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吉一行踏入淮南道的时候,元宵节已经过去了。
在宝春墨庄案之前,她便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只是没有想到四千长定率士兵会随她离开。
有秦胄和石定方在,这都是小事。
因此,在永宁帝下了第二道旨意之后,她就率领一众人离京了。
月色灯光满帝都的繁华盛景,她是没法看到了,但是一路南下所见到的风貌,给她带来了不一样的新鲜体验。
每至一处,都让她内心有所触动。
她前世去过国朝许多地方,但大多奔窜躲藏逃命,根本没有感受体验的机会。
光凭这一点,她此番离开京兆就有所得益。
她没有掩藏自己的心绪,谁都看得出她离京之后有种难以言喻的兴奋。
这样的兴奋,自然也影响了随行的人员。
虽然是年节离京,名义上还是被驱逐出京兆的,但这行队伍却没有任何前路困顿的疲乏,反而有种前程奔赴的意气风发。
在驿站休整的时候,杜凤句与郑吉临窗而坐,看着底下进进出出的长定率士兵,时不时交谈几句。
“殿下此前,可曾来过长定府?”
谁都知道,长定殿下出宫开府之前不曾离开过京兆,更不可能来过长定府,即使这里是她的封地。
杜凤句问的,当然是他所不知道的前一世。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郑吉笑答道:“不曾。”
这一世不曾,前一世也不曾。
“这样……”杜凤句脑子转了转,随即道:“那么殿下
此去长定府,就可以好好看一看了。”
长定府是殿下的封地,殿下却不曾去过,当中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呢?
杜凤句不敢细,也不能不想。
相比郑吉的兴奋期待,他不由得多了一丝担忧,离长定府越近就越如此。
郑吉察觉到他的不安,遂道:“不必忧虑。本殿虽不曾去过长定府,却深受长定府恩泽庇佑。”
她乃长定府之主,若要说恩泽庇佑的话,也应该出自她、承于长定府百姓才对,这话在不知内情的人听来,实在是颠倒莫明。——譬如此刻随侍在郑吉身边的李行恩就一头雾水。
殿下的话他都听得明白,但是这是什么意思呢?
什么叫殿下深受长定府恩泽庇佑?这反过来了吧?
不过,作为殿下身边最为得信的内饰首领,他知道这不是他应该过问的事情。
殿下这话,明显是说给杜公子听的!
他忍不住看向杜凤句,心头再一次不禁感叹:杜公子不在京兆好好养病,为什么非要随殿下舟车劳顿、前往长定府呢?
更为重要的是,杜公子跟随殿下离京,为何没有人反对呢?
这个事情,明明就很奇怪,但不管是殿下,还是娘娘,乃至皇上和杜太傅那里,都没有半点声息。
好像,杜公子随殿下离京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并不知道,因这一事底下有无数的博弈,但都没有用捅到明面上来,看起来就十分平静了。
听到郑吉这么回答,
杜凤句心情舒展了一些:“如此,倒不枉娘娘和姜老一番好心。”
姜家固是首富,娘娘固得盛宠,但长定府百姓被减免了六年的两成赋税,这都是实实在在的恩惠。
郑吉点点头:“长定府已经不远了,那里情况是怎么样,很快就会知道了。”
程向雅已经领着部分长定率士兵提前离京了,他们作为先锋是前去打探实情的,这一路也陆续有消息急送过来,以便郑吉及时作出决策。
总的来说,没有什么问题。
如今他们休整的驿站,是进入淮南道前最后一个驿站了。
明日出发之后,他们便会进入淮南道,最多两天,便能抵达长定府了。
她之所以下令在驿站过一晚,除了一行劳顿需休整外,也为了给淮南道的官员反应的时间。
她来到淮南道的时间,比正常行速要快上两三天。
这会儿,淮南道官员们应该都知道她快到了。
对于她的到来,淮南道官员们有什么反应呢?
郑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并不担心茶水有问题。
因她的到来,驿站里里外外已提前被长定率梳理过一遍了,驿站官员的差役虽还在,但能递到她跟前的一应物品,都是长定公主府的官员侍卫再三检查过的。
喝了一口茶,她才淡淡道:“凤句,如果本殿所料不错的话,明日一早,顾砚和邓如石便会到了。”
顾砚乃淮南道观察使,是淮南道官职最高的官员,而邓如石,则是淮
南卫大将军,统领淮南卫所有兵将。
这两人,光是从身份地位来说,在淮南道所有的官员之中,就是她最为关注的两个人。
在定下前来封地的主意之后,郑吉便令人去进一步查探长定府的事情了。
长定公主府、姜家乃至恒楼,明面上、暗地里的人手尽可能地出动,在最短的时间内最大程度地搜集淮南道的消息。
无论是顾砚还是邓如石,他们的生平事迹、往来人脉等等,都汇成了厚厚的卷宗被呈到郑吉手中。
对此两人,郑吉可谓知之甚详。
能够主政一方或戍卫一地的,绝非普通人,顾砚和邓如石两个人自然也不会例外。
她首先在意的,是邓如石。
无他,邓如石手中握着淮南卫的兵马,是最不容忽视的势力——能与四千长定率相抗的,唯有淮南卫士兵了。
至于顾砚……
顾砚,字璞之,乃江南豪族顾氏主枝的核心人物,历两朝而不衰,无论在京兆朝堂还是在淮南道,都有着非一般的影响力。
国朝所尊称“江南顾”的顾家,其影响力有一半来自顾砚。
然而,先前郑吉令人暗探江南道贪污案的时候,作为江南豪族的顾家被卷入其中,导致元气大伤,族中受到影响的子弟,十有六七。
在这样的情况下,顾砚能对她这个长定公主抱有什么好感就奇怪了。
想起这些事情,郑吉笑了笑,道:“本殿还没有到淮南道,就已经得罪了淮南道的
主官。这可怎么办?”
她虽然这么说,语气却轻松得很,听起来丝毫不担心。
杜凤句对这些同样很清楚,即使知道殿下心中有数,仍旧还是会忧虑。
得让韦艳警觉一些……
他内心暗暗思忖着,下意识为郑吉续满茶水。
半夜时分,安静的驿站却出现了一声尖啸示警,随即,驿站突然火光冲天!
伴随着冲天火光而来的,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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