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er61
开车去容城, 也就两个多小时的路程, 还了车, 众人吃了个饭, 叫车去机场。
寄完行李过完安检, 距离登机还有一个多小时,大家伙聊着天,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夏藤平时聊天话不多, 但她也会参与一两句, 会倾听。今天却不行,她的脱离感越来越重,可以听到自己的笑声,但她和这笑声没有一点儿关系。
她觉得自己心上空缺了一块, 正在嗖嗖窜风,眼前怎么热闹也填不满。
今早走的时候, 她就隐隐有这种感觉,此刻越来越明显, 连原本属于她的平静和寻常的快乐都在流失。
她想过走的这一天可能会不舒服, 没想过,会这么严重。
天色将沉, 到达登机时间, 广播的女声温柔报站,前往上海的旅客开始登机。
夏藤随着人流前进, 走过长长的走廊, 尽头连接着舱门, 巨大的机械声轰着耳朵。
她和乔西同排,她靠窗,乔西坐中间。
把背包放上置物架,夏藤插好安全带,带上耳塞,跟乔西说“我睡一会儿。”
乔西点头,打开笔记本剪片子。
夏藤合眼,耳边吵吵嚷嚷的。
困意袭来。
睡过去就好了,希望睁眼的时候,她已经离开这里了。
乔西的肩被人拍了把,她扭头,眼睛顿时瞪大,差点儿掉出来。
“你”
他食指放唇边比了下,然后给她看座位,低声说“换一下。”
“我靠。”乔西兴奋不已,“你什么时候”
“你快点。”
得。乔西抱着笔记本起来,跨出去,往他肩上重重一把,“你比我师哥狠,我服。”
他扯了下唇角。
夏藤已经陷入半沉睡状态,一边耳塞突然被人摘掉,有人说了句“别睡了。”
她睁开,眼睛不满地斜过去,然后定住。
她以为在做梦。
可是不是。
她说不清这一刻是想哭多一点,还是想笑多一点,她断片了,大脑停止运作,一片空白,身体只剩本能的呼吸。
祁正看着她整张呆掉的脸,笑出声,“你至于么”
怎么不至于
“你”她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都不知从哪里问起,愣了好一会儿,“你什么时候买的票”
他还穿着早晨她走时的衣服,什么都没变,变得只是他出现在这里。
“昨天晚上,你和你师哥在门口谈情说爱的时候。”他说得云淡风轻,买了张飞机票像买了瓶水。
纵然知道他做事完全随性,夏藤还是没有回过神来,“去上海”
“嗯。”
“干嘛”
他看着她,“你说呢。”
她不敢自作多情,又忍不住自作多情。
“因为我”
这一次,他没反驳。
“你说是就是吧。”
夏藤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可是你走了,那么多店怎么办”
他说得轻淡,“不要了呗。”
“不可惜吗”
“那我等下找人都砸了,当我没开。”他眨眼睛,“还可惜吗”
夏藤被堵的说不出话,忍不住打他,“你到底要干嘛啊。”
永远都是他恣意妄为,她在旁边担惊受怕。
他一把攥住她的手,“我外婆家人那么多,扔给他们就行了,你瞎操什么心。”
那也是他经营出来的啊。
说不要就不要。
情绪渐渐平复下去,夏藤想到一件事,其实不该在现在说,但还是说了。
“祁正。”她盯着他的眼睛,“我下学期要出国进修。”
她做不到祁正的决然,抛弃自己拥有的东西,她追求能力,能让自己更强大的东西。得到这个机会的时候,她以为自己不会再需要爱情。
现在,一切推翻。
她坦白,因为不想辜负他的诚意。
他眯起眼,“别是跟那姓许的一起吧。”
祁正的重点果然跟别人关注的不一样。
夏藤实话实说,“是他推荐的,但他已经从那个学校毕业了,我自己去。”
“哦。”
不和那人一起,祁正脸上的阴霾散去些,“几年”
“两年。”
她又说“如果你不能接受,也可以”
可以了半天,没可以出来。
她不想,也说不出口。
“可以什么,让我落地再买张票回去”
她以为他生气,低下头,“不是。”
“头抬起来。”
她再抬头,眼睛一点一点移上去。
与他的碰上,原本浸入冰冷的心又渐渐回温。
祁正好像,从来没有怪过她。
他骂她,刺激她,言语羞辱她,多过分的都说过,却没有怪过她,埋怨过她,她做得每个选择和决定,他都没有阻止过。
“不是。”她又说了一遍。
他说“夏藤,你记好,我过来不是只为了你,我的生活里也不是只有你。”
苏池要他去上海发展,尤其他民宿开得风生水起,她想捞他进她的公司帮忙。
苏池不想结婚,把祁正当儿子养,这几年她拼够了,起了退意,她不想祁正一辈子只活在昭县。
提了好几次,他都拒绝。
他知道自己去了上海就会忍不住找她,他说过不会再为她这种人不要脸。
不过现在,随便了。
不要脸就不要脸,反正只对她这样,早点认清,少受点折磨。
“是我追你,你爱去哪儿去哪儿。”他说,“你争点气,别到时候回来,还得我养你。”
他知道她是不服输的人,她喜欢往高处走,他不会阻挡她追求她想要的东西,更重要的是,他是从零开始,过往的一切都为空,他不能让自己站在她身边的时候,什么都没有。
她那么漂亮,他给她的东西,要配得上她。
