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次撤军之后,睢阳不但没有解围,反而迎来了更大的危机。敌军进犯可以使巧记解困,可是睢阳一无粮草,二无援军,就这样被围在城里,根本无计可施。
有人要问,睢阳乃是江淮重镇,又处于是扼守运河的枢纽,自古以来的鱼米之乡,难道就没有足够的粮仓吗
本来的话是有的,但是
苏扶南话音一顿,天幕之上的舆图又重新显现出来,战事起初之时,睢阳并非是孤立无援的。睢阳粮草充沛,但是奈何,周边的方阵不断的要粮。
本身都是唐朝的守将,当前的情况又是大唐仍然占据下风。太守许远就算是不情愿,也必须借粮。只是,借粮之后,这些守将又投降了叛军。
这样的结局使得睢阳城不但已经孤立无援,而且到了七月的时候,城内的粮草也随之告罄。
被射瞎了一只眼睛,仓皇逃离的尹子琦又怎么能善罢甘休。
当睢阳城再度被围困之时,守城的士卒每日只能分到一勺米,甚至只能吃树皮草纸充饥。大家可以试想一下当时的情况,睢阳守城的将士仅仅只剩数千人,而因为长期的缺粮,这些人可不是什么精锐之兵了,甚至身体瘦弱的士兵都没有力气拉开弓箭。
而叛军这边,尹子琦可是几度被挫,如今卷土重来,那必然会选择强攻。
随着天幕上的画面风云骤变,黄昏的残阳似血,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那么一片暗沉的红色。一阵狂风刮过,卷起满地尘沙,漫天的飞舞。这就是此地的战场。
高墙之后的睢阳城,看似坚不可摧。然而城垛之后的将士们早已疲惫不堪。
面黄肌瘦的守城将士甚至已经没有背负重甲的力气,一个个偃旗息鼓,面对手这样的命令,几乎是强打起精神。就连日常的守备当值也只能是强打精神。二餐减到两餐,两餐最后才减到一餐,最后就连仅剩的一餐能够喝到的也不过是,熬煮成稀粥,或者这根本就不能称之为稀粥了,不过就是,温水里加了几粒米的米汤。就连这种充饥果腹的东西,都是每人限量的一勺。
虽说,张巡治军严谨,太守许远尽力维持着后勤的秩序,可是在这种时候,饥饿面前,又怎么可能避免得了哄抢。况且军中的粮草本身也是从城中百姓的口粮挤出来的,这种时候,听拳头说话,实在再是正常不过了。那那些抢不到吃的的人怎么办呢
好一点的有麻雀老鼠也算是肉食,差一点的树皮草根,或者是身上穿的皮甲,只要用煮了,到底还是可以下咽的。不然又能怎么办呢这样的日子,本来就没有人管死活,如果不是自己拼命又如何能活着呢
这些东西若是在饥荒年间,逃命的难民见了,或许吃下去能勉强撑过几天,可是,他们是守城的官兵啊,在他们的身后,守护的是大唐的睢阳,和江淮地区所有的百姓。这样的疲惫之师,如何能与尹子琦所带领的叛军剧中的精兵强将相抗衡。
可是与他们身体上的疲惫姿态截然相反的
是,这些城墙之上的守兵一个个面露决然之色,仿佛即将赴死一般。这些人是为了大唐而战,哪怕知道自己的心灵已经朝不保夕,可是仍然慷慨赴死,甚至愿意作为战场上的一堵人墙,用身体抵挡敌军的进犯。
没错,睢阳城内一片荒凉大灾,食不果腹的炼狱场景之外,睢阳城下的尹子琦可是,又从安庆绪手里借调了一群精兵强将,哪怕是正面不敌,死的困着睢阳,也势必啃下这块难啃的骨头。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如今,敌寡我众,自然是选择围困,这样自然能一溃千里。
当然,他的手段哪有那么简单
睢阳的守军经过前前后后多次拼杀,现在仅仅剩下不过一千余人,又经过断粮还多是老弱病残,疲惫之师。尹子琦可是有精兵数万人的大军,在如此优势明显的情况之下,仅仅围而不攻尤岂是他的心性,更何况尹子琦和张巡自从交锋以来就没有讨到半分便宜,等了这么一个好时机自然急于攻克城池。
