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笙攥紧了双拳,直到修剪得圆润的指甲都因太过用力而划开嵌合进皮肉里,鲜血淋漓疼痛到麻木。
此前他绝无可能想象到,支持着他这样可悲可笑的人做出选择的,居然能够是他曾经以为最是轻浮无用的爱。
所有的算计和阴谋都要让位于这一股汹涌澎湃的心念。
比起眼睁睁地看着夫君那样的君子为他折节、受歹人胁迫而委身于对方,从此一枝白昙染上污泥被人困于掌中亵玩狎昵。
他宁愿把自己从他的生命中抹去,就做那隐匿在暗处的老鼠静静地望他平安。即使会疼的如五脏六腑都被翻搅,灵魂都被撕扯碾碎得永不超生。
望见这美人遇厄困苦的挣扎姿态,楚元廷却不会怜他半分。
依他看,能予沈沉笙一个做交易的机会已经是莫大的慈悲宽容,甚至还依据他想要的一切花费心神设置下了这枚量身定制的砝码,实在是有悖于自己处事的作风。
若不是他不想被陆淮用仇恨的目光看着,更简单粗暴的方式实在是千种万种。
楚元廷不欲再给沈沉笙时间拖延,向前逼近一步“择日不如撞日,想必沈三公子这样再聪明不过的人,一定知晓甚么是迫在眉睫需要处置的。望君尽快解放出自己的自由,莫要再为女子身份所困。
三日后,我已为你寻了一个可顶替的身份,届时有事欲你前去处置。”
“好”望着楚元廷在他答应后便一脸轻松愉悦,沈三真的很想对方锤烂那张志得意满的丑恶嘴脸。
如果阿淮知晓自己效忠的君王是如此的道貌岸然、面目可憎,对方又对他怀揣着妄图玷污的心思,恐怕忠君爱国的信仰都会颤动罢
但沈沉笙深切地知道自己在庞大如山的皇权面前太孱弱,只能受制于人没有丝毫反击的余地,于是没有再反唇相讥,只是深深凝望着楚元廷,仿佛要把这张面孔刻进脑海中,再一刀一刀地把它凌迟。
他就这样任由自己被黑暗扯入了那一片令人麻木将死的绝望中。
过了半晌,又如鬼魅般勾唇问道“既然如此,敢问陛下想让沈三如何合理地消失”
楚元廷遣人过来同他呈递了一张府宅行动的路线图,对他阐明要如何如何做,耐心周全的姿态、对陆府地形了如指掌的程度更加落实了沈沉笙对他安排这一切早有预谋的猜测。
观他那认真推心置腹的模样,旁的心腹几乎都要以为陛下和这“女子”有一腿,不过言语之间透露的内容不仅叫他们知晓不是这么回事,还传递出睿智善谋的帝王对一臣子存在着野望的秘辛。
待那身为臣妻的“女子”离开之后,他们自觉地跪倒了一地,向楚元廷表露着今日一切绝不会有半分泄露的忠心。
陆府那头,下朝后回家休憩的陆淮难得没有见到在前院守望的沈三,不由生出几分怅然若失。
可便是步入中庭、走到书房都见不着人影。
想着沈三平日都在这几处
,自从嫁入陆府后从未自己离开,便是唯一有往来的女性好友柳曦来约他也是对方到府上来。
这一反常态的情形让他不由有些担忧,但情急之下问了正张罗着膳食的张妈,张妈对此也是一无所知,直到又唤了春樱来才揭晓谜底。
原来沈三这天居然主动出府道要采买物件做东西。只是出门时孤身一人,连凝霜、凝碧都是留在府里没有带出去,整个作风神秘莫测。
春樱挤眉弄眼对着公子道出自己的猜测“夫人定然是看上了甚么想为您创造惊喜”
可陆淮听着,瞧着没有多欣喜的模样,反而有些郁郁。
原是他寻思着前日去西街也未见夫人对甚么铺子起了兴致,没想到今天沈三却是特意要走上一趟,感到自己着实对他不起。
或许是对方早已对有些店铺起关注而他只顾着在陛下和那二人之间斡旋,反而没把爱人放在心上,偏生他陆淮当真还没有时间陪他,遂沈三很是体贴地没有张口,凄清落寞地选择今个儿自己去。
想来实在觉得十分惭愧。昨日自己还说了要“多陪陪夫人,照料好小家”,今时又再次食言缺位。
再回首,这段时日他的投入着实不如沈三多,都是对方在包容他的忙碌,而他,就连那一点沈三想要的亲热都
0359见周遭无人,在意识海里戳了戳正沉浸在男二纠结状态中的宿主道“嘿别扮演啦淮淮。趁这会儿主角受和小丫头们都在忙事,不如来规划规划剧情我可好奇主角攻受那头的发展啦”
