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头疼,我的头也还疼呢。
关瑛在心里嘀咕了几句。而且看你这吼人的气势,也不像头疼的样子啊。
她又是几个快步,终于走出了这条走廊,感觉到后背的那股麦芒针扎一样的感觉消失掉,她才一下子松了一大口气。
目前为止,她实在是不想和那些张家人交际,没有任何资本的时候,她就是案板上的鱼,只能翻来覆去地被别人安排。
电话那端的人还在哭哭啼啼,间或传来其他人的训斥声,是一个更为年长一点男人的声音,应该是张明和的父亲,说话的内容或者也说不上训斥,但却是颇为刻薄,听着就让人喘不过气。
隔着手机,她只听见了不太明了的几句,而张明和显然是学会了置若罔闻,一直专心致志通过手机地向关瑛诉苦。
她这下看得出来对方情绪不太稳定了,可能智商也被影响了一点半点。
关瑛隔着手机都能想象到对方父亲难看的脸色,张明和总是能做出一些蠢事情来,但是要关瑛评价的话,对于旁人来说这些事情看来实在是愚蠢至极,但是对于张明和这个叛逆期到来的杀马特青年来说,显然是不一样的。
她走在医院的走廊上听着自己的脚步声甚至能漫不经心地精准评价张明和这个人。
自我中透露着极度的自私。
在外人看来,这样一个出身富贵的青年显然有着更为光明的未来,就算要找一个恋爱对象也要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何必要找她这么一个没钱、没学历、没出身的底层人,包养个小白脸都讲究格调,你说说关瑛有啥,甚至她一张脸长得也不算好看的类型。
很多人都不太理解。
这其中就包括张明和的父亲、母亲。
张明和的父亲对自己这个儿子是恨铁不成钢,他想不出来自己这么精明怎么生出这么愚笨的儿子。
但如果有人来问关瑛的话,她甚至能一语道破其中玄机,她会率先反问对方一句你觉得张家小少爷是真的喜欢我吗
她觉得张明和更享受家人因为他的举动而恼火的神情,他更享受叛逆所带来的自由,张家父亲投注在她身上的控制欲造成了他成年后性情的极大反扑,进入大学之后他画着浓妆染白了头发进出各大夜店也更像是一种报复行为。
但如果又有人反问关瑛难道你觉得张小少爷不喜欢你吗
这个时候她就会轻轻微笑一下了。
如果要在这个时候刻画一下关瑛这个人的性格的话,模糊不清也是一个特征,她对什么都会保留一分余地,有时候让人辨别不清这人说话的真假性。
她的肚子里有太多秘密,她的人生就像布下了一条条蛇线,乍一看就很茫然,也许只有她知道哪条路可以抵达终点。
迎着春日的月光,关瑛慢步走出了医院,这个时候医院里的人很少,寂静的像是一个坟场,她正准备安慰手机那端的人,却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那边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硬生生掐断了一样,接着就是伴随着摔裂的撞击声,张明和的高嗓子同时拉了起来。
关瑛挖了一下自己的耳朵,感觉自己的耳朵都要被那个高声贝振聋了,见状她赶紧挂断了电话。
她忍不住回忆起来,张明和的那个智能手机可是市面上最新的一代,价格高昂,这小子为了美观,就连手机壳都是定做的,听说那个镶了宝石的手机壳造价就有两三百万。
真是败家子啊,现在竟然就这么砸了。要不是张家那一伙人还在病房,她真想返回去去捡垃圾。
半夜的医院门口颇为萧条,从这边回77街区刚好有一条专列,关瑛根据导航去乘坐地铁,这家医院她也是第一次来,平时生病了就随便去附近社区医院买点药就行了,哪里至于到这种大医院来,光是检查费用说不定就是她在螺丝厂里一个月的工资。
走了几步,关瑛还是装模作样的给张明和的社交账号发了一条消息,内容那叫一个体贴关怀。
关瑛明和,我在医院见到你家里人来了,就先离开了,免得她们看见我又不开心,被你家人知道和我联系也不太好,这段时间你好好在医院疗养,等有时间了我过来看你,医生说你有点脑震荡,切忌情绪激动。
然后同样的信息,她经过简单的删改之后给张礼也发了一条,约等于复制粘贴。
两个人现在估计是没空给她回复消息的,张家这个地震估计还要震上那么一会儿,张礼还好说,但张明和这段时间估摸着是别想出门了,关瑛想到病房门口的两个保镖若有所感。
等她乘坐公共交通回到家中已经将近十一二点,再晚一点估计连地轨都停了,出了地轨站口,关瑛向出租房的方向走去。
这附近有一条酒吧街,她走了几步就在路边看见了好几个醉鬼,女的男的都有,意识不清地躺在地上。
有好几个人都蹲在这几个醉鬼身边翻衣服口袋,找到东西就往自己兜里塞,关瑛才投过去目光,就对上其中一个人的目光。
那个女人穿着一个兜帽衫,脸上还有一条疤痕,关瑛对上对方的目光,那个女人以为她想路见不平,直接掏出来一把刀,恶狠狠地警告她“少多管闲事。”
