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文正闻之色变，用手推了推眼镜架，说这种话，虽然是叔侄俩热议，但也不能出言无状啊，露出了孔夫子的森严面孔。

    韩宝来赶紧说出他的想法：“我想啊，我们的经济实力拼不过人家，我们可以剑走偏锋想办法吸引眼球啊，我们打美女牌！我们在全市范围内选潇湘小姐，作为我们选派的产品形象代言人，展开攻势。”

    这是韩宝来惯用手法，使的是美人计。韩文正品着茶：“一百名太多，我们的展馆都容不下，一百名入围之后，再选十名。这都是形式主义。你要跟我搞拿得出手的高端产品。我们除了一包烟，一瓶药，一台车，什么高科技产品都没有啊。”一包烟指芙蓉王，一瓶酒就是异蛇酒，一台车就猎豹汽车。

    “所谓高科技，我们可以搞生物科技啊。现在不是讲究生命科学嘛，我们有最尖端的生物科技产品，绿色、环保。”

    “你倒是说说，能不能上得大雅之堂？能吸引外资，或者能签几份大单！你的生物科技有不有可能打造成高尖新产品，有一定的市场潜力和开发价值啊？哦，我们这次或许可以忽悠到手，签到了单，人家一来考察，我们拿什么给人家考察？”

    “我市的生物科技开发的潜力相当大，据我所知，我们的特色产品很多，但科技含量并不高。只要我们将绿色、环保这个新理念加进去，一包装，就是生物科技产品。我举几个例子：比如独一无二的江永香米，我们加进科技新概念进去，绿色、环保一包装，吃出来的健康。是不是？立即变成高端产品。”

    “你去做。你跟省农科院熟，你出马，列一个拳头产品名录出来，给我过目，我再组织人马到那边布展。火烧眉毛了。你给我一个准信，我就豁出去了今年不跟风，我们的主题改了！打生物科技这张王牌！”韩文正又有点前怕狼后怕虎，“一包烟、一瓶酒、一台车会不会答应？痛痛快快让出展位？”

    “你给他们下指标，下任务。多少多少位置，你给我拿多少多少成绩出来，拿不出东西来，他们主动让展位出来。”韩宝来马上出了鬼点子。

    “你看叔叔的脸还不够黑，还让叔叔去黑人家？”韩文正自言自语，“好吧。无毒不丈夫。这事我来做，我保证你足够的展位。你去搞。这个没人帮你了。这四个节就是四个面，是一道复杂的立体几何题，你给我解出来。你顺序不要颠倒哦。你先搞这个高交会馆，现在要布展了；长沙美食节还有一个月，竹城文化节还有大半年呢。我脑子给你这么一跑马，乱了，全给整乱了。今晚吃我的，我不出点血，你背地里肯定说叔叔太抠门。公家这钱，我真不敢大手大脚花，我暂时不能给你经费。叔叔还有几个私房钱，今晚咱们就花光它。”

    “叔叔，这个我去黑，我比你在行。你挑哪家下手？我说的那一批星级酒店，你挑一家，我下黑手。他不给我整点私房菜出来，我要他拍心肝后悔。”韩宝来其实想着他还有两筐猴头菇没有着落呢。

    “你定，你定。我静候佳音。你拿我办公室电话打吧。你手机费贵。能省则省。”韩文正当然知道，人家酒店一看是市长办公室电话，当然买账。

    韩宝来于是翻出了电话，首先打给四星级的芙蓉宾馆董事长黄梅香；黄梅香马上接听：“您好！我是黄梅香呢。请问你是哪里？”

    “黄董好，我是国际竹文化节组委办公室负责人之一韩宝来呢。”韩宝来不能说得太快，马上来个休止符，看看对方的反应。

    “韩主任哦，你钻得好快，中午还在潇湘大酒店主持省团委书记的订婚宴，晚上怎么跑到我这里推介国际竹文化节？来就来吧，你就别带什么礼物了？比如说，猴头菇什么的？”

    “黄董，你派人跟踪我？你这样做，有失商业道德吧？”

    黄梅香扑哧笑出了声音：“我们庙小，比不得人家潇湘大酒店，财大气粗，搞得又气派又风光。你说吧，我配合。晚上宴会大厅留给你，你开桌子吧？我给你三三折。”

    “你都没搞懂我的意思，别把那些小道消息当生意做。我晚上只要一个包厢，就一桌。就跟你当面谈谈竹文化节，你能给我们提供多少客房，什么标准的客房？能入住一些什么人物？我深感，我们酒店的服务质量跟不上去啊。”韩宝来后面一句当然很有份量，“定下来，我是跟你签一份合作协议的。我要一间一间房看过，甚至我要检测你们卫生条件、安全配套设备是否齐全、设施维护是否正常，有没有老化，你们的服务能不能让人放心等等，我要搞一个量化考核。”

    “别说了，你一边考核，我们一边签猴头菇的合同。我跟潇湘大酒店签一样的合作协议。”

    这回是韩宝来发笑了：“你真是猴精。晚上见面再谈了。我还有其它家要谈。”

    接下来，韩宝来一一给星级酒店打电话，当然不能提吃饭的事情，猴头菇要分成十份了，接下来要分头去拿订单了。

    韩文正看他一个小时就搞定十份销售订单，他大吃一惊：“你手头真有这么多货吗？”

