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什么呢?没有的事情。好好把我安排的事情做好。我看天气吧,天气好的话,我后天就回来,我会把配给你们的装备装回来。你们啊铜牙铁齿,嘴巴当锯齿使。有什么好哭的?即便离开,也很正常。”韩宝来打心眼里喜欢她们敢爱敢恨,江楚瑶一句话,试出她们的真心来了。
贺玉娥跟江楚瑶熟,便央求她:“江大夫,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老公亲口跟我说的,我只不过加了一点工而已。韩宝来提名县委常委肯定假不了,不然,我老公怎么给他那么大面子,这次是我老公给他造势。实话跟你说吧,接下来,我老公跟韩宝来是有亲密合作的。我老公帮你们培训技术人员,他嘛,肯定要给一点甜头给我老公尝喽。这是官场潜规则。”江楚瑶这样说,当然想澄清事实,但你不能将幕后的东西抖落出来,官场跟泡码子一样的,你只许放手泡不准到处张扬。江楚瑶的话,让韩宝来哭笑不得:“好了。她是添油加醋。我跟李校长有合作是事实,但什么官场潜规则,我们可没有。我还没跟李校长见过面,连手都没握一下,怎么谈得上有什么内幕?行了。咱们走吧。你一句话,把她们都弄哭了。”
“这叫作不打自招。你平时就在她们身上做文章。搞得她们跟你粘粘乎乎。你来是工作,不是县长派来搞妇女——工作的。”江楚瑶说的话,别人没笑,她自己倒先笑了起来。这话是有来源的。话说,有一个结巴主任,被派到地方检查工作,他在会上做总结报告口吃严重:“我——是县长——”下面的人以为他是县长,不由对他刮目相看。他下半句来了:“——派来的。”下面虚惊一场。他继续说:“我是专门派来搞妇女——”下面一片哗然,不过很快有后半句:“——妇女工作的。”下面的人哄堂大笑。江楚瑶故意用这个有弦外之音的典故笑话他。
韩宝来知道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是有嘴说别人,不会拿镜子照自己的。他江楚瑶有资格说他吗?韩宝来便板着脸:“江大夫,时间不等人。我们该上路了。李校长等久了,会不高兴的。”
“呸——”现在该轮到江楚瑶涨红了脸,那一帮妇女爆笑起来。于是两人斗着嘴,走出了一帮村妇的视线,她们呆呆怔怔地望着他俩消失的背影,心里有种强烈的失落感:韩宝来带来刮起的一阵新鲜空气,是不是又被他一阵风卷走了?她们怅然若失。
韩宝来穿着雨靴,走在泥地里,一点也不用担心。虽然寒雨将远处的山吞没了,但一点也奈何不了他。怪不得说“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真有点你奈我何的感觉。背着厚厚的蓑衣还御寒呢。斗笠是吴小凤精心编了带子给他系紧了,不会被风掀翻。
陈三点把他俩带到了观音滩。观音滩在小香河的下游,要想在观音滩上游撑竹筏那是找死!那是吓死人的玉女十八滩,从双璧水库一直到观音滩,整整十八滩,落差在千米之内。到了观音滩撑竹伐,即便有险滩,也是很安全的。原因是村民经常在这里放排、撑竹筏。韩宝来不由豁然开朗,怪不得陈三点说包在他身上。
早就有一个大竹筏靠在岸滩上等他们了。那是陈桂山!他也是竹笠、棕蓑衣、雨靴,手持丈把长的竹篙,可能这筏子借来的,估计是当地最大的竹筏,中间设了两把竹椅,总共用十根碗口精的毛竹扎成,相当稳当。人走在竹筏上,略晃一晃。怪不得要等到这时候,想必陈桂山借筏子去了。
“桂山大哥,你会撑吗?”韩宝来怕他当兵在部队这些年,把幼年功夫丢生疏了。
“韩主任,别人撑,我还不放心呢。”陈桂山嘴里叼着纸烟,一副老练的样子,他跟着城里人叫他韩主任;山里人习惯叫他韩村官。
“那三点大哥,我们就此别过了。跟乡亲们说,天放晴,我就带装备回来,不要相信谣传。没有的事。”
“知道嘞。韩村官,家里的事,你放心。出什么事,你拿我是问。”陈三点现在起的作用越来越大,他确实一身正义感,韩宝来这点没看走眼。
“我也来吧。”韩宝来看旁边有竹篙,他也搞了一根。他才不想跟娘们坐在一起,有失体统。
陈桂山忙说:“韩主任,你不要跟我并排。我在筏头领航,你在筏尾掌舵。这样竹筏不会头重脚轻。”
江楚瑶瞪了韩宝来一眼,显然韩宝来还生她的气,她“嗯”了一声,生着闷气坐在竹椅上。很快,她的心情好了起来。竹篙一点,筏子缓缓滑向江中心,霏霏烟雨跟着流动起来,水声哗哗流淌,人坐在筏子上,还可以翘起二郎腿玩手机。不过,她现在没心情玩手机,两岸若隐若现的山峦晃晃悠悠地往身后退去。河堤上不时有树枝拂水,她可以看见好大的蜘蛛网,缀满了晶莹剔透的水珠,风扯起来,像一个降落伞。
水面的风虽然大,但她有蓑衣御寒,还有厚厚的围巾保暖,倒不是十分的冷。田野堆满了烟雾,出了小香河村,田野一片荒芜、空旷。偶尔有成群的鸭子嘎嘎戏水,看见竹筏撑过来的,吓得翅膀拍打着水,双掌拼命地拨水,比竹筏快多了。
再看陈桂山,他有时要用全身的力量抵在竹篙上,竹篙弹成了一张弓,将筏子跟流水撑在一条线上,不让它打横;有时还要往岸上点一篙子,不要让它触礁。后面的韩宝来悠然自得,往水底撑下去,又收篙,篙上的水随风泼洒;再一篙子,往沙石底下一用暗劲,便再起篙。看他连腰都没弯,眼睛还观赏着两岸的风景。
“韩宝来,我来撑!”江楚瑶是不甘寂寞的女人,她生了一会儿闷气就过来招惹韩宝来了,可是她一站起来,刚迈开步,走了两步,她惨叫一声,筏子一侧,向左边下沉了,眼看她就要湿身了。
吓得陈桂山大叫:“快回去!走不得!”
