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白岐玉所愿,他火了。
摩登杂志的封面、电影院的新星海报区,甚至美发沙龙、红灯区的小街巷,都是这张邪魔般一夜席卷了人们心神的神秘东方面容。
这个纤细的东方男人长着一张无法用形容词概括的面容。
昳丽的,明艳的,又是纯真的,圣洁的。
不容忽视的傲慢与英挺,又蒙着一片不知由何而来的超脱与慈悲。
每个人面对这张面容,脑中迸发的都是不同的形容词。不是他们言语匮乏,而是头脑被火山爆发般的情绪与过载的信息冲击、爆炸,变成一团浆糊。
但无论他们是怎样的无法形容自己“爆炸”的心情,他们都知道,他们喜欢这个面容。
被那样多相互矛盾的褒义词包裹,这张面容却是真实存在的。
这个人又是否是真实存在的没人知道。
但人们会发疯一样在第一眼就爱上他,近乎于虔诚的信徒在神明显灵后的第一眼就会发疯的寄托痛苦与希翼。
海报被几次张贴就会被几次偷走。杂志刚到报童手里就销售一空。甚至有人去报社问哪一日的报纸会印“”的头版,他要预定几百份送给亲朋好友。
甚至邮局也被无辜波及,然后在门口摆了个牌子“邮局无权加粗决定邮票上的头像印什么”。
经纪人的电话被打爆,电话线那头的机器全天候响铃,最后不得不拔线。经纪公司封锁了大门,任何关于“”的小道消息都有狗仔接手。
而当事人,正在睡大觉。
13:00,cbd寸土寸金的高层大平层,落地窗帘悉数被拉开,满屋阳光烘烤着宽敞的客厅。
而客厅正中,是一团滩着的白白软软。
像巨型果冻,那种边缘会被光穿透的晶莹的质感,随着呼吸轻轻地波荡着弹弹的身体。光泽却是厚重的,似乎不是看上去那样柔软。
似乎是睡的太舒服了,这一滩又融化了一些,几乎要成一个果冻饼。
边缘不小心触及了沙发腿,下一秒,整个沙发消失了,果冻饼很惬意的颤动了一下边缘,成功收获了所有阳光。
“唔,”白岐玉发出舒服的呼噜噜的声音,“香烛再来点,吧唧吧唧,好香这次的纸钱有点劣质吧,味太冲了”
舒服的呼噜噜却没有持续很久,不见眼色的敲门声打断了这片不可思议的美好。
敲门人急坏了,几下没有回应后,疯狂砸门“白,你在吗大事,要紧事”
白岐玉一个激灵睁开眼,毫无形象的果冻饼恢复了矜贵神圣的白玉神像,然后,凝成了荧幕上这一段时间让人们魂牵梦绕的东方男人。
他活动了一下睡的酥软的筋骨,从地上捞起睡袍,随性的系了一下,抬手开了门。
经纪人冲的急,没注意到,门开时门边并没有人。
这个一向精英做派的高大白人不见了游刃有余。背头凌乱,眼镜歪了,鼠灰色的高级手工西装皱了好几道褶子,眼里全是血丝。
“我的天啊我这辈子,不不,我下辈子都不会遇到这么疯狂的事情了”
罗杰莫德汉崩溃又不失狂喜的喊道“电话线爆了,公司被你疯狂的粉丝围攻,质问我们为什么不给你更多资源老天,你的出道杂志才发售第一天”
“你火了,白大火”
白岐玉轻飘飘睨他一眼,好像在说“没见过世面的东西”,然后不急不躁的在小沙发上坐下,慵懒的一靠,拎起可可抿了一口。
他本想让这个做出贡献的奴隶坐下,却发现大沙发没了,不自然的“咳”了一声。
“淡定。朕不是早就说了,朕会火,大火。”
