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拉着手慢慢向前走,刚才奔跑的时候并没有闻到特别大的酒气,但现在两个人因为距离太近,难闻的酒味一阵阵袭来,熏得萧何吏直皱眉,但心里却暗暗佩服徐少姑,都喝成这个样子了,头脑却依然清晰,刚才在胡同里与自己的对话也几乎听不出太多的醉意,如果不是摔这一跤,自己几乎都忘了这是个刚喝过酒的女人。
来到胡同口的时候,眼睛由于已经适应了黑暗,又加上外面街上些许微弱的灯光,萧何吏偷着斜视了徐少姑一眼,这一看,让他差点没笑出来,胡同里本来就黑,而徐少姑却依然带着那副墨镜,看上去很有点瞎子的味道。
不过随即他就警觉起来,既然他已经能看到徐少姑,或许徐少姑也已经能看到他!
“你在前面走!”萧何吏说着甩开了徐少姑的手,退到了后面。
“怎么了?”徐少姑有些不解地问道。
萧何吏在后面冷冷地说道:“你倒全副武装,领子挡着脸,墨镜遮着眼,连个额头都被帽子给挡住了,我可是一点遮挡也没有!”
徐少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倒不吃亏!”
萧何吏很认真地说道:“不是吃亏的问题,而是要公平,如果你把帽子、眼镜都摘了,我也让你看我的脸,或者你看让我看哪,我就让你看哪!”
徐少姑冷哼了一声,仿佛有些不悦:“咱们还是谁也别看谁吧!”
萧何吏的心本来悬着,生怕徐少姑答应,现在听她这样说,心才放了下来,笑道:“那好,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车。”
徐少姑竟顺从地点了点头:“嗯。”
萧何吏想起家里的小录音机,心想万一能从徐少姑嘴里套出实话,说不定就能为二队的兄弟们找回个公道,说不定还能为兄弟们争取到一笔补偿费。
萧何吏跑出胡同,小街上冷冷清清,哪有什么出租车,只好又往大路上跑,没找到出租车,却看到路边一个卖小吃的地摊,便走了过去站那等车。
“吃点什么?”老板热情地招呼。
“呵呵,不吃。”萧何吏回头应了一声,却发现老板的棉帽真好,是那种可以护脸的线帽,平时叠在头顶,用的时候拉下来,便能围着头绕一个整圈,只露出两只眼镜。
“老板,你这帽子卖我吧,实在太冷了!”萧何吏开玩笑地说道。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你冷我就不冷啊!”老板没好气地说道。
“二十元。”萧何吏笑着伸出两个指头跟老板比划着,他知道这种帽子地摊上一般卖六七元钱。
老板犹豫了一下,觉得倒有赚头,便说道:“好吧,看你冻得不轻,我就一口价三十元卖你吧!”
真黑啊!萧何吏刚要说话,却远远看见一辆出租车驶了过来,便顾不上再讨价还价,赶紧掏出三十元递给了老板。
刚把帽子接了过来,出租车便到了眼前,萧何吏连忙摆手示意停车。
一上了出租车,萧何吏先把刚买的帽子给带上了,像个蒙面大侠一般,把出租车司机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一脸惊恐:“你,你,你这是?”
萧何吏赶紧把帽子翻了上去,笑道:“太冷,刚买的帽子。”
出租车司机看看这顶脏兮兮的帽子,一脸的怀疑:“你去哪?”
“崔庄。”萧何吏笑了笑:“先去里面接个人。”
出租车司机看看黑乎乎的胡同,脸上全是疑虑。
萧何吏看出了司机的心思,笑笑说:“里面是个女人,你要不敢的话就在这等着,我去把他叫出来。”
司机一听,立刻顺水推舟地说道:“那好,我在这等你!”
萧何吏下了车,心想反正有帽子在,即便你走了,我也敢带着徐少姑去大街上打车了。
刚走出两步,萧何吏又转了回来:“一会那女人上车,你千万不要提去哪!路不熟的话就问我怎么走,但别提地方,知道吗?”
司机愣愣地点着头,心想怎么大晚上碰到这么个奇怪的人啊!
徐少姑看到萧何吏的怪样,也吃了一惊:“你这是?”
