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瓣黏合。
是直觉也是下意识的动作。
赵星茴轻轻眨动睫毛, 于猝不及防和心慌意乱中生出一种微薄的愉悦,温热的薄唇在她唇上停驻碾压,气息更加迫近, 呼吸和呼吸之间有如胶黏一起。
奇妙的柔软再度拉回理智。
闻楝在逆来顺受里也有自己的棱角和脾气。
短暂几秒之后,他低头加深这个吻,摩挲花瓣似的轻缓厮磨她的红唇,再抿住她的柔软唇瓣轻轻吮吻, 渐而含吮碾压,深触她的柔软和甘甜,一下又一下的吮吻,抿住她娇嫩的唇珠,再放开, 缓缓移至下唇瓣。
赵星茴闭上颤颤的睫毛, 手指把他揪得更紧些。
闻楝时轻时重地在她唇上辗转厮磨,她完全感知他嘴唇的温热湿润,绵绵从唇间喉咙传递而下,心好似也被揪起, 漫起无数莫名又细碎的焦灼躁动,最后按捺不住,微启唇瓣,张口咬他。
尖尖贝齿叼住他的薄唇, 不轻不重地咬, 随着他的动作啮咬又松开,惹来微微的刺痛,更强烈的唇齿感知。
吻已胶着,逐而加深,两人气息越来越急, 喉咙更加干涸,而后有温热粗砺的触感扫过她的贝齿和唇瓣,赵星茴那时还未察觉,唇齿追逐而去啮咬,却被他一触即退,再猛然回神,她的舌尖已经游曳进了他湿滑热烫的唇腔。
她的心砰然一跳,想缩回后退,闻楝却主动缠住了她唇舌,呼吸急促无比,捕猎般叼含住她的舌尖,撩动她的唇腔舌面,吸吮她的芬芳气息。
唔
这个混蛋。
赵星茴没想过接吻是这么轻而易举地共享口腔和津唾,唇舌的交缠和递进,但这种感觉并不难受或者嫌弃,只是心如擂鼓,有酥麻微痒由舌尖传递,飘飘然让人似晕如醉。
两人气息交缠,他引诱,她追逐咬住,她后退,他上前纠缠,后来也分不清界限如何,只是是唇舌之间的交锋,只有吞咽声和黏腻的声响放大在耳边。
他把呼吸渡给她,也把她的名字递在舌尖传递。
“赵星茴”
闻楝很难说清这种情绪。
她面色嫣红欲滴,呢喃缠绕其间“不许喊我名字”
揪住他衣领的手已经发软到只能撑在他胸膛,掌下是剧烈又强有力的心跳,她于些微清明中惊讶他的心跳声是如此的强烈,却又被这心跳带动,连手指至身体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发软。
储藏室阴暗潮湿,寂静无声。
墙上没有时钟,无法估量时间。
总有一遍又一遍的吻在好奇地试探或是回味这种奇妙感觉,急急停停的心跳弥漫在胸腔,急促狂乱又因缺氧而缓慢暂停的呼吸起起落落。
最后是窗外树梢“嘎”的一声鸟叫惊醒了两人。
赵星茴猛然回神,推开了闻楝。
她整个人都在起伏喘气,视线迷离中望着闻楝,却也只见一双漆黑亮灼的眼眸注视着她,熠亮的眼睛里的涌动着莫名的情绪,而两个人都是脸颊泛红,嘴唇水光潋滟。
鸟儿展翅扑腾而去,声音似远又静,空气突然静默又扭曲,好像什么都碍手碍脚,什么都不对劲。
赵星茴看见闻楝尖尖的喉咙在泛红的皮肤下一下下滑动。
打破这种尴尬又诡异的气氛,他滑出清哑的嗓音“够了吗”
她脸如火烧,霞光似的红晕弥漫至脖颈,完全忘记自己哪来的冲动,故作镇定,又抹了下嘴唇“够了。”
她重声补充“一点都不好玩。”
两人的距离还是近,闻楝的视线定定落在她艳丽的唇上。
赵星茴迎着他的目光,只觉没由来的心跳加速。
“不许跟别人说。”她整个人别扭得要弹起来,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你就当这是幻觉,从来没有发生过,不许告诉任何人,自己也不许多想,听见没有。”
闻楝没说话。
她瞪着眼睛,唇瓣翕张,低声威胁,又似慌乱“听见没有”
闻楝还是看着她,眸光渐而冷静,最后说“听见了。”
赵星茴不能多想。
这件事,一点都不能想。
不知道是怕再说出什么话来,还是再没什么能说的,赵星茴撇下人,匆匆走出储藏室,扑回房间的枕头上,过了好久好久才恢复平静。