“好,等我进来一下。”想到在裴羽表明心意之后涨到了20的崩坏度,陆淮寻思着这确实是个梳理剧情的好机会,便把意识潜入了空间之中。
陆淮拖着腮,一双如写意勾魂夺魄的眼笑盈盈地望着0359“不知我那好夫人这会儿和主角攻谈的如何了把这个剧情点提前到这般早,还真是有些叫人忐忑。也不知他们之间的情感建设做的如何了”
“一定要计划通”0359也十分牵念,干脆降落到陆淮的手上,两只挥动的小翅膀合拢到一起做出拜拜状“伟大的主系统,请赐予我和淮淮欧气,让剧情顺利”
没想到年年公司抽奖非气入骨的0359这回居然真的灵验了一回,话音未落,他就感受到自己被关进了狭窄的小空间里,昏头转向地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此刻,主系统的电子音播报梅开二度“检测到男二陆淮即将面临关键剧情点生死相离,请务必保证剧情点圆满完成”
听到这通知,陆淮明了楚元廷应当是和沈沉笙达成了一致,心头那块石头暂且落了地。
他回复完便有预判地“捞”住了和喝过假酒一样的0359,听到它嘴里还在喃喃道“任务,剧情完成度,嗝”忍俊不禁地捏了捏圆球q弹的脸。
“还得是小九厉害,我们的欧气这不已经到货了。”
他遥望着远方,心驰神往着未来“过了这个节点,只要再完成
君夺臣妻这个关键剧情,这个世界的完成度就推进得差不多了”
陆淮和0359研判完剧情之后还在思忖着看看这个世界完成之后积分够不够给0359买一个花枝鼠的皮肤,感觉它真的和花枝鼠适配度很高。
自然,这都是题外话了。
他回到小世界了以后便揣摩着男二应有的状态,结合原剧情线当中的男二意识到自己亏欠了沈三之后的作为,不由有些眼前一黑、捉襟见肘。
毕竟原剧情里一心只求事业、感情淡泊的主角受自然是妙用语言的艺术婉拒了男二的“盛情”,可自己面前这个沈三见到男二这么主动,可能
在外间忙活的丫头们眼里,便是公子回来之后神思不属地用了饭之后,面含绯霞地不知做了什么之后从房间里出来,然后就和主母平日一样,在前厅里端坐着等人了。
坐着还十分烫贴地布好了茶具,清艳动人的情态一时让人有些恍惚,大逆不道地想着公子这贤良端庄的样竟比夫人还像翘首以待、痴痴守着夫君归家的小妻子。
待心事重重、形如幽魂的沈沉笙恍惚地回到府中,便看到柔和的烛火映照之下,小夫君静静地坐在前厅等待着他,如此的安然美好、叫人心折。
“阿笙”
陆淮等得有些疲倦,眼中都不由染上水意,先被来人紧紧圈占了个满怀才有些错愕地发觉是自己的夫人,松了一口气后慵懒地唤了声。
沈沉笙却闷闷地没说甚么话,只道了句“阿淮,我好想你,可以让我抱会儿么。”
“好”陆淮刚回应便觉得搂在腰上的手臂缠得更紧,几乎到了要让他呼吸一窒的地步。
沈三把头埋在他的肩颈处,嗅闻着小夫君身上恬淡清新的气息,同他贴合得很紧密,眼尾却无声无息地濡湿,险些沾染了陆淮的衣襟。
陆淮想着这是人来人往的前厅,君子本性作祟,瞧拍打对方没有反应,便轻轻拧了下沈三的手臂,叫他如梦初醒抬起头来看着他。
得知沈沉笙已经用过饭,他用手抵着,拒绝了对方的再度亲近。
陆淮咬唇羞涩道“阿笙,这里人多我们回去歇息好么”
“好。”
沈沉笙这回回房之后,居然不是他一如往常地过去把门锁上,而是平日鲜少做这件事的小夫君。他刚疑惑地要问出声,便瞧见陆淮暴露在外的肌肤红得快要滴血,凑到他耳边如羽毛一般抓人地说了一句话,让他的眼眸都亮了起来。
“此事当真之前我怎么巧舌如簧你都不同意,今天怎滴”
脸皮薄的清雅公子本就是实在觉得亏欠才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因而禁不起他一再逼问,便生气地把枕儿丢他身上,回道“若是不信,便别再靠近我了。”
沈沉笙好脾气地把枕头拾起,可下一秒就把发着怒的人一抱便放在了自己的腿上,威胁感十足的动作让某人顿时噤声。
沙哑惑人的声音如同升腾的烟雾萦绕在小夫君耳际
“我怎敢不信阿淮。”
