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牛高马大的保安一路生拉硬拽将制住的江弈拖进休息室。
江弈气急败坏的叫骂穿透办公室传遍整层楼, 从让他道歉那一刻开始积攒的屈辱和不忿彻底爆发了。
“纪九韶你他妈的出尔反尔操尼玛的蛋你玩我你他妈敢玩我”
“纪九韶你他妈的就是有病你他妈玩我你他妈的耍我老子骂你的人、弄你的人,你就不敢放一个屁说一个字你敢碰我一下吗你敢挨我一下吗”
江弈撕扯着嗓子,跟头蛮牛一样拖着身上三个大汉到处冲撞, 但左右手被反扣,后颈子也被摁着,无论如何都甩不脱身上的钳制,反而将自己的衬衫扯得撕裂。
“丫的放开老子傻批狗东西你们今天再动我一下试试老子让你们生不如死”
“老子是你们这些废物能碰的想死吗”
他脑袋充血, 口不择言。
他不服气,他愤怒,尖利的上牙磨着下牙,甚至想冲出去把还在看屏幕的人的后颈咬断嚼碎。
越来越难听的污言秽语源源不断往外头吐,很快纪九韶的家里人也被连带着问候了个遍。
在场的人都被江弈肆无忌惮的叫骂给震得头皮发麻。
这场面, 他们真没见过。
罗秘书提心吊胆地瞄向被骂的正主, 仍只是坐在那,脊背挺拔,十指不间断地敲击键盘,注视着屏幕, 眉目平静。
纪总对这样的叫骂,也能无动于衷一时间对老板的崇敬打心底的又上一层,除了工作,这天下到底还有什么事情能让老板稍微变一变色呢
江弈不记得自己骂了多久, 可能很久, 也可能压根没过纪九韶说的一分钟。
终于,某一刻,被骂的主角出声了。
“把嘴堵上。”纪九韶头也不回,略微一顿又说“要是闹,就绑了。”
被江弈搞得焦头烂额的三个保全闻言如蒙大赦, 干脆扯过一条毛巾揉成一团,直接往江弈嘴里堵去。
世界终于清净了。
好不容易把人押进卫生间,三个保全使出浑身力气将拒不配合的人按到淋浴器下,其中一人异常干脆,“啪”一下解下皮腰带,三两下把江弈的手跟淋浴器龙头绑在一起,末了还使劲紧了紧结,生怕绑松了让人跑掉。
三个保全从江弈身上站起来,长吁一口气,汗如雨下,抹掉一把热汗,心惊肉跳地离开卫浴。
在纪年做安保这么多年,从来没这么费神费力过。
出于对这个疯子做出什么样举动都不意外的考虑,保全们贴心地拉上了卫浴的门,但看着门迟疑片刻,还是觉得不够安全,从外面给它反锁上。
保安出来,罗秘书也自觉地将休息室的门反锁住,扭头见犹自安然的纪总已经开始视频会议,赶忙打了手势示意保安们出去,自己也轻手轻脚地出了办公室。
轻声带上办公室的门,一转身,被身后的场景吓得魂飞魄散。
走廊上探出一大片脑袋,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望着自己,热烈而诚挚。
罗秘书被吓得呆住好一会,然后无声做口型“不清楚。”
八卦群众集体嘁了一声,目露鄙视,然后才不情不愿地把脑袋缩了回去。
罗秘书苦涩地取下眼镜,一边擦拭镜片一边思考世界的真相。
小野猫顶多是尖牙利齿,纪总身边这个简直是钢牙锯齿。
纪总的眼光难道就这么的与众不同吗
他重新带上眼镜,整理好心情,余光无意扫过桌面,手机屏正发着幽光,消息提醒栏疯狂弹送。
随便瞟了一眼,都是在问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情。
得,今儿这一出预定登顶公司年度话题榜。
c市夏天潮热,纪年大厦的中空调常年不停,纪总休息室里的空调自然调到凉爽的温度。
空荡荡的卫浴间里,江弈瘫坐在冰冷的瓷砖上,脊背抵着同样冰冷的墙。
从天花板吹下来的冷风不止带走一身热汗,也让他的头脑冷静下来。
猛爬二十层楼梯的后劲涌上来,他现在不止是腿脚酸软,连动一动小脚趾的力气都已经消失殆尽。
每一处的肌肉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擅自痉挛抽动着,好像有无数只小蚯蚓在里面蠕动。
