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瑶姐,你还撑不撑筏子呀?”韩宝来看江楚瑶把他叫过来,似乎陪她说话的,根本无意过去撑竹筏,于是催促她过去试试。
江楚瑶眼皮低垂,压低声音说:“这是顺流而下。不用你操心。你不过在那里瞎捣乱。真的。”
“那我捣乱去了。水流平缓,有一个人在后面撑的话,前面就轻松很多。不是一时半刻的活,是两个小时,你算算要消耗多少体力?”韩宝来说罢起身要离去,他知道对这种女人你不能太迎合她,她会蹬着鼻子上脸的。
“诶,诶,你这个人咋油盐不进呢?坐下,坐下,我有大事跟你商量。”江楚瑶卖弄着风情,她眼波流转,朝她妩媚地笑。
“离得这么近。要是说悄悄话,船老大也听见。我还不如在筏尾,咱们打开窗户说亮话。”韩宝来不吃她那一套,起身要离去。江楚瑶被逼无奈:“好,好,好。你躺下。我去。我去行了吧?”
江楚瑶朝他狠狠地挤了挤鼻子,恨得牙痒痒:“给你脸不要脸!”
“我有脸,用不着你给。”韩宝来冷冰冰地说。
陈桂山看在眼里,不由佩服韩宝来治她的招儿,要是换一个没骨气的男人早被这个狐狸精治得服服帖帖了,韩宝来却哼着小曲躺在竹椅上小憩一会儿。江楚瑶真到了筏尾,持着竹篙站稳了,她的心还是小鹿儿跳,不敢下篙。陈桂山在筏头喊:“江大夫,下篙要垂直往筏子附近下,要是直行呢,往筏尾后面下篙;要是往右摆,你往左侧下篙;要是往左摆,你就要往右侧下篙。手握紧篙子直往水中下篙,直到触到沙石;触到沙石,篙子会有反弹力,你会感觉得到。你可以借力收篙,把篙提出水面。”
其实是很好玩的,这篙子并不重,一把握在手中刚好合适。撑筏尾技术含量并不高,你感觉筏子正的话,你就往筏尾下篙就行了,你想调整一下,就往侧边下篙。江楚瑶很快学会了。这活并重手,但对陈桂山绝对是强有力的支持,因为他在前面掌控方向,后面可以提供动力。
使着劲真的全身暖烘烘地。韩宝来干坐着,还裹紧了蓑衣御寒。江楚瑶还放声唱起了《纤夫的爱》,她以为有人会和。韩宝来不理她的茬,陈桂山可不敢冒险跟她唱“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她没劲地唱了一段,只有河风呼啸,她生气了,便悄悄地把竹篙的水滴,往他斗笠上倒流过去。韩宝来突然感觉斗笠上雨点叭叭响,还以为下点子雨了,吓一大跳。原来是江楚瑶生事。韩宝来一激灵,江楚瑶忍俊不禁格格笑。
韩宝来想咱惹不起可躲得起:“桂兄,我有点冷。你让我撑一会儿暖和一下吧?”
“现在使不得,你看,马上要过一座石板桥,一定要控制好角度,搞不好会撞桥墩的。到潇水河你来撑吧。潇水河河面宽,你怎么撑都有理。好比你在大操场学开车,你打错了方向盘不碍事。”陈桂山说着,离石板桥近了,水流速度加快,筏子速度自然加快,此时如果江楚瑶懂行的话,应该用篙子阻一阻,但她收回了篙子横放着,以为可以顺流而下。此时,有一股涡流,筏子首尾跟着疾速旋转,江楚瑶变成了筏头,吓得她赶紧叫:“韩宝来,你还不过来帮忙?”
韩宝来也注意到了情况紧急:“楚瑶,别紧张!我帮不了你!只能靠自己。听我的,拿起篙子。现在,你可以掌握方向。听号令!”
筏子没有真正尾筏朝着桥洞冲下去,而是往桥墩横撞过去,陈桂山大吃一惊,眼疾手快,一篙子点向桥墩,陈桂山手上顿时一麻,他意念甫动,双脚矮步下蹲,降低重心,篙子立即弯成了一张弓,好在篙子是“铁杆子”竹,这种竹没有毛竹粗壮,也没有水竹柔软,却是郑板桥画的风竹,可以当撑竿运动员的撑竿。当然是撑筏的首选篙子。
韩宝来冲着江楚瑶喊:“快往右侧下篙,用暗劲!”
江楚瑶知道生死关头,不容矫情,她必须听韩宝来指挥,用尽吃奶的力气下了一篙,现在该她首当其冲,筏子调整为她是筏头,陈桂山的篙子弯曲度减少。筏子在回流中还继续打旋子,韩宝来忙叫:“快往桥墩上点一篙子!”
江楚瑶现在看起来并不是柔弱女子,她当然知道弄不好她们就可能翻筏,她表现出一个大夫的神勇,篙子出水之快,点向桥墩之猛,动作一点不脱泥带水,不逊于当年的花木兰。这一点阻止了回流的向心力,筏子滑向了主流。陈桂山在后面喊:“快调整一下筏姿态,要加速了!”
