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还要等那么久啊。”宫远徵失望地咕哝。
他不羞涩了,手也不抖了,气鼓鼓地拿了打底的长袍要穿回去,想了想,又把长袍扔到衣架上,取了常服换上。
章雪鸣早出了卧房帮他把门拉上了,站在外头单手捂脸闷笑。
听见他出来了,一秒正经脸:“还不困?”
宫远徵若无其事地把歇在灯架下的两个滚灯拿出来:“我们去巡视药园吧。”
反正就是不打算睡觉。
章雪鸣舍命陪君子,两个人一路踢着滚灯巡完药园,又把沉浸在黑暗里的徵宫后半段也走了一遍。
中间宫远徵突发奇想,要章雪鸣在陪他玩她早先说过的鬼捉人。
两个人用上了轻功,在殿宇和檐廊间追逐,飘来荡去,还将滚灯抛上抛下。
黑暗中,红艳艳的光团伴着清脆的铃铛声和笑声时起时落,把路过的巡逻队吓得差点叫“救命”。
他两个坏心眼地大笑着,带着滚灯飞掠而去,徒留一群腿软的侍卫望着他们影影绰绰的身影欲哭无泪。
玩累了,两人回去偏殿茶室用热茶就着吃了些枣泥山药糕,宫远徵贡献出一幅他画好了背景和衣饰的全家福做照样,章雪鸣重新画了一幅出来,勾边、上色,准备让章丘带走。
还有一封信,只写了目前查到的章文锦的相关信息,又请他再等一天,她需要查当年选婚的档案。这个只有问宫尚角才知道,说不定还要问到长老那里。
做完这些,也离平时起床的时间还早,章雪鸣顺手拿个桔子剥了,果肉分吃掉,皮留着用棉线一穿,截了一小节蜡烛固定在果皮底部,给宫远徵做了个小桔灯。
光从果皮的缝隙里钻出来,黄澄澄的。宫远徵惊喜地说:“像是一朵金色的花要开了。”
这东西做法简单,宫远徵也不是没有收过她做的更复杂的灯笼,但只要属于礼物的范畴,他依旧欢天喜地像拿到了什么宝贝,正面情绪反馈值爆表。
章雪鸣爱极了他这样的反应,抓了个雪梨来,头顶开个口子,用勺子把果肉挖出来放进小碗里,挖到只剩梨皮和薄薄一层果肉,又拿小刀在外壳上雕出一个q版宫远徵和一个q版的自己,两个人拉着手,另一只手里举着滚灯。
蜡烛放进去,点亮了。光透过镂空处透出来,又是另一种美丽。
宫远徵提着小桔灯和小梨灯在茶室里转了好几圈,才小心翼翼地放到茶案上摆着。
他给章雪鸣也做了个小桔灯。
小梨灯雕花技术含量略高,宫远徵做不了,抠好外壳之后只能推到章雪鸣手边,眼巴巴地望着章雪鸣:“它的伙伴穿着花衣服,它没有,会伤心的。”
章雪鸣绝倒,拿起小刀来给宫远徵的小梨灯外壳雕花,他要求:“这次要拿风车的。”
章雪鸣有求必应,顺便提醒他:“小梨灯只能放一天,小桔灯顶多三天。”
宫远徵当没听见,说是要送章雪鸣的,最后四个水果灯都在他的灯架上汇合了。
看看时辰,也到了往日起床的时间,他央求章雪鸣给他梳头。
章雪鸣忽记起《红楼梦》里贾宝玉初见林黛玉时换了正经冠带后的装束描写,便试着把宫远徵头上周围一圈的短发都结成细辫子,用红线全攒到头顶发旋处,长发编做一根粗辫子垂在脑后。
细辫子上点缀银叶子,粗辫子上从顶到稍挂了一溜十六个小银铃,又从他的饰品盒子里翻出来个金五蝠坠角挂在辫稍上,再勒上黑金八股绳中央连着金蝙蝠的抹额。
“好看!”宫远徵把大铜镜搬到茶室里靠墙立着,照过来照过去,心里美得不得了。
“我帮昭昭梳头?”他试探地问,右手早把木梳抓在手里了。
章雪鸣欣然应允,他便跪坐在她身后拆了她的垂挂髻,仔细梳通了长发,给她编了和他一样的发辫,饰品都一样,除了金坠角换成了葫芦型的,还给她也勒上了一条抹额,黑金八股绳中央连着的是一个横放的金葫芦。
好啊,原来是早有预谋。
章雪鸣很享受他的小心机,笑微微地对着大铜镜左右转头看看,问他:“抹额你做的?”
宫远徵没说他拆了编、编了拆多少回,只甜甜笑着反问她:“昭昭喜欢吗?”
“当然喜欢。”章雪鸣亲昵地摸摸他的头,捏捏他的耳朵,再亲亲他的脸,“阿远的心意我收到了。”
宫远徵趁机拿出三张绣了诗句的手帕询问:“昭昭,为什么这首诗只有三句?”
章雪鸣一看,笑得不行。原来某人终于发现了那几张绣诗句的手帕上的玄机,只是,“你急着要帮我保管,我没来得及绣完。”
“那最后一句是什么?”
“其实是两句。”章雪鸣凝视着他的眼睛,慢慢把那首明代苏州的民歌小调念出来:“不写情词不写诗,一方素帕寄心知。心知拿了颠倒看,横也丝来竖也丝,这般心事有谁知。”
日常撩过小郎君,章雪鸣心满意足地牵着换了身黑色暗绣盘云纹的宫远徵去花朝居吃早饭。
才过转角,就瞧见一身黑金袍服的宫尚角提着个额头写了篆书“角”字的胖狸奴灯笼朝这边来。
章雪鸣停下来等他,宫远徵不解地嘀咕:“哥哥什么时候把我的灯笼拿走的?”
等宫尚角走近了,灯光下,只见他面色如常,惟眼白上红血丝颇明显。
宫远徵一下就反应过来:“原来昭昭送我的药膏是被哥哥拿走了!”
章雪鸣只给过他去眼皮红肿的药膏,他这么一说,章雪鸣忍不住多看了宫尚角两眼:零食盒子、药膏、灯笼……这哥哥当的,啧。
宫尚角斜弟弟一眼,理直气壮地道:“什么叫昭昭送你的,明明那天我也在。再说了,弟弟妹妹有好东西不该孝敬哥哥?还要等哥哥自己来拿,真是……啧。”
宫远徵被噎着了,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来找外援:“昭昭,你看哥哥!”
宫尚角今天神清气爽,像是往日压在他头顶的阴霾都散尽了,周身气息都让人感觉没那么沉郁了。
他闻言不等章雪鸣开口,把灯笼递给身后装聋子瞎子的红玉侍金庭,也不管是在外头,郑重其事地整理冠带衣袍,冲章雪鸣一揖到底:“多谢。他日有事,尽管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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