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庭到车兹, 一群善骑的男人奔马需要十几天,还累得不行。现在绵延的和亲队伍,只能靠两条腿缓慢行走, 而且这段路途比车兹还远,走的时间门就更长了。
他们至少要用两个多月, 遇上天气不好还要停下躲避, 最迟可能半年才到王庭。
时间门如此长, 乌骞对公主的保证自然不掺假了, 不仅如此,还十分积极地带她融入草原环境用魏国人的眼光来看是十分积极地带坏他们的公主。
学外语第一天,乌骞带着公主去营帐外散步,知道她第一次出门, 只绕着她的营帐走出去几十米, 身后也跟着魏国的侍卫和他的随从。
他教她自己的名字, 指了指自己,然后说“乌骞。”
公主学着他的口音“乌骞”
乌骞立刻给她一个大拇指。
公主笑起来,又念了几声“乌骞乌骞乌骞”
声音软软糯糯的,神色非常认真。
乌骞笑着应“哎, 我在这呢。”
公主露出疑惑的表情。
乌骞张张嘴, 发现不好解释索性不多说, 她喊一次, 他就应一下,很快她就懂了。
学会了他的名字, 他又指了指她“公主呢”露出一个疑惑的眼神。
公主反应过来, 犹豫了一下。
乌骞睁着深廓的大眼睛,期待地看着她。
乌骞今年21岁了,已经有成年草原男子的高大和健壮。他肩膀宽阔, 腰窄腿长,这外型在漠犁传统审美里还是文弱了一些,但对于见惯了文秀魏人的公主来说,他已经非常高大威猛。
但是这样高大得让她始终提着心的异族男人,对她露出单纯的眼神,公主内心的警戒防备不自觉就下降了很多,不觉得他的行为有何突兀了。
但是女子的闺名终究不能告诉除了丈夫以外的男人,她犹豫了一下,选择告诉他自己的封号“我叫佑安,佑、安。”
乌骞学着说了一句“佑安”念完似想起什么,笑起来指指自己,又指指她,“右粟王,佑安。”
魏语里,咱俩名号差不多嘛。
公主没想到这一层,被他一说才发现还真是,而且对方不会说魏语但也不傻,估计知道这不是她的名字是她的封号了。
对人使了心眼的公主略微心虚,但看到乌骞并不在意的模样又松了一口气,放下心跟着他笑起来。
两人一路往外走,乌骞看到任何东西都教她漠犁语怎么说,公主投桃报李,则教他魏国话怎么说。
乌骞发现,公主应当已经学了一段时间门,虽然很多话依旧不会说,但是漠犁话的语感发音她已经十分熟悉,几乎不用纠正。
而公主也发现,这位漠犁草原的右粟王,看上去高高壮壮眼神朴质,换句话说“不太聪明的样子”,但实际上学习能力极强,学魏国官话的速度超出她想象,非常惊人。
看着这样俊朗年轻的右粟王,漠犁大王的弟弟,佑安公主忍不住联想到了自己未来的夫君,漠犁大王身上。
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和乌骞相似容貌,一样性格
不过没几日,公主就后悔给乌骞高评价了。
乌骞居然教她说脏话。
还骗她说这是问好的话
当她自信地用这话对漠犁的官员问好时,漠犁官员全都一脸不可置信,接着恼怒,她立刻意识到不对,连忙喊了会翻译的侍女沅香过来解释。
乌骞知道沅香会基本的漠犁话,教的都是王庭口音的骂词,沅香一问才知道这些话是王庭百姓骂街的话,她们被乌骞王爷套路了。
佑安公主气得脸都红了,又对这些漠犁官员抱歉,道了歉等人走后,立刻派人去找乌骞。
人走出去半路,她细想想还是不甘心,提起裙子亲自出去找乌骞算账。亏她这几日将他当成了好朋友,以为他是和善的人,没想到他居然这样戏弄自己