再加上此时,李唐的江山风雨飘摇,郭子仪还未收复两京,正是叛军得意洋洋,攻无不克的时候,只要吃下这江淮重镇,李唐军队的补给就会自此截断。尹子琦为了立功,攻城的手段自然是花样百出。大型的云梯一经建造就搬临城下,这就是要强攻睢阳。
天幕下的李隆基在回应祖母问话的时候,虽然内心之中紧张,但是仍然强撑着未有失态,不卑不亢的回应高位之上武则天的问话。
可是当他看到如今这一幕的时候,也不禁有些骇然。
他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在他仅有的认知中,以为天家威严,权力争斗,又有一个懦弱的父亲,和早逝的母亲,简直已经是身处漩涡,身似浮萍。可是比起今日的所见所闻,他这些年间吃过的苦,又算些什么呢
老鼠肉、草根树皮,就算是父亲被贬谪的日子里,李隆基也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苦。最可怕的是城内一片萧条,饿殍遍地,浮尸荒野。城外却是乌压压一片敌军,身披甲胄,军容整齐,却几乎是看不到尽头。攻城的云梯已经架好,就好像睢阳城毕竟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一旦城池被破,恐怕连留一个全尸都可能成为奢望。
他原以为,他其实是羡慕普通人家的生活,如果父亲不是太子,也不是亲王,如果祖母也并非是皇帝,他的母亲只是一个寻常富贵人家的妾室,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庶子,或许他的童年就不会过得这么艰辛。虽然他渴望权力,他也可以通过科举入仕,或许最会也能位列二公。是的,年幼的李隆基总有一种自信,这种自信和他向往权力的野心一般,生来就拥有。
可是当他真真切切的,看到了普通百姓这样的苦难之后,他又退缩了。原来是如此,帝王之家遭遇的只不过是勾心斗角,暗箭难防。可是如果是作为王朝末流,大厦将倾的一介普通百姓,就算是富家翁,那才真是生如浮萍,他们的命好像非己身所有,只能任由时代的浪潮推动如流沙一般,四散零落。
李隆基此时
此刻的内心极为复杂,面圣的紧张恐惧,又裹挟着看到天幕显示下在他治下大唐分崩离析的惨状的惭愧,一边是他轻信佞臣造就的一片盛世销饵,另一边又是忠心与大唐的臣民如此英勇的抵挡叛军,他实在惭愧至极。
可是另一方面,在他心底,那种早已涌现的对至高权力的掌控欲却是越来越强烈,他不甘心就这样。难道这大唐换一个人上位执掌乾坤,就一定能避免祸是吗更何况,当他看到天幕之上种种惨象之后,更不愿意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的手中。
“祖母今日诏孙儿前来,就是所谓此事吗阿瞒很愿意和祖母闲谈。”
李隆基到底还是个孩子,面对这种事情,声音还是弱上了几分,眼中的渴望和野心也好像是几欲压制不住。
李旦听到儿子这番回答,吓得面色骤变,轻声呵斥道二郎,陛下乃是天下之主,既是陛下问话,你就应该想清楚再答,怎么能回答的如此不谨慎”要不是看着儿子已经到武则天近前,李旦恨不得把儿子的嘴捂住。
他再次起身下拜道“陛下,不阿娘,二郎如今尚且年幼,哪里能懂的这天下大事,二郎每日在府中如果只是跟着先生读书写字,从不敢依仗皇亲的身份胡乱生事。刚才二郎一番言论,不过小孩子一时都胡言乱语,请阿娘切莫当真。”
坐在主位之上的武则天哪里看不出来
这父子二人性格迥异,一个胸有丘壑、野心勃勃,一个却是软弱无能,只能选择明哲保身。
她生的这个儿子和她一点不像,倒是这个不怎么关注的孙辈上,能依稀几分看出她当年年轻时的影子,真是怪哉怪哉。