好在江楚瑶非等闲之辈,赶紧收脚,饶是如此,雨靴还是浸了一点水,裤脚、袜子有潮湿感,否则她整个就要沉入水中。原来,筏子讲究一个平衡,她正踩在左侧边舷,重心完全移向左边,怎么不下沉?江楚瑶知道这个道理,她要过去也只能从中间两根毛竹走过去。但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只得问陈桂山:“我怎么到韩宝来那边去?”
陈桂山朝她喊:“你不能一个人过去。你过去,韩主任就得走到中间来。要不韩主任走到中间来,你再走过去。这都能保持平稳。你要是一个人走过去,你们两个人站在筏尾,肯定筏尾要吃水很深了。江大夫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哦。”
江楚瑶于是生气地冲着韩宝来喊:“死韩宝来快点过来!你想害死我。”
女人做错了事,一般会推到她心爱的男人身上,觉得这样男人才对她负责任。韩宝来离她一丈开外的筏尾,淡然而笑:“江大夫,你好好欣赏两岸的风光吧。山色空蒙雨亦奇,你看,烟雨蒙蒙,山色空蒙里,有不有中国水墨画的意境?”
“你过来,我撑一小会儿。我想运动一下,活动活动麻木的手脚。行不行吗?”江楚瑶娇滴滴地嚷嚷着。
“你问船老大。船老大,女人撑船,行不行?”
“行。韩主任吸烟吗?你可以坐在躺椅上吸一支烟,更加悠闲自在。”陈桂山这回弄错了韩宝来的意思,他的意思就是让江楚瑶消停一会儿。陈桂山要是听懂了韩宝来的意思,就应该吓唬她,当心再沉下去。
韩宝来怕江楚瑶胡来,只得横了篙,一步一步走到了中央空着的一把椅子坐下来。江楚瑶却并十分急着过去,与他并排仰面躺在竹椅上,伸手狠狠捏了他一把。韩宝来指一指筏头的陈桂山,陈桂山嘿嘿笑着:“我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江上的雾蒙蒙地,前面白茫茫地。人生在世啊,如白马过隙。得行乐处且行乐。”
“阿桂,谈女朋友没有?”
“还没呢。”陈桂山一说到谈女朋友,有点英雄气短。
“你都是营级干部转业,谈个女朋友不是小菜一碟,是不是要求太高了?”韩宝来可不是他这种想法,他只要可心的,管你是寡妇,还是山村姑娘,还是红二代、官二代,他都没有成见,没有门户之见。他追求的是一个称心如意,有一种难分难舍的情分。
“这种人专一。不像某些人花心。今天看着这个妹子好,明天就看着那个嫂子好了,后天还有可能看着阿姨好了。爱情首先要专一。不专一的人,一辈子休想得到爱情。”江楚瑶发了一顿感慨。
韩宝来挖苦她:“我可不敢跟你比,你看你楚楚动人,十个男人见了九个爱,还有一个害相思病。”
“我没说你。你别自己对号入座。”江楚瑶捂着嘴吃吃笑,“你不会害相思病吧?我看你是有点神经病。”
“韩主任,你有女朋友了吗?”陈桂山那壶不开偏提那壶。韩宝来想,怪不得营级干部要转到地方来,肯定在部队也难有作为。说话太直接了。转业军人到地方,按照惯例,一般会加升一级,事实上在原部队应该是一个连级。
“我啊。”江楚瑶正经八百地说,也不脸红。现在的女性真是开放到了无约束的地步。
“才怪!”韩宝来笑道:“我有女朋友,不是你们村的吗?你岂有不知之理?”
“喂,你别欺人太甚。你知道吗?在一个女人身边,不准你谈别的女人。”江楚瑶又要扑过去掐他,筏子晃荡了一下,江楚瑶吓得才缩回手。
“喂,你究竟去撑不撑的?”韩宝来看她半天躺着没动,两个人相对坐着,陈桂山一个人撑,两个小时撑下来,那不累垮了人家。韩宝来是有良心的,会将心比心,做人不能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