罗杰满是血丝的眼紧紧盯着他“我现在是真的相信了,这么好的心态,神秘的东方魔性之人”
经纪人焦躁不安的转了一圈,去半开式厨房也给自己弄了一杯冰可可,灌了一杯下去,才冷静了一下。
“你不知道,我两天没睡觉,全在和各路资源对接。”罗杰感叹,“我给你精挑细选了五个杂志封面;三个电影剧本,都是靠谱的编剧和导演,甚至有一部好莱坞年底压轴档还有一些访谈、代言,你刚出道多跑跑总没错”
白岐玉皱眉“打住。你懂不懂精挑细选这个词的用法”
“你嫌多你知不知道这是几十个几百个资源里选出来的我说了,你真的是大火,爆火我不明白”
罗杰谈起这个就激动地要发疯,翻过来覆过去的唠叨,说带了几年的小花也没有这个级别的待遇,说死对头手里的上届影后刚获得影后时也不过这个规模
说着,他又扫视了一遍懒洋洋的窝在小沙发里、在阳光下白的发光的东方面容,被那张钻石般熠熠生辉的美貌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从业这么多年,罗杰什么美人没见过。男的,女的,白人、黑人,黄人
比白岐玉五官精致的有,身材更好的也有,但,没人有这样摄人心魄的气质。
前五十年没有,后五十年估计也不会有了。
倏然间,恍惚的罗杰对视上白岐玉漫不经心投来的视线,那双微眯着的,黑白分明的,被卷翘睫毛包裹着如欲飞蝴蝶的眼,好像仅一秒,就能摄走对视人的心魂。
罗杰打了个寒颤,赶紧将自己的思绪抽回,不再敢对视。
那一瞬,他有一种被什么不可言说的庞然的伟大之物注视到的错觉他看的不是美人,是一片震撼的山水、一片辉煌伟大的造物,超出人类认知范畴的真实。
这样的美,是真实存在的,却是不能觊觎,也不能多久窥探的。
他干巴巴的,蹦出来一句“咳,不过你的英语发音有点奇怪,我不确定访谈时会不会出问题”
白岐玉换了个姿势,眯起眼睛“发音认真的”
说实话,白岐玉的发音没有任何问题。标准的美式英语。
可他一张口,便给人一种古怪感。
如果是后世的人听到,就能给出准确的形容像ai,那种完美模仿却无法带入灵魂的程序音。
罗杰没有抓住这个问题不放,在他看来这是小问题。甚至配上这样一张出尘的面容,反倒给人一种理所应当的超脱之意。这叫个人特色。
罗杰给了白岐玉一些注意事项的资料,什么该说不该说的,让他先看。
半小时后,仪态老师、拍摄指导,轮番给白岐玉上课。
一小时后,私人厨师带着食材上门,还有两个保安,一个黑人保洁工。
人多了,大平层变得吵吵闹闹的,罗杰安抚白岐玉“这几日不能出门,忍一忍,让他们照顾你”。白岐玉倒觉得人多了挺好,热闹。
这周剩下的时间,全排满了。
拍摄棚、采访间,连轴转。期间还试镜了多次,吃饭都是在保姆车上。
在第三周前脚挨后脚的赶通告时,这个一贯养尊处优的小祖宗终于发飙了。
“爷不干了”他崩溃的喊,“朕是来吃饭的,不是来受苦的”
他是真的没想到,“明星”是这么难做哇
人前,被镁光灯供着,被粉丝的喜爱追捧;人后,风餐露宿,吃垃圾食品,睡保姆车。
这倒也不是真的忙到一个境界,毕竟太岁爷鞠躬尽瘁好多年,工作累不到他。
关键是休息时间根本没法出门,一出门必被各路狂热粉丝围住。