    “他们要的不多，每天分头给他们送，下雨天只能货应干货。我现在产能不大，也是看顾客吃了之后有不有回头客，市场潜力能不能挖掘出来？我都不敢给小酒店供货，怕没有食客。”韩宝来之精明，那才是真正的猴精。韩文正站起身来了：“好，那你们就去签合同，晚上一起吃黄梅香的，还三三折呢。她自己吃了，我们给她一个AA制。”

    韩文正鱼泡眼不经意碰了一下贺玉娥羞赧的双眼，贺玉娥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心里也是十五个员桶打水七上八下。韩宝来看出什么苗头来了，故意说：“贺姐，你是不是有点不舒服？要不你在韩叔叔这里休息一下。我去签合同算了，呆会儿，你跟着韩叔叔一起来。我们可能要一家一家签，要一段时间。你总得跟人家交涉嘛。跟人家把话说开嘛。跟人家喝上一杯茶嘛。”

    韩文正真够大胆，他伸手试了试贺玉娥的额头，不过，他像试电一般，滋一下神经质缩了回来，贺玉娥下吓得哆嗦了一下。韩文正关切地说：“宝来，她额头有点烫手。要不我带她到机关医院去看一下。发烧可不行。等下吃饭都吃不安。”

    韩宝来故意拿出一匝钱来，塞给贺玉娥：“贺姐，看病，你数钱吧，不要韩市长出力还出钱。”

    “诶，侄子，你别跟我来这一手。你老实点把钱拿回去，你那几个工资给我留着，给你娶晓菁用。晓菁的陪嫁，你有了吗？玉娥还给他，到我这里来，还要他拿钱，传出去，我还像叔叔吗？”韩文正“叔侄”故意乱扯淡，其实看贺玉娥的表现，要是她坚决要跟韩宝来走，谁敢强迫她。贺玉娥将一匝钱还给了韩宝来，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于是，韩宝来带着陈桂山、艾美、梁晓菁三个人走了，贺玉娥想什么，又欲言又止，还寻找救星似地看了韩宝来一眼，韩宝来还是回头瞄了她一眼：“没关系的。你晚上坐韩市长的车过来，我们一起聚餐。”

    贺玉娥要是不同意跟老色鬼独处，她应该说：“我是跟你出来推销猴头菇的，我是跟你学推销技艺的。我不跟你去怎么学？”可是她半推半就，其实心里还是心甘情愿的，可能是为了她老公的前程，从一个乡干部调回城里当一个局长也好，她准备献出自己了。

    韩宝来真不是东西。在地下车库，他想起什么，赶紧打电话给秘书长杨学农：“杨叔叔，我接到一个任务，我要给你当助手，我俩一起策划国际竹文化节。你知不知道这个情况？”

    “竹文化节——”杨学农支支吾吾。

    “那你打个电话问问韩市长什么意思？没跟你说清楚，又叫我过来跟着你办事。那怎么办？你是头，我是助手。你赶紧问一问韩市长吧！”

    “那、那，是要问问。他跟我谈过这事，还给我看了批复原件，是申办成功了。但怎么搞，他只是说他现在还在酝酿之中，当时是这么说的，他还没提上议事日程呢。我问问。”杨学农可不敢听韩宝来一面之词，赶紧挂了电话。

    “韩宝来，你太欺负老实人了吧？再说，韩市长刚抱得美人归，你让他一个电话打过去，杀了他的风景，他不被骂个狗血喷头？”梁晓菁说罢咬着嘴唇吃吃地笑了起来。

    艾美撇撇嘴：“他就这副德性。害别人也不看日子。”

    “我说，你们这就不懂了。韩市长明的说，以我们韩主任为主；可人家是市委秘书长，大好几个级别呢。如果不给他一个下马威，那我们韩主任的话，那就无足重轻了哦。”陈桂山悟出了一些门道。

    “嗬，你这个闷葫芦不错啊，不说刚已，一鸣惊人啊。”艾美跟他并排站在一起，还推了他一把。给美人推一把，陈桂山还面红耳赤呢。艾美不由心一悸，这个年代，还有这么纯的男人，真是人间稀有啊。

    韩宝来从镜片的反光中看见，脱口而出：“你们是不错的一对啊，我做主了，桂山大哥，我做主把艾美老师嫁给你了。”

    艾美“呸”了一声：“做梦吧。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句话深深地刺激了陈桂山，陈桂山鼻孔也哼了一下：“韩主任，你的好心我领了。我还是知道我几斤几两，我没那个金刚钻，我也不领你的瓷器活。你还是给我找个本分老实的吧。”

    艾美又是“呸”一声：“你说谁呢？真的是不叫的狗咬人，说话特难听。韩宝来我不跟他呆在一起，真是太没意思了。”

    韩宝来笑着说：“那你坐梁晓菁的车去。”

    梁晓菁理也不理她，钻进了自己的奔驰CLS级红色轿车，关了门，生闷气；但也没飙走。艾美生气地坐在韩宝来副驾驶座上，也在生闷气。这明显是乱甩包袱。韩宝来总是犯这种低级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