她呆在楼上不肯下来。
当天晚上闻楝去敲她的门。
赵星茴听见他的声音,手一哆嗦,手机砸在地板,她慌得要命,从床上跳下来,光脚走到门口,又没想好要不要开门,隔了半天,问一句干嘛。
“你的东西找到了。”他站在门外,平静说,“我放在门口。”
赵星茴听着脚步声远去,又站了片刻,才悄悄打开门,探头左右张望了一下
没有人。
地板上躺着个白色的文件封,正是她在储藏室找的东西。
连赵星茴自己都未察觉,她低首时唇角弯弯,是个清甜笑容。
方歆说找赵星茴玩。
赵星茴半点都没犹豫,每天早出晚归不着家,抱着爆爆去了方歆家打游戏,两人又出去逛街看电影旅游,报复性玩了好几天。
半个月后出高考成绩,方歆一边玩一边等成绩下来,再问赵星茴。
“对了,怎么不见闻楝”
“你好端端地提他干嘛”赵星茴别扭。
“我就随便问问。”方歆耸耸肩膀,“于奕扬呢我这几天也没见他呀”
“过几天。他最近有入学面试,等他不忙了,我们会约见面。”
方歆感慨“真好啊,你和于奕扬一起出国。”
“他申请了音乐学院,现在还不确定是哪所学校录取,肯定也有距离,我们也不会天天待在一起。”赵星茴盯着天花板发呆,“方歆。”
“嗯”
“你说谈恋爱会不会比当朋友更好一点”
“你和于奕扬谈恋爱也和当朋友没差别啊,每天形影不离,吃喝玩乐都那么同步。”方歆老神在在,“你俩打算在他收到学校offer后再确定关系戴上那对象征着定情的手工银戒”
赵星茴一口可乐差点喷出来“你怎么知道”
方歆咧嘴笑“我关注了于奕扬的社交账号,发现他收藏了一家手作店,那店离他家不远,我又关注了那家店的账号,店主定期会晒照片,然后我翻到了一张客作合照,再然后某天,我发现于奕扬戴的项链上发现坠着一枚银戒还有啊,我发现”
赵星茴对她的侦查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最近好像有心事哦。”方歆眨眨眼,“纠结什么呢说给我听听,我在爱情指导方面也很厉害哦。”
“我不确定,我和小鱼适合走进情侣关系。”赵星茴想了想,“他很好,我不想我们俩以后吵架分手,闹得不开心,连当朋友都别扭。”
“那你身边还有更适合当你男朋友的人吗”
方歆掰着指头数“我记得那个陆显舟,他各方面都很不错哎,你能想象你跟他谈恋爱吗”
赵星茴直接摇头“他太老了。”
“那闻楝呢你俩认识也蛮久了,他还住在你家,学习又好,长得也好看,暗恋他的人也很多,脾气也好。你和他谈恋爱呢”
“”
赵星茴蹙眉思忖,撇开脑海里的画面,最后抿起了唇“我不会和闻楝谈恋爱,他不合适。”
“哪里不适合”
“哪里都不合适。”赵星茴开口,“我压根没有想过,他不适合我,我也不适合他。”
从闻楝走进她家的第一天起,她压根没想过这个人会和她如何。
不可能。
方歆问“那学校其他男生呢”
其他男生更没有能让赵星茴能多看一眼。
“看吧,还不就是于奕扬。”方歆摊手,“想那么多干嘛现在咱们就要多谈恋爱,行不行试了才知道,大不了分手啦,不谈个十次八次怎么对得起自己。”
赵星茴点头,躺平。
她现在倒不太想看见闻楝,连着好几天都不露面,又跟方歆出去玩了两天。
赵坤则那边。
上次赵星茴说要闻楝陪她一起出国,不知道是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就把这事交给赵坤则和褚文兰去料理。
凌微也知道。
她见过闻楝一次,那次寒假她回家接女儿去新加坡,远远地跟闻楝点点头,记得这个男生清瘦挺拔,眉目清朗,不是令人反感的男生。星茴也在电话里说了很多,说闻楝脾气好,对她也很好,她想有个人陪着。
凌微同意赵星茴的“心血来潮”,打电话跟前夫说这个事,说两个孩子可以一道出国。
赵坤则顿觉头疼。
这母女俩不知道是哪门子兴起。
褚文兰不同意让闻楝跟着赵星茴出国,这几年闻楝也没少受赵星茴的欺负,出国能陪她干嘛还不是跟国内一样,大小姐身边要有个人给她提外套拎包被她欺负。