佑安公主越想越气,走得快步如飞,一众侍女跟在她身后跑,连她自己都没发现,不过十几日,她举止比初来时“豪放”了不少。
“乌骞”柔柔的声音此刻多了满分的恼怒。
乌骞在喂马,他的坐骑是他最好的伙伴也是他的宝贝,喂养的事情他都是亲自来。
听到公主的喊声,他笑呵呵地看过去,高兴打招呼“公主你有空了今天过得还好吗”
佑安公主神色一顿,放下裙子走过去,表情渐渐平静。她看着细心喂马的男人,说了一句漠犁话。
嗯,乌骞教她的“问好”的话,还组合起来发挥了一下。
翻译过来大约是“你这牛粪老驴,我去你祖宗的。”一句是把人比做畜牲,一句骂人祖宗,合在一起非常活学活用。
她这是故意装不知情,来骂他了,骂完还扯起笑脸,仿佛在问好。
乌骞知道前头的事,使臣见公主都有固定时间门,所以也猜到了她头回主动跑来找自己,必定发现了真相,却没想到她绵里藏针,是这样子骂回来的。
他没忍住,噗地笑了出来。
第一次真正骂脏话的佑安公主骂完气出了不少,正有点不自在,看他笑了却再次怒气满点,这人,就是戏弄她。
这时,乌骞笑完了,仿佛没看到公主的怒气似的,对她说“我不是和你说了吗,对你们魏国大臣这样问好,可不是让你对我说。”
怕她不懂,还指了指魏国大臣的营帐方向,一字一句说“对、他们、说”
佑安公主“为什么”让她去骂自己的大臣
乌骞笑了一下,带着点坏水“他们不是总反对你吗下次他们反对,你用这个问好。”
反复强调,“反对”“问好”。
佑安公主突然就明白了,看着这人憋坏的样子,怒气消了大半,跟着笑起来。
笑完,她对乌骞说“我也教你几句新的问好的话。”
乌骞挑眉,狐疑地看着她,怀疑也是脏话,但是看公主这大家闺秀的样子,难以想象啊。
只听到公主清了清嗓子,对乌骞说“你这个狗奴才”
乌骞听懂了,顺着她学“你这个狗奴才”
佑安公主凝眉使劲想着宫里那些骂人的话,想了好一会儿又想到一个“你个王八犊子。”
乌骞忍笑,十分认真地继续骂“你个王八犊子”
公主“去你大爷的。”
“去你大爷的。”
“你这个老东西,管的忒多。”
“你就是那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
骂着骂着,佑安公主感觉有点不对劲,乌骞那个语气,对着她复述,就跟当面骂她似的。
她一下子住了嘴。
乌骞见她反应过来了,哈哈大笑,趁她生气前,立刻转移了话题。
“公主要不要骑马”
佑安公主的确意识到了,但是到底没那么泼辣强势,心里气了气,就被他糊弄过了一回。
“我不会骑马。”说话的语气还是有点气恼赌气。
“没关系,不难,我教你”乌骞大手拍着马儿的后背,“我们草原的姑娘,每个人都会骑马灵云的骑术比男子都强。”
“灵云”公主在一串半魏语半漠犁语的话里,准确捕捉到了关键词。
乌骞看着她说“是我的另一个嫂子,大王的东夫人。”
佑安公主神色不变,还浅笑着问他“灵云公主如此厉害,是不是很受大家的喜欢”
乌骞没有丝毫隐瞒的想法“是啊,她是我大哥最爱的女人,他至今只有这一个王后,没有其他女人。”
佑安公主想过那位东夫人先她成婚,必然在漠犁更有根基,而且她和漠犁王表兄妹,同是草原民族,必然比她更有情谊。
但是听乌骞亲昵的口气,似乎并不只是简单的有感情基础,这位东夫人好像深得夫家认同,连乌骞这个小叔子也对她语气亲近。
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月奴出身的灵云和来自魏国的她,是天然的对立立场。
佑安公主把目光放到了乌骞身上。