言罢手便不老实地像剥笋一样把礼物拆开呈现可口内里,触碰到勒出一片丰盈软肉的金属圆环物事时眼底一暗,随即便如野火燎原地裹挟着春风燃得更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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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沉之间,陆淮好似模糊地瞧见沈沉笙眼角有泪,却不知是幸福快意还是绝望悲伤。他好似抚上了他得脸,把泪拭去,但还是疑惑对方为什么哭泣
通过实践谨记不能同情大尾巴狼,否则会赔进去自己的陆淮今日上朝都觉得有几分恍惚疲软,心中充满了对君主、对其他臣子的歉意。
熬到下朝,正要回府便听闻沿途百姓在窃窃私语些甚么。
偌大京城,新闻轶事繁多。陆淮原以为是京城之中发生了些事不关己的大事,还惦念着早些回家于是不打算再听细节,却在要把目光抽回的那一刻和正在人群中带着惋惜神情讲着见闻的人对了个正着。
“状元郎”
那人的语气携着疑惑,在触及他面庞的时刻染上同情,旁人也随着这一声眼神复杂地看了过来,嘴里还逸出对他而言清晰可闻的“走水了”之类的话语。
闻言陆淮如遭雷击,整个人如同魇着了一般再意识不得外界的声音,同伙计说了一声便骑着原来拿来拉马车的马匹,快速地赶往家去。
回去只看见下人要么就是匆匆忙忙在挑着水桶运着东西,就是瞧见他哀伤地跪着在他面前。
“姑爷小姐他”
“把话说清楚些,凝霜。”
陆淮心头隐隐已经有了最坏最惨烈的猜想,可他不愿接受。此刻脑中的那根弦绷得如同拉满的弓一般紧实,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连一贯叫人舒服的语调都不免染上急迫。
天干物燥,发生这等沉痛的事情虽非所愿,但确有可能,但万一
可这种侥幸持续到哭得快要断了气去的凝霜带着他来到了面目全非的、被烧毁的身形衣物都符合沈三的焦尸面前,指认着说这是他的爱人的时刻,彻底崩塌了。
“若是我再早些回来,阿笙是否就不会”
是否就不会离他而去烧成这样,他又得有多疼
哀莫大于心死,陆淮今日本就虚弱再加之大悲绝望,竟是在不顾阻拦触碰到那张毁坏得完全的面孔后,直直地往后倒去。
昏迷前只听到父亲一句急迫而痛心的“彦谨”和春樱夏鹭的呼唤声。
京城的百姓对陆府的印象还停留在两月之前,风流绝世的新郎官意气风发地娶回一房美娇娘。
可惜天妒红颜,又或者是这一对神仙眷侣过于完满无缺不宜存留于世,如今这般快再次操办大事,竟是红变白事,喜庆变至哀。
陆状元多好的官,不仅人俊才高,还为他们谋了这般多的福祉。可竟然年纪轻轻的就失去了妻子,谁见了不道一句天意弄人。
陆淮平日本就喜着浅色,让人觉得同他高洁皎然的性子一般纤尘不染。
可没有一刻是这样,柔和明澈的眼眸中黯淡了光彩,徒留下化不开的浓墨黑沉。周身缟素置身于漫堂的白色之中,显得如此的瘦削单薄,仿佛下一秒就要被一望无际的白给吞没。
程若琛之前还百般嫉羡能借身份之便夜夜同陆淮相依偎的沈三,辗转在无数个日夜耿耿于怀。
却不曾想这人竟如此福薄得叫人唏嘘。有这天大的好运夺得小主人的一颗心,却无命同他长相厮守。才同陆淮成亲不到两月,转瞬居然撒手人寰,一切成空。
徒留下
那悲恸至极仿佛身影都要透明,如同一张纸片一般憔悴的未亡人。
可是那挂着未干泪痕、如同珍珠委地沾染下粼粼亮粉洒在苍白面庞上的小公子,即使明眼人能从那越发清瘦的身子、已是失去血色的薄唇知他肝肠寸断。
还是禁不住流连于那清丽得如同朦胧的江南烟雨带着愁绪的眉眼,想要怜惜地吻上那因哀伤而泛着红有些许肿胀的眼眶,把斑斑痕痕的清泪舔舐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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