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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1 章
    沈曦照不是她肚里的蛔虫,自然不知道魅魔脑子都在想什么黄色废料。

    但魅魔泛红的脸颊、奇怪的娇羞表情,显然不像在想正经事情。

    “你想到什么了除了噩梦,还有其他的吗”

    沈曦照仔细审视她的表情,怎么看都觉得不对。

    莉莉丝在她目光的注视下,神色越发不自然。被她握着的手,之前给予了她无尽安全感,可这会儿自己发烫的掌心,又仿佛随时会暴露她心底的秘密,让自己罪恶的思想无所遁形。

    “没什么只是噩梦而已。”

    莉莉丝悄悄蜷起手指,一点点试探着向外移动,试图从她掌心将自己滚烫的手收回。

    把会暴露秘密的东西小心藏起来。

    飘忽的眼神根本不敢看她,奈何莉莉丝越想忽略自己这场梦,那宛如波浪般一层层起伏荡漾的白嫩,就越在她面前招摇鼓舞。

    誓要吸引她的注意力。

    做噩梦,为什么会脸红

    沈曦照不知道她无形的煎熬,魅魔像鸵鸟般埋着头,下巴快要插进自己胸口,不让她继续她观察自己表情。

    从沈曦照的角度,只能看到她额上渗出一层亮晶晶的薄汗,莫名的潮红在脸颊上晕染开来,直让人担心她是不是发热了。

    “既然只有噩梦,那就别想了。”沈曦照拿出帕子帮她擦汗,手帕刚一接触她的脸,莉莉丝就是一抖,欲语还休看她一眼。

    似乎生怕她追问下去,不等沈曦照继续动作,她便小心捏住帕子边角,尽量在不触碰到她肌肤的情况下,用帕子三下五除二胡乱擦拭干净。

    “已经擦干净了”

    沈曦照动作顿住,安静注视着她的动作。

    等到莉莉丝松手,她收起帕子,莉莉丝挨着她的腿默默挪开一些,侧首极力看向远处无人的地面,几乎要从中看出花来。

    只留给沈曦照一截红艳艳、仿佛雪中寒梅的侧颈。

    这不是欲盖弥彰是什么

    沈曦照斟酌发问,“真的没关系吗”

    床就这么大,莉莉丝就算再躲,手还在她手里。

    在这一来一回的短暂交谈里,莉莉丝简直像被架上烈火上炙烤,耳尖红透了,连指尖都透出一股绯红的热意。

    莉莉丝僵硬摇头。

    过了片刻。

    莉莉丝再度摇头,语调飘忽“没关系。”

    沈曦照没逼问,好奇心虽生出来,但看对方如此抗拒的态度,便先按捺下去。

    她抬头看向另一边,师姐们被勾起某些痛苦回忆,刚叙述一半,已经哽咽不能语,垂头用力擦了把泪水,埋进江思雨怀里,痛哭起来。

    梦魇大魔这噩梦的杀伤力,看起来相当惊人。

    可这样一来,莉莉丝的奇怪反应,被映衬地愈发可疑了。

    魅魔身后的尾巴不自觉晃动,似乎为主人不满,极力帮心

    神不宁的主人,吸引回人族的注意力。

    效果很好,人族收回视线,也注意到这双手快要从自己手里脱落。

    莉莉丝悄悄忙碌这么久,终于快要将自己的手从她的手里抽出来。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沈曦照就自然而然拉住她的手指,重新覆盖上来“手怎么这么热赶路太累发热了吗身体不舒服”

    希望一朝破灭,莉莉丝简直心如死灰。

    在对方关心的担忧下,莉莉丝总觉得有口气梗在自己胸口,上不去下不来,梗得她难受至极。手上无意识用力,似乎反而让对方更误会了,抓得她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她脸上倒是一下子烧了起来,紧盯着两人紧密相握的手掌,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她如何不知道,自己的伪装过于拙劣。可情绪这东西,它不是说控制,就能控制得了啊

    这时,旁边医修们有人空出来了,沈曦照见她不开口,便抬手,招人过来。

    “我的魅魔,看起来不止心神受到影响,连身体也不太对劲儿,麻烦帮忙”

    倒也不用,这么体贴。

    “不用不用”