“太冷了,买了个帽子带。”萧何吏也不多说,领着徐少姑就向外走。
司机本来正在矛盾挣扎着到底接不接这个活,可是等萧何吏把一身酒气的徐少姑领到车上的时候,他就“恍然大悟”了,原来是骗个醉妞回家,又想行好事又怕泄露住址啊,于是便一脸猥琐地冲萧何吏挤眉弄眼。
萧何吏装作没看到,催促道:“走吧。”
“别着急,离天亮还早呢!”司机怪怪地应了一声,一副了然的神情。
车子慢慢启动,向着萧何吏的小破屋驶去。
深夜的街道,车辆很少,所以显得空旷而通畅,出租车一路飞驰,很快就到达了崔庄。
这是一个城中村,周围都是高大的现代建筑,而一进入这里,就感觉仿佛回到了五六十年代的老城,甚至与当时的老城也不能相比,因为它更多了些冷清与败落。
在萧何吏的指点下七转八折以后,出租车司机有点受不了了,索性把车一停对萧何吏说道:“哥们,就在这下车吧,我怕找不到出来的路!”
“呵呵,好。”萧何吏笑了笑,从兜里掏出钱来递给了司机。
两个人下了车,步行在狭窄、昏暗而脏乱的街上,一阵寒风吹来,塑料袋、废纸片等轻物随风飘卷,不知惊动了谁家的春猫,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
徐少姑裹了裹风衣,酒意逐渐消散的她开始隐隐觉得不妥,这个决定太轻率,也太荒唐了,再侧头看看把脸包得严严实实的萧何吏,心中更增添了一份戒备。
萧何吏自顾地向前走着,虽然隔着墨镜,他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徐少姑渐趋明亮的眼神,心里不由一阵后悔,在那条小胡同里就该把自己心中的疑团都说出来,或许已经丧失了最好的机会。
路过一个小店的时候,萧何吏发现门缝里竟然映出一缕昏黄的灯光,心里一阵犹豫,是否该再买瓶酒让徐少姑喝呢?
徐少姑也发现了商店,不由看了萧何吏一眼,刚才光喝了一肚子酒,现在真是有点饿了。
萧何吏平稳地走着,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停留甚至是犹豫,他打消了买酒的念头,因为目的性太强的行为十有八九会弄巧成拙。
徐少姑也没好意思张口,便默默地跟在后面。
两个人又钻过了三条小胡同,拐了三个弯,终于来到了萧何吏小破屋所在的院子。其实本来是不必这么麻烦的,只是萧何吏不想让徐少姑的脑海里留下清晰的路线。
萧何吏掏出钥匙开门,徐少姑静静地站在后面。
自始至终,两个都没有说一句话,或许是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进来吧。”萧何吏终于找到了开口的好时机,推开门招呼着徐少姑。
徐少姑站在门口没动,萧何吏看看漆黑的屋子,明白徐少姑的顾虑,便走进去把灯打开了。
房间很简陋,物品很少却依然显得凌乱,充分显示了这个单身男人对卫生条件的宽容程度。
“呵呵,你住这?”徐少姑不易觉察地笑了笑,不知为何,这样的环境却让她有了一种舒服和放松的感觉。
“嗯。”萧何吏裹了裹外套,房间里并不比外面暖和,甚至让人感觉更加清冷。
“嗯,不错。”徐少姑转了转身子,打量着屋内的一切,淡淡地说道:“很像猪窝。”语气很自然,不带一丝开玩笑的口气。
“嗯。”萧何吏也很认真地点点头:“我以前是养猪的,在猪窝里呆过的人,在哪都能呆得住。”萧何吏并不是完全在说谎,他实习时确实养过猪,只是时间很短便转到了鸡场。
“嗯,”徐少姑也很认真的点点头,仿佛两个人在谈论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咱们其实可以合作,我是杀猪的。”
萧何吏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哈哈笑了起来:“那好啊,以后我给你供猪。”
徐少姑点点头:“放心吧,有多少我要多少,价格方面好商量。”
萧何吏故作惆怅地叹了口气:“养猪的不如杀猪的,杀猪的不如卖肉的,我辛辛苦苦养猪,钱却都被你们挣去了。”
两个半正经半开玩笑地聊了一会,眼见气氛已经轻松了很多,萧何吏便把话头扯入了正题:“对了,今天那几个人到底因为什么要绑架你啊?”
“绑架?”徐少姑有些好笑:“你怎么知道是绑架?”
“难道不是?”萧何吏有些懊恼地跺了一下脚:“不会是你男朋友吧?你看我办的这叫什么事啊!”
“呵呵,虽然不是绑架,但我还是要谢谢你。”屋里光线太暗,徐少姑几次不经意地抬手想摘掉眼镜,但几次又中途放了下来。
萧何吏也觉得带着帽子别扭,尤其是口部,虽然尽量撑开,但一想到那个小摊主的嘴也在这里喘息,就不由感到一阵阵的别扭。
“其实今晚挺奇妙的,你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知道你是谁,或许到了明天,我们走个碰面也互相不认识,想想就很有意思。”萧何吏仿佛觉得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