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宫门真的离不开宫尚角。
已经有过一次据说是十分严格的全面检查的前提下,待选新娘的随身物品和嫁妆,在经过由宫尚角指点的第二次搜检查验之后,收获累累,惊掉了不知多少人的下巴。
且不说千金小姐们贴身带进来的药品种类繁多,有问题的熏香、香丸、香珠、香粉、胭脂、口脂层出不穷。
也不提鎏金簪子的簪尖稍微打磨一下就能化身杀人利器;韧性极好的披帛、镀金包银的长项链完全可以勒断一个成年男子的脖子。
单说藏东西的地方:空心项圈、空心镯子、空心珠花、空心挂坠……样式精美,能藏能佩;衣摆、袖口、领口的缝边里能塞进不少用油纸、轻薄的皮革包裹的小香芯、小药棍、无头铁针;绣鞋的高底里也能藏下不少“好”东西……
长年只在宫门里打转、成天只能盯着寥寥几个主子疯传流言的下人们和侍卫们都被吓懵了。
外来的千金小姐们用丰富的藏品和独到的手法给淳朴的宫门人好好上了一课。
估计今天之后,“山下的女人是老虎”这首民间小调就要开始在宫门流行了吧。
下人和侍卫如此,主人家也好不到哪里去——
宫远徵发现第一件有问题的物品时还挺激动的,一双眼尾微微下垂的狗狗眼瞪得溜圆,后来……后来人就麻木了,垂着眼睛丧丧的提不起劲来。
就,孩子没见过世面,以为下毒害人是无锋刺客的专利,一朝发现年纪相仿的千金小姐们都不是善茬,后宅争斗其实凶残无比,三观都被颠覆了。
章雪鸣的嫁妆箱子宫尚角没让查,宫远徵执拗地假公济私了一把,就是想看看那个总能扰乱他心绪的姑娘是不是也和别的姑娘一样……一样吓人?
不过想到章雪鸣似乎挺在意男女大防的,宫远徵没自己上手,把侍卫赶到屋外去,抱臂站在一旁,用阴恻恻的目光逼着女客院落的总管事傅嬷嬷亲自来。
傅嬷嬷一看是章雪鸣的嫁妆,赶紧问:“徵公子,郑二小姐的嫁妆箱子里只有一箱不是衣物,开这一箱?”
跟着章雪鸣进宫门的嫁妆,是宫尚角请示、执刃特许的八箱。不过,谁看见那半人高的八个大箱子,还能不知道章雪鸣钻了空子?
傅嬷嬷前两天看见箱子送进来也吓了一跳,打开发现绝大部分都是衣物,又陪着章雪鸣本人吃了顿饭,就痛快地放任思想向角宫的金嬷嬷靠拢:那样品貌的姑娘,就只给带这么几箱衣服进来,寒碜谁呢?
但到了要检查的时候,真的,那些衣服可太多了。
“不,全部拿出来查,仔仔细细的查。”宫远徵斩钉截铁地说。
真是年轻不知事。傅嬷嬷瞥了他一眼,又心烦又好笑。原来恶名传遍宫门的徵宫宫主也不过是个半大孩子,借着公务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算了,那就叫孩子开开眼吧。
“老身一个人可忙不过来。”傅嬷嬷实话实说,“郑二小姐的衣物大半是难得的珍品,弄坏了一点,一整件可能就没法穿了。徵公子,老身赔不起的。”
宫远徵只好摆摆手让她自便。
傅嬷嬷已经有过一次经验了,这次再来就显得游刃有余多了。
先让人将女客院落所有专门用来挂袍服裙褂的落地式红木大木架,都搬进这个划给章雪鸣暂时存放嫁妆箱子的房间。
然后按动机关,把这个房间和左右隔壁两个房间相连的两面木质中空假墙升起来,令三个房间合为一间。
接着唤了三十名侍女来,一个个伸出双手来检查,但凡手指粗糙一点的都淘汰掉,只留下十二名双手手指、手掌柔嫩无茧、指甲圆润无毛刺的侍女。