以闻楝的成绩和能力,在哪儿都一样。
褚文兰不肯松口,赵坤则也为难,现在凌微又打电话过来掺和。
“闻楝不想出国。你也劝劝星茴,又不是没朋友,自己出国拽着别人干什么”
“离婚的时候,公司股权没有明确分割,当时因为星茴的抚养权在你那儿,我没有拿走太多东西,你也答应了那些都是留给星茴的,等她成年的时候让她自己做决定是不是要接手公司。”凌微口气徒然冷淡,“赵坤则,你已经有了女儿,你们夫妻又计划生孩子,同时把一个孩子领养到家里来是什么意图我听星茴说他暑假在公司帮忙,我猜以后你们是不是想把他带进公司,把褚文兰手上的业务交到他手里自己培养的人用得更放心以后星茴回国,家里还有没有她的一席之地”
“凌微,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赵坤则揉揉额头,“好好的一件善事,在你眼里就是居心叵测我都没想过这些,他们才十几岁,以后要做什么都不一定,我何必在两个小孩子身上动脑筋。你每次打电话就就怕我委屈了星茴,她也是我女儿,我为什么要亏待过她”
“既然你不亏待,我要看见结果。”凌微撂下电话,“我答应星茴,你也答应她。”
赵坤则深觉头疼。
他也抽空找闻楝,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单独聊了聊。
闻楝对赵坤则在说出那句“星茴想让你陪她出国”之后愣怔在地。
“你兰姨舍不得你,也怕星茴在国外欺负你,为这事跟我还跟我生着闷气。星茴又说想让你陪你,我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出国,你们俩一起出去也有个照应,以后不管她做什么去哪里玩,你呆在她身边,我们也放心。”
“阿楝,你自己是什么想法”
“赵叔叔”
闻楝敛目,沉默良久,最后抿唇,“谢谢您的好意,我不想出国。”
“还有一点时间,你再考虑考虑。这是星茴的主意,去国外也不是不好,两个人总归放心些。”赵坤则把决定权扔给闻楝,“我和你兰姨都尊重你的决定,你兰姨忙着带孩子,也不方便多介入这事你要不愿意,你和星茴解释清楚,毕竟你俩直接沟通起来更方便些。”
闻楝还有一点时间考虑。
那时他看着赵星茴和方歆一起进家门,她笑得眉眼弯弯,明眸皓齿,瞥见他之后停住脚步,星眸流转“闻楝,你来楼上玩好不好我和方歆今天有活动。”
她们偷偷买了酒。
啤酒果酒红酒清酒甜酒,挑了漂亮精致小巧的包装。
两人瞒着大人躲在房间里,把所有的酒都打开,倒在小小的杯子喝,每种酒都浅抿一口,要尝尝酒精的风味。
“闻楝,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喝酒”
赵星茴递给闻楝一个杯子。
啤酒有麦芽的香气,清酒太冲太辣,葡萄酒带着果木香的甜,柚子酒有柚子的清香酸涩
她们轮流品尝不同的酒精,最后选出口感最好喝的一瓶。
闻楝看着赵星茴和方歆皱着脸,小口小口地抿,辣得吐舌头要漱口,或是眯眼咂舌回味,抑或是豪迈地仰头一饮而尽,而酡红悄悄爬上两张俏脸,眼眸也愈加迷离。
没喝几口,方歆已经晕了,抱着玩偶趴在赵星茴床上傻乐呵。
赵星茴给自己和闻楝倒酒,眯着眼睛啜吸着杯子里的酒,再睁开眼又是亮晶晶的眸。
她眸里荡漾着微醺笑意。
“闻楝,我们以后一起去酒吧玩。”她跟他碰杯喊cheers,“一起喝香槟蹦迪,不知道会不会很开心。”
“庆祝我们终于长成了自由的个体,迎来了自己做主的人生。”
“我们可以一起上课,一起在图书馆熬夜念书,一起躺在沙发抱着电脑赶作业。”
“假期结束还可以出去旅游,沿着海岸线开车兜风,在海边冲浪玩舢板,穿越没有尽头的公路,等暴风雪停后出门堆雪人。”
闻楝默默注视着她,再垂眼望着酒杯里色泽迷人的液体。