关瑛瞥了一眼地上被衣服都被扒了差不多的男人,挑了一下眉头,装作没有看见,在对方警惕的目光下走远了,转了弯之后就用路边的公共电话打给了警察局,电话被附近的派出所接通,关瑛说完自己想说的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这个人有时候特别信奉因果论,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一个年轻的男人喝的意识不清躺在街头上,那么你就要接受自己将会遭受什么,这就跟风险投资一样,不是说谁对谁错,是人就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警察过来起码也要十来分钟,如果磨蹭一点,指不定需要半小时,关瑛只能祝福那位躺在路边的醉鬼好运了。
但不知道今天晚上她是不是有点霉运上头,才走了几步又遇见了两女一男,三个人凑在一起站在街头一个路灯下吸烟,脚边还放着几个东倒西歪的酒瓶子。
关瑛走过去的时候察觉到那三个人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特别是其中一个女人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吐了出来,剩下的烟蒂被扔在地上,用皮鞋慢慢地碾碎了。
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用余光往后瞥了一眼,果然发现那三个人慢悠悠地跟在她的身后,其中一个人手中还拿着一个空荡荡的酒瓶子,似乎发现了她的脚步加快,那三个人也围了上来。
关瑛没忍住骂了一句脏话。
她决定收回之前说开特市民风淳朴、人们热情好客那句话,发现那三个人围了上来之后,关瑛就快步跑了起来,可想不到身后三个人速度也挺快,其中一个人直接操着手中的酒瓶子挥了过来,酒瓶子砸在一旁画满涂鸦的墙上顿时四分五裂,阻拦了她的路,有一些碎杂子擦过她的脸侧,留下一道很细小的伤痕。
她嘶了一下,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发现见血了。
好了,先前车祸没让她受伤,结果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三个小混混反而让她见了血。
又一个瓶子砸了过来,关瑛一个闪身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围了起来,她身后就是一面墙,在对方开口之前,关瑛直接举起双手做投降的样子,“我身上没钱。”
很显然,这话压根没人相信。
“她妈的,别啰嗦,有什么东西赶紧拿出来,要不然”其中一个女人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蝴蝶刀,威胁关瑛,然后给了旁边男人一个眼神。
那个年轻男人顿时准备上前来搜她身,关瑛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原本真的不想动手的,在男人上前来推了她一下,让她背过身的时候,关瑛趁对方不注意踹了对方一脚,一只手快速地探进了自己口袋深处,她这件外套有一个内缝的口子。
在转身的一瞬间,她掏出来一个东西抵在了对方的太阳穴处。
今天出门,她原本不想带这个东西的,毕竟拿着一把枪在外面也不太安全,如果碰见了警察,被对方搜身搜到了的话那怎么也说不过去。
可是出门前她还是不太放心这把枪留在出租房里,这把枪对于尤利根来说将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对关瑛来说也是,这可是枪杀过总统的凶器,如果尤利根有点脑子的话都不会随便处理掉,所以她纠结了一番之后还是随身携带在身上,指不定之后就要用上。
却想不到用在了这个地方。
说实话刚才那两个警察出现在医院的时候她都吓了一跳,她原先只拨打了求救电话,可没有拨打报警电话,她怎么也想到那些人竟然这么热情,竟然还帮她把警察叫了过来。
天知道关瑛兜里揣着一把凶器和那两个警察呼吸着一间病房里的空气时有多么的心虚。
这把枪抵在男人太阳穴上的时候,身后的那两个女人脸色突然一变,立马往后面退了一步,转身就想跑。
而眼前这个被枪抵着太阳穴的男人根据皮肤接触的冰冷质感也几乎一下子就可以猜出抵着他的是个什么东西,他对上面前女人平静的目光,整个人都害怕地抖了起来。
开特市乱是乱,可也不是能人手一把枪的,大多数小混混还有一些犯罪的都用的是冷兵器,也就是管制刀具,顶天了也就几把大砍刀,没有什么热武器。
街头帮派斗殴基本也还是一些刀棍之类的,一方面是因为枪支弹药昂贵,市场上有所管控,不好购买,另一方面就是这些帮派也通过这种方式限制伤亡人数,一旦死了太多人官方可能会动用武装力量镇压。