这才招呼着侍女们将排成两列的八个大箱子一个个打开。
真就是章雪鸣的衣物首饰就占了七箱。
有一箱最贵重,装的是章雪鸣今年新做的、参加正式宴会用的深色系大礼服两套。
一套是绛色阔袖外袍搭着右衽黛绿上衣、黛色马面裙,暗绣远山近水明月薄雾在衣裳裙幅上若隐若现;
一套是鸦青阔袖外袍搭着赫赤右衽上衣、鸦青色马面裙,全套绣的是扬帆远航海浪滔天。
两套连腰封、皮质束袖、配饰、首饰……
并一件银灰狐皮大毛斗篷、一件红狐皮大毛氅衣。
光这些,一个一米二高、一米五长、一米宽的箱子就已经填满了。
这种礼服,傅嬷嬷不敢全丢给侍女来弄。
两个人一人一边小心翼翼地将两套大礼服一件件展开,挂到木架上去。
灯光照耀之下,色彩深沉的衣袍上刺绣精美,周围还环绕着大片金丝银绣并各色宝石、珠玉攒成的祥云纹、莲花纹,真个叫做是镶金嵌玉、流金溢彩,闪的人眼睛都要瞎了。
两架礼服面前,一边一个还摆了两个高脚花几,用来摆配套的各种小物件和饰品,每边两大盒。
其中首饰那一盒里,发簪、压鬓、步摇、珠花、璎珞、耳铛、手镯、禁步……在檀香木的大匣子里闪着名为“价值连城”的光。
如此奢华,傅嬷嬷起不了半点贪婪之心,就只是心慌,额上都出汗了。
那些纤细的金丝互相缠绕、大小各异的宝石和珠玉暗里牵连,断一点、掉一颗,只怕就会有一片都跟着断、跟着掉,半个宫门贴进去都不知道够不够赔的。
傅嬷嬷怨怪地偷瞄一眼还没从震撼中醒过神来的宫远徵,这位徵宫的小少爷是真能给她找事。
“继续?”
宫远徵也有点手心发潮,却还是嘴硬:“继续。”
六个箱子里只装进去了三十四套衣裙,许多都是厚实的缎面长褙子搭袄裙,颜色和大礼服正相反。
蜜黄、竹绿、山茶红、湘妃色、香叶红、山埂紫、银鱼白、天水碧、远天蓝、清水蓝……都是活泼明亮的颜色,一看就是年轻姑娘的喜好。
这些衣袍少了许多珠玉宝石的点缀,傅嬷嬷却半点松懈的心思都不敢有,那上头的重工刺绣多得吓人,只能小心再小心。
譬如那套山茶红为主色的圆领上衣搭远天蓝马面裙,上衣衣摆那一圈和马面裙前后片上绣了不知多少只姿态各异的各色小猫,一只银白斑纹长毛大猫踞坐在上衣前片正中,垂首静看玩耍中的小猫,让人看了就忍不住翘嘴角。
傅嬷嬷瞧着却垮下了嘴角,那些色彩鲜亮的锦缎和刺绣最是娇贵,稍不留神就会起毛,一两处还能用剪子修一修,多了整件衣服就废了。
好容易挂上去一半,傅嬷嬷累得够呛,求饶道:“徵公子,小少爷,求您了,就这么瞧瞧就算了吧?”
地牢守卫金成卫被武功高强的郑二小姐吓病了的事,女客院落这边也听说了,傅嬷嬷瞧着宫远徵还一副想不通的倔驴样儿,一时口不择言:“郑二小姐就算要害人也用不上那些,她武功那么高,谁惹着了她,她一掌过去不就了结吗?”
话说完回味了一下,居然还挺对。
“行了,老身还得带着人把这些衣服给郑二小姐再完完整整地装回去,就不奉陪徵公子了。”傅嬷嬷这会儿累极了也不怕这小毒娃了,重又挺胸抬头指挥那些侍卫把搜出来的脏东西装箱抬出女客院落去,关门闭户收拾残局。
宫远徵抿着唇恨恨瞪了女客院落紧闭的黑漆大门半天,冷哼一声,不情不愿地回医馆去。
见着宫尚角,没急着交差,倒是眼眶一红,泪珠子就开始在眼眶里转:“哥,怎么办?我养不起她!”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