    莉莉丝大脑轰一声炸开,仿佛有团烟花炸得她晕晕乎乎,飞溅出去火花不断灼烧羞耻心。

    她记不得自己是怎样一把站起来,死死按住她的手,将她示意医修过来的胳膊紧紧压在身下。

    “我没事没事,不是因为梦魇的影响,不用检查,真的”

    她慌到语无伦次,心凉了半截。

    糟糕的是,有股怪异的火从身体内部烧起来,不知道此刻的心情是羞赧抑或慌乱,发烫的手掌反而更热了。

    医修将信将疑,禁不住多看她两眼,见沈曦照没有过多表示,这才重新退了回去。

    这番小插曲,让另一边乱糟糟的叙述跟着停了下来。

    梦魇并非随意编织的幻梦,它们是人心灵深处的恐惧的具象化,精心挑选并重组人埋藏进潜意识深处里,最痛苦绝望、最难以释怀的记忆。

    梦魇逼迫人们直面生命中最痛苦、最无法忘怀的创伤,或是将内心深处最不愿遇见的悲剧,在梦境里一幕幕上演。

    它制造的梦境极为逼真,往往人被困在其中时,根本无法觉察出这是梦境。

    只会一遍遍经历这些创伤,永远无法逃脱幻梦循环。

    魅魔不同寻常的动静并未引起太大骚动,众人短暂停顿,一一讲述完毕,现在,轮到大师姐江思雨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她身上。

    “我在梦里,看到了我娘。她只是个孱弱的凡人,手无缚鸡之力,一辈子没离开过我们出生的小山村。”

    “她靠种田养活我们姐妹四人。我爹死得早,我娘把我们辛苦拉扯大,直到我被发现灵根,收入凌青剑宗。”

    不比其他师妹们痛苦不堪,江思雨讲述这段话的语气很平静,视线漫无焦距地落在空气中某一点上,像在出神。

    她慢慢说“其实我已经记不太清楚,那时候才十几岁,距离现在太久了。”

    她现在已经一百多岁了。

    倘若家人活着,也早该化为一坯黄土。

    在场的师姐妹们,修炼到如今的修为地位,进门派的时间都不短了,只要不是修仙家族出身的,凡界的亲人大都已经去世,对此深有感触,唏嘘不已。

    “我成了修士,我娘很高兴,逢人就说这件喜事。原本病恹恹的,锄头都拿不稳,到这之后,精神头竟也越来越好。”

    江思雨面无表情叙述“十里八乡都以我为荣,村长亲自前来贺喜,邻人们为我凑够盘缠,添置新衣,殷殷叮嘱,生怕我表现得太寒酸,在同门这里受气。”

    她慢慢握住自己的剑穗,深深呼吸。

    “好景不长,有头人形魔听说了这件事,馋修士的味道,打起了歪主意。它修为太浅,惹不起正经修士,只好捉我这种刚入门的弟子解馋。”

    江思雨的眼眶似乎早已干涸,亲情什么的,短短十几年的羁绊,对现在的她来讲,太陌生了。

    这段尘封多年的记忆,早该丢弃在尘封的记忆角落里,本不该引动情绪。可随着讲述,可怖的梦境,与那些零散的记忆不断堆叠,不知不觉中,血色染了满眼。

    “我回家时,村子已经被屠空。我还在奇怪,怎么一路上空空荡荡,一位热情的邻人都没看到。与我同行的师尊觉察异样,找借口先行离开。”

    “等我打开空无一人、尘埃遍布的家门,找遍了房内,没找到家人的身影时,那吃掉了我娘,幻化成我娘的模样的人形魔,就被我师尊割断喉咙,藏身在我面前供桌下的角落里,竭力伸出手来,想来抓我的裤脚,借我娘的脸向我求救。”

    她露出微笑,仔细抚摸剑柄,忍不住叹气。

    “原来是这样,我过去,还一直想不通这件事原来在梦里的视角,看得这么清楚啊。”

    出门时,她情绪低落,师尊安慰她“莫伤心,可能只是遇到什么事情,村民们搬迁到其他地方居住了,师尊帮你查查。”