武则天眉头微微一皱,沉声喝道“我已经说了,今日不是群臣朝拜天子的朝会,不用如此谨慎。你面前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当母亲当祖母的人请自己的亲儿子,亲孙辈来宫中一聚,闲聊着说说话,也就是了。豫王何至于如此草木皆兵,你若是真不愿意陪我这个老太婆,大可以现在就出宫去,回到你那个豫王府里,最好病个二年五载,让天下都忘了你这个人”
“倒是要怎样,我与阿瞒祖孙两人,不过是闲话几句,你也要来插嘴”
她这次说话没有用“朕”的称谓,反而用了平常百姓之家常称的“我”字,画中的含义明显是为了拉近距离,可是不但威严不减,反而更加骇人了几分。
李旦再次下跪告饶,道“阿娘,儿子绝无此意,只是二郎”
“好了”武则天大喝一声,手中寻常百年的佛珠直直抛落在地下,这一下子力道不小,串佛珠的链子直接断了,佛珠断线滴溜溜的滚落一地,场面极其难看。
李旦被吓的面色惊惧,双股战栗,原本要说的话,彻底梗在了喉咙之中,站也不是,跪也不是。
武则天看他实在碍眼,便吩咐道“起来吧,今日的茶点不错,你坐着多少用些。只是,你心里要是真要有我这个母亲,我和阿瞒聊什么,你再莫要插嘴。”
李旦低眉垂腰轻应了一声“是
”,便是再也不敢多嘴。
李隆基见状,轻轻扯了扯祖母的袖子,低语道祖母莫要罚父亲,此时本就因为阿瞒所起,是阿瞒没有做到同时满足父亲和祖母的期望,如果因为此事再惊扰了祖母降责父亲,阿瞒实在是良心有愧。若是祖母一定要罚,请责罚阿瞒吧。1”
他此举并非是为了父亲请罪,而是在赌祖母会因此更加高看他一眼。祖母明显不喜欢父亲的软弱,他就更要表现的落落大方,不卑不亢。
武则天垂首看着这个在自己身前的孩子,他为父亲求饶,却并没有对她以臣服的跪姿行礼,倒是很像小辈的撒娇。这个孩子还真是很有心机,她曾经杀了这孩子的母亲,可是现在他这仍然是长成了这样。
不止是他内心渴望权利的野心,还有现在讨她欢心的一举一动,还真是不像他的父亲啊。
她转颜一笑,已经苍老的眼睛里也带上了几分笑意,甚至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李隆基的发髻,然后又拉着他坐到自己的怀里,就像是寻常百姓之家的祖母抱着自己的孙儿,轻声安抚道“祖母,怎么会惩罚你的父亲呢他这个儿子当的虽说是有过失,但是作为一个父亲,看来还不错。至少,把你教养的不错。再说了,祖母今天早就说了,只是祖母有些累了,想让你的父亲和你过来,陪同我说说话罢了,哪里会有什么惩罚呢”
两个人低头,相互对视起来。
武则天透着这个孩子的眼睛,希望能看出一些什么不管是属于孩子的天真,还是属于一个皇室子孙的野心,亦或是,看到年轻时候的先帝,和太宗皇帝的影子。
可是她好像看到了这些,又好像什么也没看到,只是看到了这个孩子的眼睛而已。她突然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所谓的天伦之乐,含饴弄孙,大的也不过就是如此吧。
可是,天子之家今世是在如此温馨的场面之下,还是要藏着几分算计的。这样的算计,从几十年前她入宫成为太宗的才人开始,再到现在她已经身为帝王,为选择自己的后继之人谋算,就从来没有结束过。
阿瞒呢,这个孩子又在想什么
“好了,你父亲的事已经过去了。阿瞒在祖母跟前千万不要拘束,就和祖母聊聊,你看这段时间的天幕看到了什么,又想到了什么”
作为帝王,到底要在意自己的身后之名,所以,才会有一个个帝王养史官,为自己的名声润色添彩,可是到头来,历朝历代,就没听过哪一朝能传到千代万代,国祚到头那天,自家的后事还不都得要轮到世人口中评说。