多年健身的常识告诉他,突然的过度运动后最容易引发抽筋。
江弈很想拉伸腿脚以免待会抽筋,但现实情况是左手不带希望地挣扎了几下,皮带把他跟水管绑得死紧,压根没丝毫扯开的可能。
很快就是五点了,也可能已经过了五点。
江弈把后脑勺往墙上一磕,双目放空。
累也好疼也好,反正都不是自己能控制缓解的。该宣泄的不该宣泄的都喷完了,到这一步,再怎么撒泼打诨都不过是无能狂怒。
他只觉得一股好笑的感觉从心底漫出、传进胸腔。
纪九韶是真的想让他来道歉吗不然。
从前台小姐说没有预约的时候他就猜到了,否则也不会暴跳如雷。
先把他晾在楼下,后把他捆进这里,根本没有一点要看他道歉的意思。
所谓的亲自道歉、所谓的“五点前”,压根就是耍着他玩而已。
只要在五点前自己没有向苏翰清或其他谁道歉,那么纪九韶自然就谈不上出尔反尔,jnn自然就能够继续引导魅金的舆论。
纪九韶失信了吗没有。是江弈没有履行约定。
江弈望着天花板光线柔和的白炽灯,胸腔涌上来的笑意被毛巾堵回喉咙里,只牵动得鼓囊囊的腮帮子发了几阵酸。
想跟他纪九韶求饶道歉,也得看你够不够资格、人愿不愿意给你道歉的机会。
纪九韶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就把他耍得狼狈不堪。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逼近门口。
随着锁芯弹动的声响,卫浴间的门被推开。
江弈朝门口的方向一歪脑袋,最先入目的是纯黑的西装裤,剪裁得体、修身优雅。
目光上移,是熟悉的白衬衫,再向上,眸光就不自觉地跳了跳。
纪九韶的鼻梁上竟然架着一幅黑框眼镜,黑色镜框似乎柔和了他的棱角。
黑眸前无非多了两块透明玻璃片,却好似削去了不少漠色,让他看起来意外地多了几分斯文的气质。
不过行动仍然没有温柔斯文可言。
江弈看着他笔直走近,脊背不自在地变得僵直。
比现在还要狼狈的模样纪九韶不是没有见过,但江弈永远受不了纪九韶这样居高临下的视线,明明不带任何情绪。
可正因为不带任何情绪,才比刀子都锋利,才让他恨到咬牙切齿。
纪九韶只是低眸扫量了地上的江弈几秒。
虽然锋锐的爪子和牙齿被迫暂时性地缩了回去,但眼神还是一如既往。
他走近解开了缚着江弈的皮腰带,然后将它随意搁到一边的盥洗台上。
保安会担心江弈的拳头,纪九韶不担心。
得以夺回双手控制权的江弈第一件事就是扯出嘴里的毛巾,啐了几口吐沫,揉动酸胀的脸颊活动下颌,“大多数人逗狗,逗完后会把骨头当做奖赏扔给它,而我跟他们不大一样,有时候我喜欢看小狗淌着口水追骨头,等它跑不动了、伸着舌头喘气了,就把骨头扔进它永远翻不到的垃圾桶里。”
仰视着上方的人,眼睛倏的一弯,笑了出来,“没想到九少也知道这种玩法的乐趣。”
以前他都做逗狗的人,今天头一回做了追着骨头跑的狗。
“五点前”的约定就像骨头,不追,饿死;追,被玩。
纪九韶对这些话未置可否,先微微垂首摘下黑框眼镜折叠起来,方才不轻不慢地问他“所以被人用规则玩弄的感觉怎么样。”
“我现在的样子还不足够说明感受”江弈说,“玩不过九少,甘拜下风。”
“谁是支配位,够清楚了”
“清楚,认栽。”江弈贱兮兮地挑着眉往纪九韶的方向凑“要不然我再汪汪的多叫几声,纪少就把那根骨头扔给我”
他脸上的神情是酒局饭桌上最常见的那种,看似恳切的伏低做小,连眼角的褶皱都夹着谄媚的油腻。
奈何江弈这张脸生的不错,就算他坐在地板上露出这样贱的表情,也不显得难看。
江弈相貌基因大多遗传自明艳的母亲,尤其是眼睛和嘴唇,嘴角似弯非弯,眼睛不笑的时候也像在笑,放松的时候就显得悠然含情。此外,还幸运地遗传了江爹唯一的优点,高眉骨。
这张脸在学生年代做校霸时,或多或少地沾上些凶横和痞气,可惜当时没人敢细看这位凶神长啥样,况且还有个帅哥颜值单位纪九韶在前头杵着,也因此没有吸引太多眼球。