就连罗杰也奇怪,白岐玉的粉丝怎么如此空前的吓人,他们好像是追寻圣迹的狂信徒,将礼仪和距离感统统扔进焚化炉,潜伏在每一丝白岐玉可能出现的区域,如抢劫生肉的鬣狗觊觎与巡视。
追车、追人已经是最初级的,甚至伪装工作人员搭讪,爬墙进洗手间
有一次白岐玉散步回来,没注意车牌号,差点被一整车疯子似的粉丝抓走。
更离谱的是,救下他的是另一车跟踪他的粉丝。
两车在路上互相撞击,是白岐玉的保安一路百米冲刺赶来的快才把白岐玉解救下来。
结果那个保安也是个疯子,开枪打伤了另一个,拦路抢了个车要带他私奔。
最后还是被打伤的保安昏迷前报了警,才把白岐玉救回来
太岁爷啥时候受过这个苦啊
在华夏,土地爷的神像安稳的蹲在全国大小祠堂里,偶尔分神过去,听听信众心愿,选一个显神就可以了
他还以为明星也是挂个画,人往那一坐,就能白吃白喝信仰呢
而且太岁爷显神,那可得三牲六畜,大搞祭祀典礼,才回来的。哪次来不是跪拜一地,五米之内都不敢近身“冲撞”了太岁爷的
总之,哪有像这群疯狗粉丝一样往上冲的
白岐玉是用中文抱怨的,罗杰听不懂,还在那喋喋不休的唠叨。
“孤星血泪的试镜通过了,不过导演希望你收一收气场,毕竟主人公是个平民窟小可怜等会到新世纪星光摄影棚,给你多上点粉底,他们摄影师打光都很暗”
“停停停,”白岐玉不听他的嘟囔,“我说我不去了”
罗杰满脸不可思议“你在说什么啊你知道星光是多大咖位的杂志吗要不是主编特别喜欢你,我们压根摸不着”
“喜欢爷的人多了,他喜欢朕就去啊”白岐玉可不会被cu到,直接推开车门跑路,“你自己处理吧,爷走喽”
“等等”
这可是洲际公路
狂风把一瞬打开的车门“嘭”的关死,罗杰目瞪口呆的看着白岐玉一跃而下,在风中凌乱。
那个纤细的身影没有预料中的在马路上摔一身血,而是没事人一样,轻飘飘的离开了。
罗杰赶紧喊司机停车。
福特车在辱骂声中甩出扭曲的摆尾,可停车后追出去,公路上哪儿还有那抹让人沉迷又发疯的人影
罗杰真要疯了,他顾不得西服,翻下马路栏杆。
“白你没事吧别闹脾气了,抓紧去医院”
没有回应,视线所及之处,除了飞速掠过的车流,和荒野上的徐徐风声,什么都没有。
罗杰联系了所有认识白岐玉的人,竟是谁也没再见过他。
罗杰保有最后的侥幸,赶到大平层公寓里蹲人。衣服啊首饰的,甚至一分钱也没被带走,仿佛主人只是短暂的下楼散了个步。
他足足蹲了一个月,期望白岐玉脾气闹够了就回来,可注定是妄想了。
白岐玉离去的这几日,不止罗杰在发疯,品牌方、好不容易抢到采访资格的记者们、杂志、甚至等人进组开拍的剧组,都在发疯
他们找不到白岐玉,就去抓罗杰,抓经纪公司;这个可怜的公司在拥有白岐玉的短暂一个月后,再一次体会到了被疯子围攻的痛苦。
“怎么回事”老板咆哮着砸了电话,又踢一脚桌子,文件与钢笔四散,“人在车上,你们四个人看着,怎么能够半路不见的”
“未来几十年的摇钱树,注定大红大火的苗子,竟然能在你眼皮子底下失踪”
罗杰和当时车上的两个员工,都面色灰白。
老板得不到回应,剧烈喘息着,癫狂的红眼睛瞪向窗外三楼下,保安们正用人肉之墙抵抗围攻的媒体人,还有无边无际的粉丝们他的心中充斥着一股空洞的焦躁感,那不是单纯的损失摇钱树的痛苦,论钱,他早就赚够了几辈子的钱,是一种“永远不会、也不能再得到”的绝望与恐慌。