可是,如今天幕乍现,倒是把这些事情抖了个精光。武则天只是没这辈子经历的事情已经够是波澜壮阔,就是遇到再大的事情也能处变不惊,可是她也不敢想后人会如何评价于她。
不过,她这个年纪倒是也想开了,对于她的那些评判无非就是那几件事。只是,李家和武家继承之争,她不得不处理好了,否则若是再步入天幕上的结局,那就真的是她的过失了。
但是现在她的这个小孙儿,还是
这般年纪,就能预见后世之人对他的评说,这是大机缘,也可以说是大灾祸。她想看看这个当事人自己如何看待
“孙儿,孙儿看到天幕上说孙儿后来当了皇帝。”李隆基犹豫了一下最终虽然害怕却还是说了出口,“天幕说孙儿会是一个很难评说的皇帝,前期通过宫变上位,杀伐果决。后期就因为自己一人的喜好,陷天下安危于不顾,导致天下江山生灵涂炭。至于怎么看待,孙儿还不懂治国理政这些,不敢在祖母面前妄言。只是,孙儿觉得,孙儿应该也没有那么坏吧”
李隆基把说的话稍微粉饰了一番,努力表现得像一个孩子说出的天真言论,可是到底还是在武则天面前,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在天子面前的紧张感,让他显得有些犹豫,声音怯懦,他说完甚至有些惊慌的用余光偷瞄,想借此观察了一下武则天现在的表情,借此判定他到底也没有说错话。
然而,他却没有想到自己这个祖母,竟然一直在注视他。
注意到他的目光之后,武则天也没有发怒于他窥探圣心的情境,反而再次笑道“哦,原来我的阿瞒是这样想的。”
“那么,阿瞒,祖母问你,倘若现在给你这个机会,你也想成为天子吗”
李隆基原本已经想好了之后要说的话,可是他却没有想到武则天会如此直白的这样问他,一时之间有些惊慌,甚至想不到一个转移话题的办法。
祖母这个问题到底是真心问他,还只是一个试探呢
李隆基起身下拜,眼底的似乎有光一点一点的明亮了起来,然而他却是一直维系着恭敬的姿态,迟迟没有回答。
没等听到他最后的答案,天幕又讲到了精彩之处。
尹子琦以为在自己想到了绝妙的计策,仗着自己有精兵良将,又有攻城所用的云梯,自以为已经万无一失。于是命令在准备的云梯之上部署精兵数百,再在云梯之后搭配大量的步兵推进前行,只要是顺利之上的精兵顺利入城,便可长驱直入,直接取下睢阳。
然而张巡略微思考,便想到了破解之法,云梯如此庞然大物,虽然坚不可摧,难以破坏,但是它的笨重既是攻城的优点,却也是缺点。只要能将云梯固定,再用以火攻之法,那么,即便是这些叛军之人来势汹汹,也可轻易击破。
张巡先命令人在城墙上掏洞,用铁钩与木杆制成钩竿。待到尹子琦一声令下,步兵推动着高如城墙一般云梯进犯之际,守城的将士不但不慌不忙,反而从容不迫地用一边钩竿勾住云梯的顶端,一边抵住云梯的中段,另这样笨重的云梯无法进退,然后再选取火攻。用笼中已经点燃的柴草直直的往床下的云梯上抛。
这样的计策不可谓不厉害,甚至可以说是一招致命。
大量的可燃物从城上抛下云梯,云梯却无法移动,原本布置上面的精兵无法逃窜,甚至无法躲避,只能任由火星点燃了云梯,最后,熊熊烈火蔓延到他们的身上,这些人哀嚎遍地,他会有无处可逃,躲也无处可躲,只能要么任由烈火烧身被活
活烧死,要么因为害怕灭火燃烧到身上,从高耸的云梯直接跳下去,活活摔死。
云梯之上,尹子琦布置的精锐之师尚且如此,更不要提云梯之下一些普通跟随的士卒,早就已经场面一度混乱,溃不成军了。
尹子琦再败,可是他仍然越败越战,一计不成再生二计,云梯既然没有用,就又换了钩车,也就是饿鹘车攻城,什么叫饿鹘车呢简单来说,这也是一种破坏城墙的器械,大家可以看出,就是一种木制的四轮车上面装配了一个长柄的铁耙,用起来也非常的简单,只要派人从后面将这个车推到城池底下,就可以用上面安装的铁耙扒开城垛,从而将城墙破坏掉。只要城墙顺利被破坏,瞬间就可以大军长驱直入,攻守易势。