    江思雨握住师尊递来的手,懂事点头。

    她那时营养不良,个头只到师尊腰间。师尊不自然地抬起腰间的剑,背负到身后,弯腰抱起她。

    师尊的怀抱很温暖,江思雨将脑袋用力埋进去,控制住酸涩的眼睛,假装自己没看到她腰间剑上,刚才没来及擦干净的血,和自己裤腿上一缕带血的指痕。

    师尊后来给她拿来当地城主专程写来的信,告诉她,她的村子搬到另一座更富饶的城池。

    城池缺人,慷慨的城主迁移进大量新籍居民,只要入城,便会分发房舍,安排做工。

    这毫无疑问是一个改变命运的好机遇,不少村子举村迁移,离开时代居住的土地,她所居住的村子也不例外。

    这个解释毫无逻辑,十分荒谬。

    比如一路上生活气息浓郁的家,处处散落的农具,平日有个磕碰都要心疼

    。邻人们仿佛只是在做工、进食、歇息的途中,突然消失,连挂晾的衣服都没收。

    比如发生这样的大事,母亲并未专程寄信,给她叮嘱哪怕一句。

    江思雨沉默合信,良久,点头说“这样很好,大家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

    信上那座城池位置很远,江思雨的假期显然没有那么久,好心村民们凑的盘缠根本不够用,师尊对她够好了,师尊给的月俸她根本不好意思用。

    师尊轻柔抚摸她的脑袋,眼神温柔,“等你学会御剑飞行,就可一日千里,去看望她们了。”

    江思雨喉头哽咽,用力点头“是,师尊。”

    江思雨刻苦修炼,要让底下的师弟妹们服气,要给师尊争气,让她们知道,即使她的天赋不是最出众的,她的努力和决心足以弥补这一切。师尊从来不会看走眼。

    她是凌青剑宗的大师姐。

    是师尊一口指定、亲自选定的衣钵继承人,是她在众多弟子中坚定不移挑选出来的领袖。

    垂下来的剑穗微微荡漾,江思雨心头却突兀浮现出一丝愧疚。

    隔着重重人群,她与师尊唯一的子嗣对上视线。

    对方的眼神明显带着担忧,江思雨笑容消失,微微垂头,又微笑起来,挑起剑穗,冲她摇晃了下。

    她自认一辈子问心无愧,唯独在这件事上,太对不起师尊了。

    可感情该怎么控制呢。

    从师尊第一次将这位娇软可人的少女交给她,她好奇打量她,半点也不怕生,脆生生叫她“姐姐”时,江思雨就不自觉关注起她来。

    与关注其他师弟妹们完全不同的关注。

    在一众听得泪流满面、梨花带雨的师姐妹中,一个年龄较小,性格跳脱的师妹满头雾水,勉强忍着满腔迷惑,等听完了师姐的讲述,急不可耐地高高举手。

    “师姐师姐师姐难道你们都没有吗就只有我一个人做的是春梦嘛”

    话一出,顿时满室寂静。

    沈曦照侧首睨了莉莉丝一眼,这家伙刚听完同族的罪孽,神色恹恹,这会儿师妹的话一出,更是整头魔如遭雷击,连尾巴都不摇晃了,僵硬立在半空中,颤颤巍巍。

    看上去羞到简直恨不得整头魔蜷缩成一条,藏进地板上那条肉眼几乎看不出来的细缝里。

    “这么紧张做什么”

    沈曦照含笑低问“难道你也做春梦了”

    莉莉丝心如死灰。

    哭声全都停了下来,在一众难以忍受的苦痛中,突如其来的八卦将众人从难受中抽离出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医修吁了口气,擦了把汗,总算得以空闲下来。为安抚众人激荡的心神,几位医修温和的灵力,这会儿几乎快要完全耗空,即将虚脱了。

    如今,有颇具趣味的事情转移众人心神,倒给他们一点歇息时间。

    江思雨也不想让众人过多关注自己的故事,讲出来又不是为了博同情,只是想让大家

    大致了解下梦魇导致的能力。

    她收起佩剑,鼓励地看向小姑娘“可以详细讲讲吗”

    她一开口,沉重的气氛顿时消散。

    一位师姐兴致勃勃追问“细说细说我们爱听”

    师妹年纪虽小,论起这种私密事,倒也干脆利索,毫不忸怩。

    “我跟师姐们说过,我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也是我宗修士,但不是我们峰的弟子。我们早已打算,等双双突破金丹,就正式在师尊面前正式结为道侣。”