她醺醺然,倾身凑过来,双手搭在他肩膀,精致下巴枕在自己手背,湿润艳丽的唇噘在他耳边,香甜气息吹拂,小小声撒娇“闻楝,你跟我一起出国好不好”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可怎么办谁陪我呀我不想一个人生活”
“对了,我们还得带上爆爆爆爆可喜欢你了,你得陪着它呀。”
“好不好呀”
“闻楝”
话语娇娇柔柔,清甜妩媚,甜蜜如糖,似引诱,似催眠。
烫红闻楝的耳。
她好的时候很好,坏的时候也很坏。
但这个时候无疑是可爱的。
沾着酒意的香甜呼吸像蛛丝一样缠绕他的意识,闻楝心旌动摇,喉咙如塞,说不出“好”抑或“不好”的词。
他沉默着。
方歆头晕目眩地趴在床上,两手捂着发烫的脸颊,含含糊糊道“我不行了,我晕得想睡觉。星茴,闻楝,能不能给我倒杯水,我想喝要冰水。”
闻楝下意识扭头说“好”。
赵星茴的脸撞进他眼睛里。
她晕乎乎地趴在他肩头,黑白分明的眼睛微醺着晶亮光芒,而后朝着他粲然浅笑,而后伸手缠住了他的肩膀,红唇凑过去,贴近他的耳朵,热气微痒“闻楝,你答应我了哦。”
那时候他们不知道混酒容易醉,一点点果酒就能把人喝倒。
方歆没看见他俩的小动作,连水都没喝,眼睛被胶水黏住似的,躺在赵星茴床上呼呼大睡。
赵星茴倒是喝了两口水,推推方歆,看她一动不动,也觉得自己身上懒洋洋的晕眩,索性撑着脸颊趴在床上,慢慢地闭上眼。
闻楝帮她们收拾残局,把桌子收拾干净,静悄悄地关上了房门。
褚文兰和育儿嫂带着孩子,刚从外面花园散步回来,看见闻楝下楼,朝他招招手“阿楝。”
说的还是闻楝出国的事儿。
“你赵叔叔说你不想出国,你心里怎么想的如果你愿意去,兰姨也支持你的决定,留学的费用不用担心,这些都不是问题。”褚文兰话锋一转,“如果你不想去,也没人能勉强你。”
闻楝极少有这样的时候,脸上神色是罕见的一丝犹豫。
他动摇过一分,站在褚文兰面前便有羞愧和迷茫,想说点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最后只是抿唇回答“兰姨,我请给我几天的时候考虑一下。”
他的考虑不在赵星茴的认知范围内。
赵星茴收到了于奕扬的好消息他收到了申请学校的offer。
“是不是应该好好庆祝一下”于奕扬展眉浅笑。
“你想怎么庆祝”赵星茴由衷替他感到高兴。
“出来玩吧,星茴。”
“好啊。”
他俩约了时间。
见面的时间是晚上,地方是于奕扬挑的,在江畔的一间音乐餐厅。
餐厅前面就是灯光璀璨的观景河段,江风漫卷,夜景璀璨,餐厅的落地窗一眼可见窗外美景,露台鲜花环绕,布景精致,每晚有乐队驻场,歌声悠扬。
赵星茴和于奕扬约在这里吃饭。
两人开开心心吃了一顿美味晚餐,最后跟甜品一起端上来的还有一支玫瑰花。
“你不会要再给我变个魔术吧。”赵星茴笑得乐不可支,“敬谢不敏。”
倒不是魔术,是甜品的噱头液氮玫瑰,于奕扬把玫瑰花拍碎,纷纷扬扬的红色碎花瓣撒在冰激凌上,拍出来的照片非常美。
她吃着玫瑰冰激凌,于奕扬起身去了舞台,抱起吉他,坐在高脚椅上,长腿支地,姿势帅气地唱起了歌。
是那年元旦晚会,赵星茴因为陪着生病的闻楝去医院挂水,错过了于奕扬乐队的演奏的歌曲。
现在他想单独唱给她听。
赵星茴扬起笑脸,坐在鲜花环绕的露台,接受周围的观众的侧目和鼓掌。
十八九岁的年轻人,他们有明亮的眼睛和皎洁的面孔,年轻的爱情美丽纯粹,最能打动人心,好像整个世界都是他们的背景。
这顿饭吃完,两人在观众的目送下沿着江边散步。
晚风吹拂衣摆和发梢,翩翩如似少年脚步,两人说说笑笑地漫步在江边,只是那么一驻足,还没说出更美更动听的话语,已有璀璨烟火绽放头顶。
赵星茴仰头。
“喜欢吗”于奕扬并肩站在她身边。
“喜欢,好漂亮的烟花。”她粲然浅笑,“你布置的吗”