不过非常可惜的是,以上这些只存在于尹子琦的想象之中。张巡很快便想到了对策,要说这个办法,其实也简单。仍然是准备一根比较长的木头,在木头的顶端装上了一个铁环,等到这个饿鹘车临近城墙的时候,就用这个铁环把饿鹘车顶端的铁耙勾住,然后顺势将他引到城里,在命令士卒饿鹘车破坏掉,这个困局就迎刃而解了。
可是,尹子琦别的不多,攻城的器械可是一点也不少,既然云梯与钩车已经无效,他索性就换上了尖顶木驴。尖顶木驴也是一种攻城的器械,说起来这种东西历史还比较悠久,他最开始的造型是平顶的,当时也被叫做木牛车,就类似于移动的掩体,士兵们钻到车里可以避免守城一方从墙头上射下来的箭矢击中。
不过平顶的木牛车有很大的弊端,只要从城墙上投掷重物和石头之类的东西,就会将木牛车砸坏。于是到了南北朝时期,这种木牛车便被改造成了尖顶木驴,通常是以原木为支架下方有六个轮子,蒙上牛皮,攻城的时候士兵变十人或者十五人一组钻入其中,通过冲锋的方式力求打开城门,特有的改良便是将原来的平顶特意将上顶做成尖角状,为了防止滚石击中。
能想出这么多种器械,可见尹子琦真是下了血本。不过,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不知道是不是张巡天生的就克制尹子琦,这种方法的弱点也被找到。
天幕上立刻显现出了当时双方激战的场景,又是一场激战,只见尹子琦一声令下,士卒们在尖顶木驴车的保护之下,直冲城门,一鼓作气,做事要直接击破睢阳城内的防线。
有了尖顶木驴车的保护,守城官兵的箭矢投石都已经失效。眼看着兵临城下,就要攻破防线。
可是谁又能想到,张巡命人将将铁水烧红,从城墙上泼到这种工程器械的上面。木车可是易燃之物,被烧红的铁水灌入其中,不由得人仰车翻。
尹子琦只能再次领兵败逃离去。
各种工程器械都已经试过,可是张巡好像有奇谋在身,无论如何死守的睢阳未能攻破半分。尹子琦可是又急又燥,万般无奈之下,却还是想要死攻。而这一次的办法,竟然是命令手下的将士用沙土来建造台阶,带到这个台阶越积越高,便可以领兵直入睢阳城内。
当然这一次他的计策仍然失效了,火攻之法虽然常见,可是确实在种种以少胜多的战役里发挥好了有以奇效。张巡命令手下将士捡来干草等易燃之物从城上,往高台下扔,直至这些东西铺满于尹子琦命令手下众人用沙土堆积的台阶之上,再等到一个好时机,打开城门突袭,并将累积的柴草等易燃之物易举点燃,熊熊烈火之下,尹子琦不得不再次退兵。
“好好好”始皇帝嬴政在天幕之下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不由得久久忘神,抚掌而笑,甚至连说了二个好字。
这还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将才,好忠义,好气魄,好机变。忠义在于孤城无援,仍然率军死守。气魄在于敌众我寡,却仍然气势不弱于对方。机变在于面对数倍之中,却无论敌方使出各种计策,到了他这都能迎刃而解。
史官呢,天幕上这一段一定要记下来,这是多好的培养将帅之才的范本啊。还真是厉害,更重要的是,看这战场之上,这些后是改良的攻城器械也是有大用啊。
始皇帝嬴政眼中浮现出一种气魄,自从知道这六国之外还有土地,甚至海外还有比秦更富庶之地,他便生出了更加雄伟的大略。
也不知道这一次秦朝没有二世而亡,又有天佑大秦所降下来的祥瑞天幕其中的指示,也不知道后世的疆土能够扩展到何等地步
刘彻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却不禁感慨,想来有时那厚禄的高官并不足用,就像是谁能想到这为后世大唐死守住睢阳的竟然只不过曾经是一个小小的县令。