楼下的粉丝们用不甚熟练的声音喊着“”的名字,高呼公司把人交出来。萦绕在这些不知情人的心头的,是一样的恐惧感。
白岐玉就这么人间蒸发了。
正如他神秘的突然出现一样,这个摄人心魄的东方男人,又如此神秘的消失了。
始作俑者祂归隐山林了。
白岐玉也很痛苦。他发现,单纯的从经纪公司润走,治标不治本。
无论他出现在哪儿,哪怕是街边面包房,十次有八次都会有人把他认出来,然后狂热的围住他,问他为什么这么久不营业,诸如此类。
毫无敬畏毫无礼仪尊卑毫无廉耻之心
一开始白岐玉还会气的吼人,没想到粉丝们见到他气的小脸通红,更狂热了,一拥而上,差点把太岁爷的鞋子抢了抓回家去。
白岐玉狼狈的跑了三条街,迫不得已一个闪现到房顶,才甩开这群狂信徒们。
好不容易在郊区住了一个看似正常的ote,半夜突然感到一股不爽,一睁眼,房子里站着房东三兄弟。
一个在偷闻他衣服,一个在偷拍,另一个痴汉一样盯着他睡觉,吓得白岐玉差点变回原型。
他尝试过降低生活需求,找寄宿家庭;也尝试过通过砸钱,睡五星总统套房赌安保,结果是全都不行。
这些在短日内被普照到、又急速丢失了他们的神的信徒们,正疯狂的拼尽一切的努力重新捕捉祂。
白岐玉从未见过这种不再被束缚的狂热。毕竟东方的信徒们被根深蒂固的尊卑阶级束缚在“敬畏”的层次,只敢将对未知与伟大付诸精神与物质,却不会如此如此亵渎神秘
最后,白岐玉是缩成一个迷你的白团,从通风管道润的。
虽然这家ote是新建筑,管道不脏,但是又黑又臭,一股霉味儿,熏得白团子分分钟想昏过去。
他边润边哭,越想越委屈。
养尊处优的太岁爷什么时候遭过这种罪
好不容易从东方脱离了那个晦气东西的控制,来到了新大陆,又获得了新的喜爱,明明是两份新的喜悦,现在怎么会演变成这样
一切都怪祂要不是祂,他能润到不知廉耻的新大陆来遭罪
白岐玉边哭边骂,从通风管道一路润到了ote后院,然后趁着夜色,归隐了后山的山林。
这里靠海,漆黑的滩涂顺着山麓延伸到静谧的白浪岸,海的腥味与清新的水汽充斥在天地间。
小白团见四下无人,才敢变成人形,慢慢的在沙滩上走。
这里不是景区,沙滩没被处理过,是野生的砂砾,有点硌脚。
不时有干净的水浪轻轻涌来,拂过白玉般光洁细嫩的脚,然后归去。
白岐玉爬上一处礁石,在上翘的顶端坐下,抱着膝盖,看高远夜空上的星星。
与华夏的夜晚看到的并无太大差别,却仍不是完全相同。
他看到远处闪烁的如明亮气泡般的光,是在朝他打招呼。
你怎么来西大陆了
“别提了,”白岐玉苦笑,“一个失算的决定。”
似乎想到了原因,沉默了一会热,安慰他这一片也挺好,环境和华夏没差太多,文明发展的也算可以。就当度假了。
月亮缓缓升上,有云雾扶来,那片奇异闪烁的泡泡又颤动了一下。
或者我来接你我有一些低级的眷族,算不上强大,但保护你是足够的。
白岐玉见过祂说的那类眷族,擅长操纵心灵,那些奇丑无比的蠕虫是祂无边蔓延的神经元末梢。
除此之外,在西大陆的利用金融公司掩饰黑色产业,赚的盆满钵满。祂一直很喜欢用各种人类律法的漏洞来获取钱财,几个世纪前是私盐、现在是私酒、淘金。
在祂手下寻个庇护,目前来看是最优解了,但白岐玉不想这样做。