    “我的这场梦,我就梦到、梦到我们双修大典那美妙的一夜”

    师妹双手捧脸,脸颊通红,语调憧憬,整个人轻飘飘的,仿佛还沉浸在这个热烈的梦里。

    “天哪她好会,好凶猛,好狂暴好有攻击性,跟平时娴静温柔的人设完全不同”

    “我整个人都蒙了,我的天啊,我还以为仪式出了什么问题,是不是我嫁错人了。”

    “我反反复复看了她好多遍,确认我妻子真的是她,没有被该死的梦境突然换人,也不我脑补过火了,脑补出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她。”

    师妹完全抑制不住自己的震惊激动,说得同时,手舞足蹈,连比带划,语无伦次地表达自己的喜爱。

    “她却误以为我不专心,更、更凶悍了”

    “我要被这反差感十足的女人迷死了”

    她用力捧心,激动地快哭出来了,重重道“我简直要爱死她了”

    师姐妹们轰然笑开。

    连向来温柔的大师姐都被她这番大胆出格、不知羞的言论震到,不由点了点她的脑袋,无奈道。

    “你呀。”

    师妹本来只是抒发自己的激动心情,被周围的笑声一激,羞耻心后知后觉浮现出来,将通红的脸埋进大师姐膝头,不敢再露出来了。

    “是我太真情流露了,师姐们快忘掉忘掉,传到她耳里,那我真就丢死人了,我刚刚什么都没说哦。”

    魅魔的尾巴悄悄放了下去,听得心中格外紧张,迟疑问,“你你不会也是这样的反差吧”

    想到自己还未生效的那条情蛊,莉莉丝心脏骤然漏了一拍,见对方没有反应,不由紧张握住她的手,声音都颤起来。

    “我跟你们人族可不一样我只是一头孱弱可怜的魅魔”

    魅魔的话风在短短时间内,来个一百八十度大反转,从魔族一贯骄傲自己的肉体力量,到主动示弱服软露怯,紧张兮兮的模样看得沈曦照好笑不已。

    “所以,真做春梦了”

    莉莉丝心凉了半截,手也开始发凉,人族手掌的温热触感由此格外清晰,她古怪地盯着人族怡然自得的微笑,只觉得快愁死了。

    她那不可描述的梦,梦中的情形,包括她下情蛊的契机,和对情蛊发作时的畅想

    可都是以自己为主导的

    但此刻听完这位剑修师妹

    的描述,她突然发现自己的思路走岔,一直以来似乎完全想错了。

    一个平时娴静温柔的女人,都能在床上那样粗暴,她这位人面兽心、惯会伪装的主人,岂不是比那位的反差更加强烈

    而且,她忍耐了这么久都没动她,真要冲她下手,要将积压这么久的情绪一朝释放,再在情蛊的作用下无限放大。

    危险性只会更强才对。

    属实是自己挖坑自己跳了。

    “没有没有,我才没有你别诈我,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莉莉丝坐立难安,现在只觉得眼前人哪哪都不顺眼,她从容的笑,平静的眼睛,悠然的动作,耐心的等待,都像是早已将她看作猎物,安然看着她在自己的掌心里挣扎。

    她刚刚还在怦然跳动的心,此刻一片僵冷,怔怔回视她的眼睛,心头那头活泼欢快跳动的小鹿已经撞死了。

    第一次见面,她就有问她,是不是要粗暴些

    莉莉丝迅速找到了佐证自己思路的罪证

    她原本脑海中想象的画面,是借着这个契机,好好饱餐一顿,可那要是她自己占据主动权,让自己心满意足,可不是大度地把自己洗干净让出来,被别的饿狼吃得干干净净。

    对面还在好整以暇凝视她的挣扎。

    “你的春梦对象,是我”

    “没有”莉莉丝一个激灵,本能反驳。

    她越想越觉得恐慌,手抽出好几次,也没能从对方手里挣脱。

    她不想什么征服欲和占有欲了,也不想要什么主导权了。她错了,她应该赶紧找机会,从这个该死的人族手里逃走才对

    她是想玩火,但不是要玩火自焚。

    “讲讲,你都梦到了什么”

    对面的人族泰然自若地逗弄她,仿佛在逗弄一只落进陷阱里,绝望挣扎的可怜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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