这位右粟王是漠犁王的弟弟,但不是前大王的亲生儿子,不知道他在漠犁地位如何这些日子她试着了解王庭情况,但语言障碍太深,实在难以沟通。
乌骞不知道公主心里想了什么,他故意向她展露出灵云在王庭的地位和受宠,想让这位看着并不是那么小白兔的公主有个心理准备,这样她去了庭帐,才会有更多的好戏。
他对前世发展,猜测之一是,这位公主人生地不熟进了王庭,被翁弭那个心机深沉的男人设计误判了形势,或者直接被剪断了羽翼。
不管这个猜测准不准,反正翁弭自顾不暇才对他有好处,再说这佑安公主温温柔柔的,人看着也还行,他就日行一善吧。
乌骞想着这些事,手里甩着马鞭,乐呵呵地看着公主,等她答复。
佑安公主仿佛被灵云这个对照组刺激了一下,微微挺直了背“既然来了,自然都要学会”
说着,大起胆子伸手去摸乌骞的大黑马。
葱白一样的指尖落在大黑乌黑发亮的马鬃上,越发白得亮眼,如白玉一般。
大黑正忘我地吃着草,感受到不一样的气息,鼻子哼出一口气,抬起下巴侧了侧头,发现乌骞还在,又继续低头吃它的。
佑安公主却被这个动作吓了一跳,急忙收回手。
乌骞的目光从那快速溜走了指尖的鬃毛上收回,看着受惊的公主哈哈笑开。
“公主,想骑马先要和马儿熟悉感情。你这么害怕可不行”
佑安能听出他在笑她,提了提气,又伸手来摸。
这一回,大黑无动于衷,佑安也渐渐放松下来,轻轻柔柔地抚摸着它的脖子,眼里露出了喜欢的神色。
马通人性,眼神又黑又大,纯稚简单,只要认真与它相处,谁都会喜欢上它。
“公主有骑装吗”乌骞往衣服上比划,指了指她繁复的罗裙。
公主没看懂。
乌骞再指指她的裙子,竖大拇指,夸“好”,然后神色一变,露出不好的表情,扯着她最外层的裙子往马背上挂,摇手说“不好”,再指了指自己的衣服,尤其是利落的裤子。
佑安用力护住自己的裙子,脸刷的红了“你你这个登徒子”
乌骞给她一个单纯懵懂的眼神。
公主“”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不和野蛮人计较
“知道了”她用力扯回裙子转身,大步往外走,喊了侍女回去换骑装。
乌骞在她身后笑得大声,豪爽的朗笑传出去老远。柔柔弱弱的人发起脾气也温温柔柔的,特别有趣。她那点脾气在他这里就跟羽毛挠痒痒似的,挠了一下感觉挺舒服,还想再挠挠。
而佑安公主,恨不得回过头去,再对着他“问好”几遍。
这次骑马,魏国那边竟然没人阻挠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佑安公主说服了那帮大臣。
于是,和亲使团前行路上,乌骞经常直接将佑安公主带出车驾,带着她随着和亲队伍行进的路线跑马。
一开始是他挑了漠犁这边善骑的婢女,让她带着公主跟着他跑,他用那拙劣的汉语纠正她的姿势。
马匹是他亲自挑选的温顺母马,几乎没什么脾气。
他虽然爱笑话她,甚至是敌是友难以捉摸,但是关键事上,都没有马虎轻慢她。
佑安约莫确认了这一点,魏国使团都不敢相信乌骞送来的婢女时,她毅然从车驾里走了出来。她虽然不知道这个右粟王为什么若即若离看不清态度,也没摸清他在漠犁王庭的地位立场,但有八成把握,他对自己没什么恶意。
而乌骞,很高兴地看着这位公主一次次接住他的试探,越接近王庭,他心里的兴味越浓。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88780506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