即使知道熟识已久的没别的意思,但白岐玉的自尊心过不去,像败家犬。
“不要,丑拒。”他随口找了借口,“你就不能找一些和你一样好看的眷族”
见白岐玉神色恹恹,也没继续说。
休息一会吧,我看着你。
“好。”
在这片熟悉的星光注视下,白岐玉不算放松的堪堪睡去。
睡醒,已是日上三竿。
耳畔,自四面八方而来的呼唤声尚在盘桓,并且渐渐从渴望、喜爱,演变成得不到回应的怨念、甚至憎恨,听得白岐玉烦不胜烦。
他捂住耳朵,可红发蓝眼的洋鬼子们与字正腔圆毫不相干的呼唤声仍绵延不绝,如嗅到美味的苍蝇。
白岐玉在过去,不是没遇见过这种情况。
那时,年轻的太岁爷尚才出世,祂还太天真,以为降下神迹就会得到尊崇。
但事实并非如此。
人的本性,或者说任何生物的本性都是两个字,贪婪。当信徒发现神迹触手可得,不光不会萌生尊重,还会诞生觊觎。
所以,尊崇的前提是那个“崇”字,“崇”的前提又是敬畏。
白岐玉没想到的是,另辟蹊径的以“当明星”来获取信仰力,也会引发这种后果。
白岐玉轻轻叹气“算了,离开吧。”
根据经验来看,只要消失足够久,久到现世与他有接触的人都去世,就会结束这种乱状。
五十年不行,就一百年不行。说不定五十年没过完,他就可以回归华夏了。
想到这里,白岐玉心中又萌发一种沧桑的伤感。
作为一个起源于人的信仰,回归于人的崇敬的“后天神”,白岐玉十分喜爱人世间的烟火气。他希望所有的信徒、哪怕不是信徒的人们,都能在这片大地的慈爱中,生生不息的繁衍下去,然后再反哺于神。太岁爷与人从来不是对立面,他们是相辅相生的循环。可
白岐玉望向羸弱的阳光,眼睛有点刺痛。
他有时候会想,“神”其实是个多余的存在。
就在他伤感春秋的现在,他的大地正饱受创伤,他的子民陷入水深火热,他却什么都不能做。
尽管他知道一切将在不久之后重归正轨,甚至更加繁荣昌盛这不仅是对未来的窥视,也是多少世纪以来见证沧海桑田的经验可,在这之中,神的作用又是什么呢
作壁上观者局外人静候坐享其成者
事实证明,华夏大地的神跑路到西大陆仍旧可以汲取信仰苟活。他与他的大地从来都没有血脉上的绑定关系。他自称“土地爷”,自称“朕”,不过是精神上的自我束缚与自我安慰,给自己落下一处根而已。
这种虚假的根系,又有什么意义
早潮涌来,海面拂过潮湿的风,有渔船已出海归来。如果渔夫不是金发碧眼的洋鬼,这一切与华夏大地的海景没有区别。
如果抛弃自我定下的束缚,白岐玉有几万种变化能够迎合所谓基督一类的神迹,甚至再创造一种新的教派也不难。
那渔夫注意到了沙滩上突兀站着的人,掉头朝白岐玉驶来,白岐玉进了山林。
他寻找到一处礁石的背侧,在海岸线深处不起眼的一处洞窟内,化回原型。
这儿常年不见天日,是藤壶和螺类不受打扰的天堂。这种费劲儿又收货甚少的食物不受人们待见,在丰饶期,没人会浪费时间搜集,就连小孩子,也是去赶潮抓螃蟹。
倾听着海浪有节奏的拍打声,白岐玉再一次陷入沉睡。
不知过去多久,一天、一月,或者一年,白岐玉被吵醒了。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光怪陆离的梦来了又去,还有吵闹的呼唤声,都让他烦不胜烦。