到大学时他才收敛了拳脚,趋向于做个衣冠禽兽。
于是,褪去不少凶煞之气的江弈很快就成了纵横情场、无往不利的人形自走播种机。
有钱固然是一方面,但顶着这么一张极具欺骗性的脸才真是如虎添翼。
如果忽略掉一些外部因素,只看这张脸蛋,毫无疑问是好看的。
不难看的脸上露出献媚的笑,不说人话的嘴里吐出邀宠的话,要是看不出其中的不怀好意,他纪九韶的两只眼睛大概就白长了。
纪九韶非常清楚江弈眼里放着的光是带着恶意的,像是期待着什么东西。
不过绝对不是江弈嘴里讨要的“骨头”。
这样的光,他见过一次,也是跟今天相似的处境。
江弈看了他许久,大觉无趣地收起那种笑容,拍拍自己皱巴巴的衣领,“既然九少只是想玩我,没打算给一条活路,那我们也没什么可谈的咯。”
破罐破摔。他的头脑是前所未有的冷静。
他被纪九韶彻彻底底地玩了一道。
不过就算纪九韶不肯放过魅金,也没关系了,反正离岳老寿宴没多久了。
一个魅金而已,他不要了。
江弈这个名字而已,黑就黑了。
在万向城面前,这些完全是可以被舍弃的东西。
只要纪九韶输,怎样都可以。
纪家的准继承人在商场独占鳌头,是英才将才、是会发光发热的存在。
用一个魅金、一个江弈,换得那样的人疼一下,就血妈赚。
江弈单手撑住墙面,打算站起来离开,但疲软的腿才拖动了一下,腿肚子内侧有根什么猛地一抽,剧痛闪电蹿及大脑,整个人跌坐回地上。
肌肉突然好像要从腿上剥离一般,一根筋在里头憋着,连着脚趾甲不受控制地僵硬,酸胀麻纠缠,痛不欲生。
他用最后的力气咬着唇,把即将出口的哀嚎全给压在嗓子眼里。
纪九韶见江弈猛一下子跌了回去,不止五官扭曲得不成样,还拼命弯下腰去扳直脚板。
很快肉眼可见的汗珠从额角滚落,平时脏话连篇的嘴里出奇地不喊出一声疼,只有粗重的呼吸遗露出其承受的痛苦。
从头至尾,他也只是看着。
近两分钟后,下方急促的喘息才有了平缓的趋势。
纪九韶见江弈挨过剧疼,但伏在下方的脑袋仍没有抬起来的趋势,反而往手肘窝里埋得更深了些。
埋着头的江弈在黑暗里默不作声地把湿漉漉的脸往衣袖上蹭了好几下。
不为其他,刚才剧烈的抽筋不止逼出了冷汗,还有生理性的泪液。
真jb丢脸。
短时间内肯定是走不动路了。
等江弈在心里骂完娘、擦完脸,终于抬起头来的时候,心跳猛然漏了一拍。
纪九韶不知何时已单膝半蹲在他身前,冷淡的目光穿过黑色碎发跟自己处在同一水平线。
无言相峙数秒。
“哭了。”纪九韶突然出声,是个陈述句。
江弈一愣,随后血液急速沸腾,脑袋跟水壶烧开一样直往外冒热气。
“没有”他梗着血红还翻青筋的脖子据理力争,差点咬掉舌头,“这t是生理的你有常识吗”
纪九韶眉梢微微往下压了一压,眸光也似有若无的向地上低了低,再移上来的时候,很平静。
“今天嘴很脏,水没喝够”
被按进湖里的溺水窒息感到现在依旧记忆犹新,江弈不由得眼球上滚,看到头顶上淋浴器的影子,口腔里似乎又浮现湖水的泥腥味,到舌尖的话又吞了回去。
纪九韶手腕闲置于右膝,五指放松地垂在空中,黑眸直视着他“你最好记住今天。”
江弈揉着还在作痛的腿,满不在乎地讥笑“凭这点小打小闹,我可记不住。”
“在你初次践踏规则的时候,就应该要感到切肤的疼痛,然后永远敬畏。”纪九韶虚抬眼镜指向他的腿“过去没有人能教你知道这件事,今天你该知道了。”
敬畏江弈脸上只差写着“不以为然”了。
“敬畏这个词通常包括两个意思敬重和畏惧,或许我没办法让你学会敬重,但畏惧,我想可以。你觉得呢,江弈”
最后反问的六个字语气轻描淡写,却是对猎物绝对掌控的自信。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88780506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