惩罚方式。
梁万达千恩万谢的退下了,兢兢业业地差人去办谢承泽交代的事情。
谢承泽摇着金丝扇站在门口,片刻后,他淡淡道,“无痕,跟着他。”
此事不容差错,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无痕跟着梁万达,时刻掌握他的动向吧。
随即他微微瞥了眼不远处,只见那廊柱后一缕衣角消失不见。
看来,也有人不放心他呢。
——
这一天,整个江都县的百姓,都动员了起来。
老人们开锅起灶,将县衙内剩下的粮谷蒸成热乎乎的馒头,正在缝纫油纸的妇人们均是馋得咽了口唾沫,只能忍着饥饿,纷纷低头忙活自己手中的活计,而搬运铺盖和铁锅的男人们路过时也忍不住总往这边瞥来眼神,靠着视觉充饥。
听说只要能背下歌谣就能领到馒头,小孩子们聚集在府衙门口,跟着学子们牙牙学语,声音脆朗稚嫩:
“益州有山仙,怜悯万物灵,半夜入梦来,点拨梁知府。暴雨将来临,山洪将倾泻,玉稷避三天,可救千万命。”
“知府应照做,果然山洪至,玉稷山断水,巧救众人命。知府心思敏,祈拜求入梦,山仙入梦来,问君有何事。”
“此山或可推?此江或可劈?东西不分均,万民遭其苦!山仙顷大笑,赞叹其胆思,伸手一点拨,万法尽数来!”
“此山当可推!此江当可劈!分流入东西,天府国自来!”
孩子们的声音掷地有声,听得人心潮澎湃,也不免去想这歌谣之中的寓意:这山当真可推?这水当真可劈?
益州,当真可成天府之国?
“怎么可能!”
客栈里,纪颂华啃着馒头,直直摇头,“这梁知府真是为了名声什么都敢做,编出这样的歌谣来神化自己的政绩,若不是欧阳久兄对星辰与天云略有见识,又被程老弟传到了他耳朵里,他怎么可能未卜先知?还有那后半部分的歌谣,简直就是瞎扯嘛!”
“我倒是觉得不一定,你想不出来办法,不意味着别人想不出来。”顾英反驳道。
“就是!我赞成顾小弟的话!”朱小彪立马应和。
“你俩……”纪颂华指指他俩,最后气得拂袖,“不可理喻!欧阳兄,你看看他俩!不会真以为那梁知府是什么神仙吧!”
欧阳久瞥了眼谢承泽,“他自然不是神仙。”
但或许……
纪颂华立马对着朱小彪得意道,“你看,欧阳兄也说了,梁知府办不到!”
他又怼了怼身旁另一学子,“你说呢?”
那学子身形魁梧健壮,但性格看起来似乎极为少言寡语,令人很难注意到他的存在感,被纪颂华搭腔后,只是沉默地摇摇头,继续啃着手里的面饼。
“看吧,正常人都觉得不可能!”纪颂华得意道。
朱小彪却不以为然,“我想过了,山凭什么推不平?水凭什么劈不开?既然我们能凿出石场,为什么就凿不平玉稷山?既然我们能在大院里设计沟渠分流雨水,为什么就没法分流岷江?”
“它们只不过是更大了些,那我们也可以找更多的人去做这件事啊,只不是时间问题罢了!”朱小彪生气道,“都没有试过,怎么能说不可能!”
“那是更大了些吗?那是大了不止一点!那日玉稷山上你又不是没看到,岷江的山洪有多湍急凶猛,与自然相斗,那是丧财又丧命的事情!”纪颂华气势汹汹道,“你就只会张嘴说罢了!”
朱小彪被他呛得哑口无言。
卞阳春想了想,看向一旁摇扇含笑的谢承泽,“程老弟,你与梁知府交好,莫非知道什么?”
众人不禁看向谢承泽,在山洪来袭后,他们便发现谢承泽一行人与梁知府看起来十分相熟,不过对方好歹也是个富家子弟,花点钱与对方搭上线,被对方多加照顾实属正常,所以他们也并未多有怀疑。
“这个嘛……”谢承泽摇摇头,“没听说过什么。”
顾英和朱小彪瞬间泄了气。
几人小聚后散去,回府衙的路上,朱小彪耷拉着脑袋没什么精神,谢承泽抬起折扇敲了一下他的脑瓜,“怎么了?垂头丧气的。”
“殿下,难道我真的错了吗?”朱小彪委屈地低着头,“是不是我没读过书,就只会想得理所当然?”
谢承泽挑眉一笑,“要不你问问荆泽?荆泽不是读过很多书?你还夸他是才子。”
朱小彪一想也是,立马期待地看向荆泽,“荆泽?你觉得呢?我说的对,还是纪颂华和欧阳久说的对?”
荆泽微微沉默了一下,这才道,“少爷说的对。”
“你犹豫了!”朱小彪撇撇嘴,不想搭理荆泽了,“而且还学会说奉承话了!”
荆泽无奈失笑。
“你啊!说实话不爱听,说奉承话也不爱听?”谢承泽又用折扇敲了敲朱小彪的脑壳,低头附耳道,“小彪,你想不想见识一下真正的神仙?”
朱小彪目光茫然抬头,“啊?真正的神仙?这世上真有神仙?”
谢承泽笑得放肆又自信,灼亮的眼睛似有光华闪耀,令他整个人都光芒四射,甚至压制住了那倾城绝世的容颜,他道,“没错!你想象出来的神话,本殿帮你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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