白岐玉一睁眼,看到小洞窟内竟然有一个人。
他很高大,在小洞窟内行动需要小心碰头。背着光,白岐玉看不清他的面容和年龄,他穿的很破,岁月感的背心裸露着肌肉遒劲的胳膊,工装裤挽到大腿。一双雨靴,左手一把形状奇特的镰刀,右手拎着一个破旧的铁桶一位高大的渔夫,或者拾荒者。
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深处不属于尘世的这座莹白色,正弯着腰打藤壶。
正如他劲健的身材一般的魄力,每次镰刀干净利落的下去,便能打下一片,全数滚落在铁桶中。
不仅如此,他边走边掀起石块,有惊慌的螃蟹一家甩着腿窜逃,都被他精准的一手一个抄进铁桶。
白岐玉惊叹这渔夫身手时,不免感到困惑这样的身手,为何采用这么低效的方法获取鱼获
白岐玉能感知到,现在仍是丰饶期,海水中,生机勃勃的生命们正旺盛的活跃着。
仿佛察觉到白岐玉的疑惑,渔夫自言自语道“希望年轻时最爱吃的藤壶能让老亨利从病痛中振奋起来。”
原来是有人想吃啊。
话说回来,这渔夫声音还挺好听,沙哑的低音炮。
白岐玉继续观察渔夫的活动。
许是太久没接触人世间琐事,看一个渔夫砍藤壶,他竟看的津津有味。
“还不太够。”渔夫晃了晃桶,朝深处走去。
离得五米远时,白岐玉接着水滩反射的微光,看清了渔夫的脸。
不到三十的青壮年,深邃的眉眼,挺拔的鼻梁,略微粗糙的麦色皮肤,浸润着海风磨砺下壮实劳动者的男人味儿。
渔夫是黑发黑眼,辨认不出人种,左侧略长的卷发被他随性的别在耳后,右侧微微垂下,是一种野性而富含侵略的英俊。
不过,这个距离有点危险了。
白岐玉小心翼翼的又后退了一点,还把自己体型缩了缩,蜷缩在矮礁石的死角后,伸出一截小眼睛去偷看。
还没打完你这老亨利到底要吃多少啊
白岐玉给他记着数呢,那铁桶看着破烂,实则大得很,海量。二十几个螃蟹进去了都还只是个底儿。先不说够不够吃,这桶得多沉啊
可渔夫手起刀落,一片藤壶很快被斩下,步履不停地继续朝前走。
不太妙
白岐玉紧张的盯着朝前行进的步伐,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记得地形,矮礁石前面是个小水洼,没东西;而矮礁石比较光滑,没什么藤壶,男人很快就会越过,走到他这边了
润走,还是
时间不给白岐玉多想的机会,在靴子踏上小水洼的一瞬间,白岐玉做出了决定。
想走其实很容易,可白岐玉莫名的想赌,一是赌这脏兮兮的渔夫不认识明星;二是赌渔夫看上去人品不错;三是好吧,他承认,太久没和人接触,他太好奇渔夫的生活了而且,资深渔夫做鱼应该很好吃吧,嘿嘿。
靴子不慌不忙的继续前行,踏过水洼,绕过矮礁石,然后有点错乱的急急停下。
高大男人紧紧盯着眼前的景色,陷入了无所适从中。
一个纤细的东方人,躺在礁石后。
在粗糙的、潮湿的漆黑滩涂上;在昏暗的、阴森的海边洞窟中,他莹白的皮肤仿佛泛着细腻的冷光,像刚从海水中爬来的妖怪。
而那张精致到妖冶的脸,仿佛注意到他的到来,缓缓睁开了漆黑的眼。
“你是谁”渔夫的嗓子发紧,“你怎么会在这”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