也像是,如若他当时没有遇见卫青,也想不到出生于公主府的低微马奴竟然能给他带来如此之大的惊喜。
李世民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稍稍放下,看来虽然大唐经历这场号称最大浩劫的安史之乱,但是看来还是有忠臣良将。这是大唐之兴啊。
然而却没有等到他们高兴太久,苏扶南突然话音一转。
不过很可惜的是,就像我刚才说的,即使尹子琦任何方法在张巡面前都形同虚设,可是只有一样没有办法解决。睢阳城早就已经是内无粮草,外无救兵。而且城中的将士可是越打越少啊,张巡能守住城池,可是如果尹子琦就是死围着睢阳,他也根本没有办法解困。
没错,尹子琦最后对于攻城之法已经是黔驴技穷,无计可施,可是他的兵马就是充足啊,在这种情况之下,他最后想出一计就是将睢阳城内无论是将士还是百姓彻底围困,绝不放出一个。
他命令手下将是在睢阳城外挖出几道壕沟,又在这些壕沟之上作为加固修筑了栅栏,这样完全就是死困,企图把城内之人要么逼降,要么把他们活活饿死。
其实,张巡也并非没有尝试过强行突破围剿,但其实收效甚微。
随着城中的粮草太少,军中人心惶惶,有人冒死来到了张巡和许远跟前,说“卒见过将军,将军可知如今城内的情况,粮草已尽,我等着将军忠心不二,可是若是我们还在此地坚守,不是白白让城中的弟兄丧命吗”
“与其在这里死守,等到最后活活饿死那天,还不如集结所有的士卒,放弃睢阳,趁此机会,全力冲破那尹子琦的战壕,然后一路向江淮驻军。我并非有意改将军坚守之志,可是按照如今的情况来说,睢阳之城必破,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与其等着最后活活饿死,不如趁此机会做困兽之斗鱼死网破,说不定还能为大唐立下更大的功劳。臣请将军二思”
张巡听罢,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可是转念一想,睢阳若失,江淮之地将无险可守,更何况,他能在此为大唐守睢阳一日,便能拖延着安庆绪的主力一日。
他宁死不可失守睢阳。
得到这样的答话,前来进言的人自然不肯离去。
张巡和许远也知道此时睢阳面临的危险有多么急迫,于是额外想了个办法。
他赶紧召集南霁云入营说道南八,如今的情形你也知晓,如若想要死守睢阳,必须有援军助力,然而这些日子里,临近藩镇未有主动援军之人。我也是实在无法,因而今日才不得不找你前来,不知这件事你愿不愿意去做。77”
南霁云拱手道“将军说的什么话,且不说你我都是唐臣,在国难之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源就是你手下的将士,听任军令本就是分内之事,何谈愿意不愿意”
听到这话,张巡有些感言不由得湿润了眼眶,却还是说道“这次的事情与以前不同,可以说是险之又险。我要你做的是率二十精锐,趁着月色悄悄出城,突破那尹子琦的围困,并到彭城找御史大夫许叔冀求援。若是能请到援军解困更好,若是不能,拿到一些粮草也是好的。”
别觉得奇怪,因为当时睢阳城内坚守的将士已经不足千人,只有数百,所以南霁云只能带着二十人的精锐出城。不过,南霁云当真厉害,竟然真的就带领着这二十人突破重围来到了彭城找许叔冀。
但是我们在这里得稍微介绍一下这个彭城许叔冀,这个人出身不错,但是阴险狡诈,善于投机,也没什么能力。正好赶上当时宰相房绾为了制衡北海太守贺兰进,于是就把他派到了彭城,这个人手里有不少兵力。可是南霁云在遇见他的时候却碰了壁。