“你上次不是说我的表白很无聊。”他笑得爽朗,“今天我略有准备,希望能让你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这次还不错。”赵星茴点头。
于奕扬牵住了赵星茴的右手,抚摸她纤细的手指,轻声问“星茴,你把戒指带来了吗”
赵星茴打开了另一只手那枚银色的戒指安静躺在她手心。
今晚的安排很好很完美。
漂亮的餐厅,美味的食物,香甜的玫瑰冰激凌,动听的音乐,璀璨的夜景,夏夜的星辰,绚烂烟花。
年轻人永远不会对浪漫过敏,意气风发的少年轻声述说着什么,明媚灿烂的笑容和更灿烂的烟火相得映彰。
夜晚的江风吹来凉意,于奕扬拢住赵星茴光洁的肩膀。
他将她圈于怀抱之内,明亮的眼睛望着她。
她仰头和他说话,微笑对视。
一切的气氛都烘托得刚刚好,恰恰适合表白、求婚、接吻、拥抱。
在最绚丽的烟花燃于天空之际。
于奕扬低下了头,而她亦是轻轻踮脚。
他们在光影编织的梦幻火花升腾之际接吻,又在无数缤纷流星滑落之际融为一体。
江堤下的风凉而狂烈,角落里站着人。
乐队几个人手忙脚乱地点燃烟花,方歆是今晚节目的总指挥,压低音量“喂,你们几个不要偷看了,还有几个烟花快快快,全都搬过来放掉,我们现在要把氛围烘托到最强烈。”
她又电话指挥黎悦“黎悦,于奕扬的外套你给服务员了吗待会烟花放完了让他们送过去,星茴今天裙子短,待会肯定冷,刚才照片拍到了吗你偷偷拍个背影照就好,别被他们发现了。”
“这江边风也太大了。”方歆龇牙咧嘴,搓搓胳膊,“风好冷。”
方歆撞撞身边人“闻楝,待会走的时候别忘记了去音乐餐厅拿吉他哎,你冷不冷你脸色看起来很冰冷哎。”
“不冷。”闻楝的嗓音吹碎在风里。
“他俩终于吻上了。”方歆抬头,斜斜瞟一眼江边接吻的人,笑得暧昧猥琐,“你知不知道星茴她今天嚼了八百遍的口香糖,出门前还特意买了口气清新剂我看她紧张得要命,没想到临场反应蛮好的,吻的姿势还挺美哎,你说她是不是特意练习过还是看过什么接吻指南”
“谈恋爱真好啊”方歆还在唠叨,“他俩高兴死了,于奕扬终于收到了音乐学校的offer,国外谈恋爱多开心,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咱们还得留在国内羡慕”
闻楝单薄身形被风吹动,身姿却仿佛早已僵住凝固,眉眼眸光都无比冷清,看不出一点温度和情绪。
她不过想尝试下接吻的感觉。
她只是想要人陪她一起出国。
和他有什么关系
闻楝,和你有什么关系
江风将他皮肤吹得冰凉,那凉意侵入肌骨血液,沿着血管渗入心脏,几乎要将整颗心麻木成冰,冻得彻底。
闻楝冷漠垂眸,咽了咽冰冷的喉咙。
喉管里有苦涩的血腥气。
那几天赵星茴的日子过得不知不觉。
她不太习惯手指上的银戒,常会无意识地摩挲、转动或者摘下它。
说高兴好像很高兴,说快乐好像也是快乐的,说紧张期待也许真的有一点,说迷茫又摸不着头绪。
好像
好像有好几天都没在家里看见闻楝。
赵星茴意识到这个问题时,再认真回想了一遍,而后下楼去找闻楝。
她敲了好几次闻楝的房门都没有回应。
不知道他是出门了,还是到哪儿去了。
但他连晚上都不在家。
燕姐看赵星茴老是跑下楼敲门,也是诧异“哎”了声“小茴,阿楝已经回邻市老家。”
赵星茴瞪眼疑惑“他回邻市了什么时候走的”
“都走好几天了,阿楝没跟你说吗”
“他没跟我说”她语气诧异,以为他回去看闻大伯一家,又紧追着问,“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不回来了吧。”燕姐唠叨,“他把房间的东西都带走了,司机把他送回去的,太太也说他要去临江念大学,以后也不会住在家里。”
赵星茴心猛然一沉,拧开了客房的门。
这个房间他曾经生活过四年,如今已经改回原样,桌柜床头都是空空荡荡,毫无住过人的痕迹。
室内光洁如新,连灰尘都不曾留下。
