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们之间的故事。”南宫楚楚虽然知道了夏云岚的“丑事”,口气里却并没有鄙视的意思,反倒带了几分同情的意味道:“我想我能理解你们之间的感情。虽然祁王很出色,可是如果在认识他之前,你的心里已经有了别人,也不该为他背叛别人……”
“南宫小姐——”夏云岚急忙打断了南宫楚楚的话:“我说的不是我的故事,你千万别误会。”
“嗯,我知道,你现在和祁王夫妻恩爱,大概不想再提到林苍鸿的名字。这个我也能理解。”南宫楚楚难得善解人意地道。
夏云岚苦笑:“南宫小姐,你先把故事听完好么?听完了整个故事,你就不会再怀疑我了。”
“好,你说——”
夏云岚喘了口气,道:“两人决定私奔之后,还没有来得及定下时间地点,女孩子便被父亲囚禁起来,准备择日叫她与一个门当户对的男子完婚。”
“天下的父亲都这么蛮不讲理吗?”南宫楚楚再次插嘴道:“当年父亲怕我私自去繇山寻找夜凝尘,也曾把我关了好久……呃,他们后来是怎么约定时间地点的呢?”
“写信啊。”夏云岚道:“那女子买通了下人,将信藏在未吃完的食物中送出去。信上写道,八月十五中秋赏月之时,自己设法离开众人视线,从后门赶到汨月桥下与男子相会。并叫男子提前准备一艘小船,届时顺流而下,随处登岸,便是被父亲发现也无法追回。”
“这倒是个好办法。”南宫楚楚欢悦地道:“女子为了爱情总要用些手段。你们成功逃掉了,对吗?”
“说了不是我的故事!”夏云岚懊恼地瞪了南宫楚楚一眼,“他们没有逃掉。因为那个城市有两座桥,一座叫做汨月桥,另一座叫做汩月桥。汨月桥在女子家附近,汩月桥在男子家附近。男子把汨字看成了汩字,于是准备了船一直等在汩月桥下。而女子却在汨月桥上等到深夜十二点……哦不,等到夜里子时。”
“啊,怎么会这样?”南宫楚楚简直要代两人急出一头冷汗:“他们怎么能这么粗心?事情怎么就偏偏那么巧?”
“可不是么?”夏云岚道:“命运有时候偏偏就是这么喜欢捉弄人。”
“那后来呢?后来他们怎么样了?”
“后来……”夏云岚轻轻叹了口气:“后来女子的父亲带人把她从汨月桥上捉了回去。以她父亲的阅历,又料到男子在汩月桥上等候,于是派人告诉他,女子翻然悔悟,不愿再跟他这个穷小子在一起。男子悲伤痛楚之下,当夜离开故乡……”
“那女子的父亲未免太过卑鄙!”南宫楚楚气愤地道。
“这还不算卑鄙,”夏云岚道:“更卑鄙的是,女子的父亲回过头来告诉女子,他给了男子一笔钱,男子自愿放弃赴约,并发誓此生再不与女子有所牵连。”
“女子相信了父亲的话吗?”南宫楚楚担心地道。
夏云岚道:“因为女子在汨月桥上没有见到男子的身影,所以相信了父亲的话,并在不久之后愤而出嫁。”
“造化弄人……”南宫楚楚握了拳头怅然叫道:“误会解开之时,他们可该多么后悔……后来误会解开了吗?”
“是的。”夏云岚点了点头,缓缓道:“数年后,他们再次重逢。女子嫁的人虽然很富有,可是女子过得并不幸福。而男子当初赌气离开,经过数年打拼,此时已然腰缠万贯。为了报复女子当年对爱情的背叛,男子想方设法在商战中击垮了女子父亲和夫君的生意,使他们负债累累,面临绝路。”
“为什么女子不向男子解释清楚?”南宫楚楚焦急地道。
夏云岚道:“女子并不知道他们之间有所误会,而女子的父亲和夫君也一直提防着他们见面。”
“唉……后来呢?”
“后来,女子对男子心生怨恨,绝望之下典当了所有家当,找了个一流的杀手去刺杀男子。”
夏云岚没有告诉南宫楚楚,自己便是那女子所找的杀手。在她的手下,向来绝无活口。女子向杀手组织指定了要由她出手,可见其对男子的怨恨之深。
“刺杀?”南宫楚楚倒抽一口冷气。
“不错。”夏云岚点了点头:“好在那杀手在刺杀男子之前,代女子问了一句,当年男子负心,如今又为何如此无情地对待她?这才终于使误会解开。”
“还好那杀手没有上来就动手。”南宫楚楚庆幸地出了一口长气:“后来他们在一起了吗?”