这下支棱起来的变成了关瑛,她都快要牛皮地抖起腿来了,处于上风的她立即转变了身份,对着那边想要逃走的两个女人说道“跑什么跑,把你们身上的东西都留下来。”
“还有你。”关瑛动了动枪,对着身前的男人说道,示意对方把口袋里、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
她才不信她是今天晚上的第一单,看那个路灯下的烟头和玻璃瓶子,估计今天晚上这三个人守株待了不少兔子。
于是等关瑛回家时,口袋里满满当当,事实证明,那些人今晚收获颇丰,不过现在都变成她的了,只有一小部分现金,毕竟现在的人都支持电子支付,这样比较方便快捷,其余的都是一些智能手机、手表、首饰之类的东西,这些去当铺应该能换不少钱。
不过,她一进门就感觉到不对劲,赶紧往旁边一躲,有什么劈开空气,一阵利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凳子噼里啪啦地砸在了地上,然后整个人就被抵在了房门上,口袋里的赃货滑了出来,稀里哗啦地散落了一地。
要不是她反应快直接就被一个凳子削去半个肩膀也说不定。
“你干什么”关瑛被吓得不轻。
这谁能想到回自己家还差点被暗杀。
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的尤利根却是一把扔了手中的凳子,看着像是被人摁在地上揍了几圈的人。
他靠在墙上手扶着自己受了伤的腹部就是一皱眉,喘了几下率先被地上稀里哗啦的一大堆吸引,定睛一看就有些无语,“你这是去别人家当夜猫子去了”
这说的是人话
她明明是去劫富济贫去了。劫小混混的富,济她的贫。
关瑛懒得搭理对方,弯下身准备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却没想到口袋中的手枪却在这个时候滑了出来,她弯下的身子僵了一瞬间。
这个时候尤利根突然出声了“你这是怎么回事”
关瑛目光还落在地上的那把漆黑色的手枪上,听见这句话身子下意识地抖了一下,以为对方说的是自己这把手枪怎么在她身上,脑子都还没怎么转,她嘴巴下意识地已经动了起来,正要准备狡辩、呸,解释一下。
哪里想到对方说的根本不是手枪的事。
“脸上怎么有伤口”
她抬起头,发现男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她这才想起在回来的路上劫富济贫的时候不小心光荣负伤了。
趁着对方注意力全在她脸上,关瑛赶紧踢了一脚不动声色地把那把枪踢到了一旁的沙发底下,一边含含糊糊解释“晚上去外面打工,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几个小混混,不小心伤到了。”
装模作样地摸了一下伤口,她笑了一下“没什么要紧的,估计很快就好了。”
说话的功夫她还顺势照了一下墙上的镜子,镜子中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人,就这般打量镜子里面的人,显得有些冷淡,那双眼睛看着就好像时时在打量人一样,看着不好接近。
不过一旦笑了就不一样了,笑了就纯粹一些,看起来没什么心机。
她此时对着镜子中的自己笑了一下,难免牵扯到脸上已经结了血痂的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
像个丑八怪。
应该不会毁容吧。
她在心里嘀咕,一边想要把尤利根推开去捡地上散落的东西,不过对方现在是重伤之人,压根就是一推就倒,关瑛现在轻轻的一个动作就把对方给推了站不住脚,往后倒去。
她眼睛瞪大到了一半,正要为对方默哀,想不到这人反应还挺快,在倒下去的一瞬间抓住了关瑛的一只胳膊,稳住了身形,另一只胳膊顺势勾在了她的后颈后。
这个动作有点亲密。
她急忙勾住一旁墙边时,脑子里的小叮当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关瑛是个见微知著的人,尤利根对她的态度在这两天很明了,因为那天的一脚,虽然她救了命但对方依旧怀恨在心,时时刻刻想要报复回来咬她一口,在这种情况下对方万万不可能对她做出这种动作,哪怕是应急之举,此时另外一只手沟勾在她后脑勺上就显得有点刻意了。
难道对方认出了她关瑛不太确定地向对方投去目光。
不过此时尤利根勾住她之后压根没注意到她的打量,反而是皱了一下眉头,不知道脑子哪根筋抽了,鼻子突然在她的脖颈之间,嗅来嗅去。
跟个狗一样。
然后突然说了一句话“你身上怎么有男人的香水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