南霁云率领仅有二十人精锐和张巡的嘱托。来到了这个许叔冀的面前,将睢阳城被围困的现状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他以为睢阳城此刻危在旦夕,只要把实情一讲。许叔冀就能派兵相助。或者说就算不派兵吧,至少也能匀给他一些粮草,稍微解决燃眉之急。
可是,许叔冀根本没把睢阳当成大事,他觉得他来这就是为了房绾牵制贺兰进的一步棋。既然如此,他只要在这制衡就行,至于什么援军送粮,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更何况现在就算去救睢阳又有什么用,在他看来,无论现在救还是不救,睢阳都迟早会再度沦陷,所以干脆就不要去白费力气了。
再南霁云再二的恳求之下,许叔冀也没拿出一粒粮食,不过为了表示他也不是那么冷血,反倒愿意拿出布帛千匹赠予睢阳。
南霁云又恨又恼,一不派援军
,二不给粮草,送这些布匹又有什么用。可是话虽这么说,人家就是不给,他又有什么办法。
可是就这样回睢阳也不行。张巡在那里苦苦等待,可基本就是把希望全压在他的身上了,如果他这一趟突破重围,却什么都没拿到,那不是白白辜负了张巡的嘱托,也辜负了随他而来的这些将士们的信任。
思及至此,在回去的路上,他突然转道来到了临淮,也就是这个许叔冀牵制的贺兰进面前求救。
可是呢,这个贺兰进更有意思,如果讲忠义与否,其实他也算得上是忠于大唐。只不过面对睢阳城内张巡屡次出风头,他觉得这个人的风头已经盖过他,便心生嫉妒不满之情。他非但没有答应下来南霁云的求援,但是却认为南霁云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想要把他留在身边。
南霁云并不知道此事在见到贺兰进之后,便发自肺腑,慷慨陈词道“贺兰大夫,我奉命前来,为睢阳求援,请您务必相助。你难道还不知唇亡齿寒的道理吗,睢阳与您在的临淮咫尺相近,两地本就是互相依存,共生之地。如果现在睢阳一旦被叛军攻破,那么的尹子琦所率的叛军,下一步的目标恐怕就是临淮了,请贺兰大夫务必相助啊。”
然而,即便是听到这番慷慨陈词之后,贺兰进仍然是不为所动,他甚至还微微笑了起来道“南将军远道而来,又何必为此事而着急呢,我以为将军在临淮设宴,请将军务必给我这个面子,陪同我赴宴。我在临淮就曾经听闻将军之能,听说将军曾举箭射中了那叛军的一只眼睛,果然是后生可畏啊。如此有才能之人,何不与我共留在这临淮,也是为唐军效力呀。”
他言语中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睢阳城的困局,他不愿意出兵解救,但是却爱惜南霁云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愿意将他留在自己的身边。
贺兰进以为自己这番作为不说是礼贤下士,至少临淮现在的情况可比睢阳强了不少,南霁云肯定是更愿意留在他的身边的。
哪知道这南霁云听闻此言,不禁大怒道“我曾以为贺兰大夫也算是一个忠君爱国之人,不想大难临头,却总想着各自单飞。贺兰大夫如此,恕我实难从命,我身负重托,万万不可在此地停留。贺兰大夫不如留着宴请旁人吧。”
贺兰进还要再进行劝说道:“将军又何必如此冲动呢,睢阳此时的情况失守已经是必然,与其困守在那,另谋出路也是好的呀。况且,我听说睢阳城内粮草不多,向来将军与手下诸位将士已经多有时日未尝好好用膳了,就算留下给我这个面子,同我一起赴宴不好吗”
南霁云听闻此言,已经泪眼朦胧,彻底大怒道:“贺兰大夫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自我出城之日起,睢阳城内断粮之人,已有数月之久。我就算今日想在荷兰答复,享用独食,恐怕我只要想到当时的场景,就会难以下咽啊。”