夏云岚沉默了片刻,她怎能告诉南宫楚楚,误会虽然已经解开,但作为一个杀手,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完成了自己应该完成的任务。
她知道南宫楚楚接受不了这样的结局,也无法理解杀手的责任,是以只淡淡道:“没有。”
南宫楚楚想了想,叹道:“唉,也是,女子已经嫁为人妇,便纵是误会解开,也终究与男子此生无缘了。”
夏云岚没有回应南宫楚楚的话,将话题拉回最初道:“所以,有时候你所看到的真相未必是真相。偶然的误会加上人为的阴谋,足以蒙蔽很多人的眼睛。”
南宫楚楚心中一动,犹豫了一会儿,踌躇道:“祁王妃,我知道你很聪明。你能一进门就识破灯火自燃之事,又能令祁王和我爹爹对你另眼相看,还能作出《桃花歌》那样的传世之篇,你的智慧一定远胜常人。我把娘亲的事情告诉你,也许你会有不一样的发现。”
“但是,也有可能真相就是真相。”夏云岚无情地道:“你要学着接受,不要逃避自己的疑惑。凡事欲盖则弥彰。就像我和林苍鸿之事,我父亲用尽手段隐瞒,可还不是一样被你知道。”
南宫楚楚怔了一下,若有所思地道:“你说得对,我和爹爹这么多年来都在逃避,结果没有瞒过别人,却只是徒然欺骗了自己的心。”
“你能明白就好。”夏云岚唇角微抬:“把你娘亲的事告诉我吧。”
“嗯。”南宫楚楚轻轻应了一声,半晌方道:“其实很多事情我也不太清楚,只是从父亲和别人口中听到一些点点滴滴,而后在记忆里连缀成片。”
“二十年前,”南宫楚楚带着回忆的声调道:“据说我娘亲是朱雀山冰火门下十大弟子之一,亦是江湖上最美的女子。而我爹爹,则是灵皓国放荡不羁、英武俊美的小王爷。”
“你爹爹并非承夏国人么?”夏云岚讶然道:“以别国之人而封王于承夏,你爹爹的本事定然非同寻常。”
“那是自然。”南宫楚楚骄傲而又稍带遗憾地道:“我爹爹天赋异禀,智计无双。若非他性爱自由,不受拘管,说不定我爷爷会把位子传给他,那他现在就是灵皓国的国主。”
“哦……”夏云岚道:“可是以你爹爹的性情,做一个日日在朝堂上倾听政事的国君,其实远不如在这深山幽谷中栽花种树来得快活。”
南宫楚楚想了想,不无赞同地道:“你说得对,做了国主我爹爹会很痛苦。他向来只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从来不听别人的劝告,也不受世俗礼法的约束,这里的确更适合他。”
夏云岚心里说了句:“你还不是一样。”
南宫楚楚接着道:“我爹爹偶然听一位南去的江湖中人说起我娘亲的美貌和武功,禁不住心向往之,当即便辞了政事,到朱雀山寻找我娘亲。”
夏云岚忍不住笑道:“呵呵,别人是一见钟情,你爹爹则是一听钟情。”
“那倒也不是。”南宫楚楚道:“我爹爹其时只是对我娘亲心存好奇而已,并没有娶她做妻子的打算。而且,我爹爹嫌朝中政事麻烦,早存北上游历之心,此次只不过得着一个藉口罢了。”
“那你爹爹见到你娘亲了吗?”夏云岚说完,立即意识到自己问了一句废话。如果没有见到,现在哪来的南宫楚楚?
“自然见到了。”南宫楚楚道:“我爹爹由灵皓国都城白泽出发,绕道西方鬼厉,到达承夏国与龙炎国交界处的朱雀山。”
“二十年前,朱雀山冰火门与繇山派、幻风阁齐名,在江湖中并称三峰鼎立。只不过,后来冰火门与幻风阁不知何故突然没落,才使繇山派一支独尊。”
“我爹爹到达朱雀山后,为了接近我娘亲,想方设法通过重重考验拜入冰火门下。”
“呵呵,”夏云岚在心里笑了一声:“原来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南宫楚楚当然听不见夏云岚心里的取笑,接着道:“以我爹爹的武功实力,彼时远胜大部分冰火门下弟子,但他不惜委屈自己,和武功平平的弟子们一起朝夕学艺。一年后,在冰火门弟子武功考核之时,我爹爹连连胜出,这才使冰火门掌门与一众长老注意到他。其时,刚好冰火门下十大弟子中有一个因病而殁,掌门便叫我爹爹填补了这个位置,我爹爹这才终于有机会见到我娘亲。”
夏云岚惊讶地道:“你爹爹在冰火门一年,竟从无机会与你娘亲见面么?”
“冰火门弟子众多,层级森严,十大弟子与普通弟子居住之处相距甚远,我娘亲又不喜欢没事出来溜达。所以,虽然好像每天都有机会,可是不知不觉一年过去,方才得到这个机会。”
夏云岚叹道:“你爹爹为了你娘亲,真可谓煞费苦心。”
南宫楚楚不以为意地道:“他不喜政务,只对武功、书画、喝酒感兴趣,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在哪里做这些不一样?”
“哦,那倒也是……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南宫楚楚顿了一下,道:“我爹爹搬到十大弟子住处之后,方才得知,十大弟子之首——也即冰火门的大师兄百里宏,一直在苦苦追求我娘亲。”
“那你娘亲对百里宏是什么态度?”
南宫楚楚道:“前尘旧事,我哪里知道。或许有一点儿喜欢,也或许……总之,最后我娘亲选择了我爹爹。”
“嗯,你爹爹年轻时应该长得很好看,加上多才多艺,还肯对你娘亲用心,你娘亲选择你爹爹也不奇怪。只是,那百里宏可肯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