她再打开浴室,跑去门口鞋柜,也没有一件找到属于闻楝的物品。
赵星茴不知道自己面对这种情况,应该诧异还是愤怒,抑或是更复杂的情绪,但它们堆积的确堆积在心里,让她哑口无言,束手无措,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给闻楝打了好几个电话。
闻楝没接,也没有回复她的消息。
没有别的办法,赵星茴只能硬着头皮去问褚文兰。
褚文兰抱着孩子坐在她面前,言笑晏晏地问她怎么了,再微笑着哄她“阿楝说高考结束了,留在洛江也没什么事,他想搬回家住,开学后直接去临江上学,我也劝不过他,家里最近又忙,只能让司机送他回去。”
赵星茴咬唇“他没有告诉我。”
“阿楝跟家里人都说了,是不是你自己忘记了你这几天都跟奕扬方歆他们在外面玩,回家也呆在房间里,可能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真的没有。”
褚文兰脸上的笑容摆明了不信。
赵星茴心乱如麻“他答应了陪我出国的。”
“是吗阿楝跟我们说他不想出国。”褚文兰微诧,“我和你爸爸苦口婆心劝了他好多回,他每次都坚持说要留在国内。闻楝还是太懂事,他一来担心多花家里的钱,二来也说自己不喜欢国外生活,再说了,保送的也是国内顶好的大学,他也有不少同学都会去临江念大学,那边朋友也多,他也不想走。”
“他亲口答应我的。”赵星茴秀眉深蹙,语气咄咄逼人,“他答应过我要陪我出国念书,他答应了的。”
“小茴你是不是听错了他要是真想出国,肯定就留在洛江,怎么会回邻市,他走的时候我们都没挽留住他,申请学校那些他什么都没有准备。”
褚文兰要上楼去,也不多说,“你要不信,可以问问你爸爸,他派司机送闻楝回去的。”
等赵星茴再去质问赵坤则,赵坤则觉得这事弄得莫名其妙,捏着额头觉得赵星茴闹腾。
“明明是他答应了我要要陪我出国,他却一声不吭地走了,都没有跟我说一声,还不接我电话。”赵星茴紧咬唇瓣,跺脚道,“我不管,我要他回来给我解释清楚。”
“你别闹了。星茴,你能不能不刁蛮任性你这脾气性格能不能改一改”赵坤则也是光火,眉头深皱,“你能不能不想一出是一出你又不是几岁的小孩子,十八岁了,该成熟懂事了。闻楝他不想出国,你能让我怎么办,把他绑上飞机你这性格就是被你妈惯的,什么都由着你。”
“我哪里刁蛮任性”赵星茴拳头紧握,气得眼眶发红,声声尖利,“你们为什么都觉得是我的问题什么都是我的原因我在你心里永远都是不懂事不好不听话,永远都比不上别人。永远都是我的错。”
赵星茴要让司机把闻楝接回来,赵坤则不肯。
她说要司机送她,她自己去邻市问他个清楚,赵坤则也觉得这事说得很清楚,完全没必要。
父女两人大吵一架。
赵星茴气得砸了半个房间的东西,再踢开满地狼藉,闷在房间里掉眼泪。
家里也没人管她如何。
她给闻楝打电话,他却一直一直没有接。
赵星茴也有股莽劲,闻楝不接电话,她就一直打,只要他手机没关,她就能从早上打到晚上,再到半夜和凌晨。
持续了好多天。
她的脾气就是这样,可以随随便便不理不睬,也能在麻木的报复和怒火中不厌其烦地骚扰他,在某刻眼睁睁看着通话界面跳出通话时间,再过十秒之后,才猛然反应过来。
“闻楝。”
本应该是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或者是怒火滔天的凶斥,最后脱口而出的却是委屈。
“赵星茴,别再给我打电话。”他的嗓音在电话那头格外冷淡,背景却是在嘈杂的ktv里,有人握着话筒唱歌,有人在聊天说话,“这个手机我一直没用,过一阵也会换号,你不要浪费时间。”
“你欠我一个解释。”她平静的嗓音里已咽下满腔委屈。
“我从来没有想过出国,也说过高考完要走。”他的声音平静到几近冷酷,“提前祝你一路顺风,生活幸福。”
闻楝挂了电话。
身边朋友凑过来“到底是什么电话,你看了几十遍才接”