你可以想象一下,筏头稍有偏差,肯定撞向两侧的礁石;江楚瑶此时全神贯注,心领神会,左右连点几篙子,筏子跟着猛浪飞奔起来,原来桥墩下是一个滑道,是为了减缓激流对桥墩下的泥沙冲击,长年累月会出现一个大陷坑,桥墩就会倾斜,造成桥梁坍塌。
“蹲下来!蹲下来!降低重心!”陈桂山猛喊起来。江楚瑶下意识下蹲,眼前是浪花舐面,有一种失重的感觉,此时的速度估计跟F1赛车差不多了吧。反正是穿云破雾一般呼啸而下!
筏子在桥下漂了好长一段,江楚瑶才神志清醒过来,仿佛恶梦醒来,哇地放声大哭:“韩宝来,你想害死我啊!”
韩宝来哈哈大笑:“你比花木兰还差一点。她打了胜仗,没有哭哭啼啼,你打了胜仗抹眼泪,还算不得英雄!”
江楚瑶抹干了眼泪,冲韩宝来骂道:“关键时刻,你两个大男人都变成了熊包了!”
“其实,花木兰一个弱女子怎么立功劳?你现在懂了吗?是时势造英雄。并不见到她比男子汉能打能杀。”韩宝来心情大爽,谈笑风生。
“我现在怎么办?”江楚瑶知道她不能乱走动,又不想再做筏头,知道风险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生。
“不用怕。我们现在下到了潇水河,你看潇水河江面宽,水深,小孩子都能撑。你不想做筏头,你听我指挥,你往左边下篙子,我配合你,一会儿掉过头了。”陈桂山心情也不错,他差点铸成大错,总算涉险过关。他没想到,弱不禁风的江大夫到了真拼命的时候,还有一股子狠劲!
潇水河看上去水波浩渺,江水澄清,水面上掠过白茫茫的寒气。河风冷飕飕有劲,两岸烟雨笼罩着群山、村庄。偶尔,有一只白鹭穿破浓墨一般的雨雾,给眼前出现一抹亮色。有时候,也可以看见船家摇着橹收鱼网。韩宝来经过的时候,还叫上一嗓子:“老伯,收成好不好?有不有鳜鱼?”
“没有。都是小条的黄沙牯。”老伯头也不抬,随口应道。
有时也有机帆船驶过,掀起巨浪,好在陈桂山听到马达响,赶紧让出航道,但免不了跟着浪头晃荡一阵,但不会有什么危险,随波逐流而已。
“喂,韩宝来,你怎么还不撑啊?船老大,给韩宝来撑啊!”江楚瑶想跟韩宝来互动一下,来点配合,做什么也要默契感。
陈桂山只得跟韩宝来换过来。陈桂山现在总算歇会儿了,坐在躺椅上跷起二郎腿,过足烟瘾。韩宝来是会开车的人,只要掌握这个原理,撑起来也是四平八稳。两人还有呼应:“楚瑶,你往左点一篙,筏身有一点偏。”
“你筏头往中央一点好不好?你没看到,太靠河岸了?怕什么?机帆船的声音都没听到。”江楚瑶怪韩宝来太小心了,不过小心行得万年船啊。两人互相指责着,吵着嘴,江宽浪平,不用费多大劲,不知不觉过了麻湾,直驶入富家桥箕窝,前面就是湖面一般宽的南津渡淹没区。过了沙洲,水上大世界的码头和码头上的圆形建筑隐隐约约出现了。
水上大世界的游轮码头果然停了两艘客轮。看看时间,快到九点半了!
张玉屏拿着客盘货轮的甲板上一直在望,不停地搓着手,脸上的脸色十分凝重,打他手机,竟然是忙音。可能韩宝来从昨晚凌晨醒来,到现在都陀螺一般转过不停。没机会取消忙音设定。
周朝晖从百忙中抽出身走过来,轻声提醒她:“别急嘛。这孩子总有办法的。你做好份内的事情。韩市长问是不是十点开船?”
“开吧。开吧。看他怎么解释?简直——唉,你看小蓓怎么也没露面?会不会她俩?”
周朝晖忙说:“不会的。一个在市内,一个在小香河,连小车都开不动。他们真长了翅膀吗?我估计韩宝来这时候想着怎么与我们汇合。哪有闲心管小蓓在哪里?”
“小蓓电话也打不能!这孩子越来越不让我省心了!”张玉屏十分苦恼。
“儿孙自有儿孙福别给儿孙做马牛。做好份内的事就可以了。走吧。今天,万没想到王春林书记能来。他在中央党校刚参加完学习,听说刚下飞机,老韩一说这事,他说好事啊,这活动他得参加。好大面子啊!”周朝晖跟老婆咬着耳根。
李格非慌慌张张走过来,说话都有点紧张,虽然他久经沙场,但今天这么大的阵仗,他还是第一回。
“韩、韩宝来、韩主任,怎么、怎么还没来?”
“山里路泥泞难走。哦,他有可能安排小蓓开车到五里牌路口接他了!会不会啊?”张玉屏突发奇想,按照韩宝来周密的布署,一定会步步算计到。
“对啊。韩宝来走出天门山,总得有车候着啊,他的那些同学都到齐了,估计小蓓开车去接他了。”周朝晖深表赞同。两人悬着的心总算舒展了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