飞机穿过云层,飞向高空,阳光洒满云端之上,天空分层,夜与昼交替,美得像另一个世界。
夏藤的眼睛被照亮了。
认识的那年太早,分别又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们似乎都忘了,他们还年轻,可以放下,可以开始,可以有无数种未来。
前半段独自行走的黑暗已经过去了。
他们一定会在更高处相遇。
夏藤的工作室成立一周,便接到了大单。
快回来的日子里,她和乔西商量着创立这家工作室,在她回国前一个星期,风风火火地开起来了。
客户挺多,夏藤名声在外,人脉算广,丁遥和许潮生私底下帮着宣传,很多人找他们拍片。
他们也有意挑选符合要求的客户,想给工作室的服务群体定位,一切高标准。
没想到仅一周,就接到了一家私企的邮件,给他们公司拍宣传片。
对方来头不小,开价高,指定掌镜人,夏藤还没回国,工作室先推荐了几位过去,想商量一下,全被婉拒。
做的拍摄计划发过去,也通通不行。和对方沟通,人家说不是他们挑刺儿,是他们老大说不行。
乔西网上搜了搜,这家公司挺牛逼,老板是个中年女人,照片上很漂亮,她琢磨着,隐隐觉得有点眼熟。
乔西做事经常粗中露细,再往下翻一点儿,就能看到熟人的名字,她不,关了网页,说估计就是冲着夏藤来的,明星效应,就算是前明星效应,也是好用的。
于是拍摄暂搁,等夏藤回国,对方竟然也同意,说这样是最好的。
一晃眼,夏藤回国。
回家连口水都没喝完,乔西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你快,非要今天让你去。”
夏藤要摔杯子,“我他妈两小时前刚落地,都没合过眼。”
“我也纳了闷,平常愿意等,我当这甲方多好说话呢,今天就催上了,夺命催。”乔西开着车,“我快到了,你收拾好就下楼吧。”
坐到车上,夏藤还在气头上。
乔西给她扇风,“别人回国不黑也胖一圈,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
她侧头看一眼,“哦,头发留长了。”
“过两天去剪。”夏藤靠着车沿,“怎么就这么急”
“谁知道。”乔西问,“看过他们的要求了吧,指定要你拍,你不能给我们丢面。”
夏藤从包里翻出粉饼和唇釉,唇色加浓,再把鼻翼花掉的妆补了补,叹气,“这就要遭受甲方的折磨了。”
目的地离得蛮远,乔西跟着导航走,停车场在楼顶,停好车后,坐电梯去楼层。
装修挺后现代风,他们被人接进接待室,对方说他们老大还没到,让她们先等等。
催成这样,本人都没到。
乔西暗自翻了个大白眼。
夏藤面前推过来一纸合同,对方让她看看,他们有意与夏藤这边建立长期合作关系,条件不会差,只是要求她的工作时间与他们高度配合。
乔西都要被他们这一系列人傻钱多的操作弄迷糊了,“你们不先合作,也不了解了解,直接就这样啊”
对方还是那句话,提要求的不是他们,是他们老大,他们老大人比较奇怪。
乔西回忆了一下那张中年女人的照片,估计这个奇怪得是难搞的意思。
夏藤把合同一溜儿扫下来,她严重怀疑这根本就是他们老大随手在电脑上打的,字里行间充满了强行安排和理不直气也壮的要求。
除了给的钱多。
她笑了一声,“这是卖身契吧”
“这怎么能是”
话还没说完,被一道男声打断。
“就是把你卖给我啊。”
夏藤回头。
门口,站着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
她见惯了他的少年模样,他在那个县城里,混在街头巷尾的模样,她似乎不太能相信,他现在也可以站在这里,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完全介入她的生活。
看样子,他融入得很好。
他不差,他这样的人,应该去更广阔的地方。
他手里拿着一株花,路过她身边,别进她头发丝里,然后挑起她的下巴,旁若无人地说
“你本来就是我的,我现在还给你加钱,是我亏。”
他开口,那个坏劲儿从未过去,笑得肆意而张扬。
夏藤知道,她这一辈子,都会被这个人欺负。
但是她也知道,他爱惨了她。
就像她一样。
他们不必像世上千千万万对悲情男女,需要诉明心意,需要仪式,需要一个名号,称呼,身份。
当一段羁绊越过这些时,彼此存在于这个世界,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世界好或不好,他们经历过。
侮辱,冷眼,不信任,憎恶,巨大的恶意之下,熬过一段必须独自行走的日子。
好在他们没有放弃,在被世人抛弃的黑夜,他们痛苦,但也珍惜自己。
终于,云开雾散。
遇见对方的那一天,像遇见一个完全相反的自己。他们封闭的世界被撞碎。
从此,光照了进来。
这是最好的时代吗
不是。
但我们仍然可以与之共舞,去抗衡,面对,冲破,呐喊。
永远不要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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