“没什么。”
闻楝捏着发烫的手机,面无表情地摁下关机键。
赵星茴把手中的电话扔回床上,抱着膝盖,面色不虞地发了会呆。
爆爆蹭过来,舔她的手指。
她紧紧抱住了爆爆,捂住它的耳朵,语气又冷又轻“爆爆,他不要你了。”
赵星茴做人的准则是有人让她不高兴,她会让所有人都不高兴。
她有理由生气,更有理由质问闻楝。
因为这事跟家里闹冷战,赵星茴索性自己打车去了邻市。
她依然穿漂亮的衣服和鞋子,精致得像公主一样出现在嘈杂破败的街头,她站在那等了很久,终于在视线前方看见穿t恤帆布鞋的闻楝。
闻楝站在街道的另一边,扭头驻足,而后望向她。
她漂亮的眼睛带着怒意,直直地望着他。
最后他迈步站在她面前,抿唇不语,眸光是一如既往的漆黑幽沉。
“你为什么回家不告诉我”她嗓音冰冷清脆。
“你很忙。”他语气微冷,唇角扯得很平,脸颊的酒窝都是冷淡,“未必有时间听,听了也未必会在乎。”
她咬唇“出国不好吗”
他脸上似乎有笑容,但那笑容冷淡如白纸“好与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
“可是你答应过我。为什么又反悔”
“我从来没答应过你。”
他冷漠回答,径直往前走,“我从来没想过要陪你出国,也没有反悔过。”
“闻楝”
赵星茴气势汹汹地追上他“为什么”
他清隽的脸颊满是冷嘲“赵星茴,你不过是缺个佣人陪读念书,再给你洗衣做饭,当司机清洁工,任你呼来喝去。我凭什么要愿意”
“我没有把你当成佣人”
“你不是这样想的带着我出国,仗着你家对我的恩惠,不过就是带个人,我需要帮你洗衣做饭写作业,整理家务当司机,出门跑腿买东西,随叫随到随你发脾气,随时替你解决各种生活的麻烦。”
对,她就是这样想的他就应该这样做。
赵星茴紧紧咬住唇壁。
“赵星茴,我不是你的仆人,也不是你的奴隶。”
他顿住脚步,嗓音平静喑哑“我在你家住了四年,也足足忍受了你四年,你知不知道我这四年是怎么过的你以为我过去四年在你家衣食无忧、司机保姆伺候的日子很幸福你真的以为我愿意在你家多待一天你以为我在乎你们嘴里说的那些好处”
他唇角勾起,是个冷嘲的笑容“每一天我要都忍受你的无理取闹,每一天我都在强迫自己接受你,每过一天我对你的厌恶就更胜一天,为什么我不愿意留在洛江,我为什么不愿意陪你出国你不明白吗赵星茴,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到今天结束,我自始至终都讨厌你。”
每一句话都刺耳万分,每个词都让她觉得万分难堪,赵星茴极力忍耐,牙关紧咬,也无法逼回眼里浮起的泪光,她拗起下巴,傲慢冷淡地轻视他“是吗那我挺高兴,能让你四年都过得痛苦万分你这种心口不一、不识抬举的烂人,我也是懒得多看你一眼。”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不愿意吗你以为我真的很想带你出国吗我不过就是想让你不痛快,让你们所有人都不高兴,你、褚文兰、还有我爸,我就想让你们所有人都陪着我难受而已。”
她伸手一指,声音因颤抖而翻滚“最后一句话我也送给你闻楝,你给我滚,从此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闻楝眼风未落,漠然转身。
赵星茴揪住自己的裙摆,亦是转身离去,和他背道而行。
几步之后,闻楝默然垂眼。
他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顿住步伐,偏首去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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