说到激动的地方,南霁云竟然直接抽出腰间的配刀往自己的手上砍去,寒光一闪,中指一断,鲜血淋漓。他这是以断指之誓,来拒绝贺兰进的挽留。
事已
至此,贺兰进呆呆的看着南霁云弹下的断指久久不能言语,然而沉默的对峙之中,他却仍然想将南霁云强留于此地。
南霁云怒,面色涨红,忽然掷地有声的对着贺兰进说“贺兰大夫可知如今这是什么情形了吗我带着精锐出城,然而时至今日主帅的托付我没有完成,围城的叛军我不能扫平,国家的安宁我不能兴复。睢阳城虽有危难,我又怎能一人再一次苟且偷生我今日以这断指为示,就算睢阳城破,我也会誓死追随主帅,与他与睢阳城共存亡。”
他说完立刻飞身上马,带着人马离开了临淮。
按照史书记载,南霁云对贺兰进的所作所为非常的恼怒,临近出城的时候,他看到一座佛塔,变搭弓射箭,将箭矢射入佛塔的半截,并以此立下誓言,以此箭为志,叛军荡平之日,便是他诛杀贺兰进之时。
但是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没有粮食也没有援军,这又能怎么办呢。不过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南霁云在返程的路上得到了一些马匹和二千援军,也不算空手而归。只不过在突破尹子琦重围的时候,这二千人又折损掉了一千人。估计他们也没想到,就是最后剩下的这些人,继续死守睢阳。
接下来的事情我实在不太想详细描写了,按照新唐书和旧唐书在这里的描写,其状的惨烈完全已经超乎想象。大家可以想一想,当饥荒的时候,刚开始人们还能捕捉到鸟兽,挖到草根树皮,或者宰杀战马充饥,再搭配着,平常尽量减少体力,或许可以多撑一段时间,可是到后来这些都没有了之后怎么办。睢阳断粮可是长达几个月。
此时已经不用天幕之上的苏扶南开口,每个人心中都有了自己的答案。
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当粮食不够的时候,作为牺牲的,只能是人,或者最弱的那一拨人。
还没有听到答案,天幕下的百姓就开始面露出了惶恐之色,怎能不怕,在大多数时代,饥饿是烙印在每一个百姓心里最深的回忆。而史书上寥寥数字,岁大饥,人相食,却是多少人恐怖不愿意回想的记忆。
“老天爷,为什么盛世时那些达官显贵的老爷享福,乱世的时候这些罪需要我们这些庶民来遭”
据说,断粮之后,为了鼓舞士气张巡杀死了自己的爱妾,并且将她的肉煮熟分给将士们享用,据说刚开始将士们不肯吃,最后含泪将肉吃下。太守许远演效仿这个办法将自己家中的僮仆宰杀,把他们的肉煮熟分给将士们吃。当然就是他们的家人还不够,那么下一步轮到的自然是睢阳城内的老弱妇孺。据说,等到睢阳城破的时候,城内的百姓已经死了两二万人,惨烈至此。
没有办法,坚守了数月的睢阳终于还是在十月初九宣告城破,据说当时的城内所剩下的活人不超过四百。
幸运的是,在睢阳彻底城破的前一个月郭子仪顺利收复了,让整个战局彻底实现了逆转。唐朝的国运再一次迎来了兴盛。
睢阳之战这些忠臣良将的坚守救了大唐,但是最后依靠吃人肉守城的事情,我其实真的没有办法评判,站在现代的视角,我们可以说睢阳的坚守为郭子仪收复两京拖延的时间,最终彻底扭转了安史之乱的战局,让叛军无法进军江淮。我们可以歌颂张巡许远南霁云死守睢阳的忠义之举。
可是,对于睢阳那些百姓来说,这样惨烈的牺牲为整件事情染上了更多的悲凉,或许这就是所有古代王朝的悲哀吧,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掌握他们自己的命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