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师父并不曾承认血幽这个徒弟,那自然是她爱做师姐就做师姐、爱做师妹就做师妹了。
“师姐弟之间不也是亲人么?”洛芷雪道:“我从前所在的碧落宫,还有现在的桃仙庵,师姐妹之间都关系极好。”
原来门户小也有门户小的好处。夏云岚叹了口气,若说师兄弟、师姐妹之间也能算得亲人,繇山号称八千弟子,她岂不要有八千个亲人了?
别人也罢了,若要认下司琼音那样的人做亲人,她可无论如何不答应。
二人又聊了会儿天,回到桃仙庵时,夜凝尘已经带了血幽等人准备出发。
夏云岚觉得,若是自己不及时回来,没准儿师父真的会把她留在这里。
匆匆带上洛芷雪写给洛老爷的书信,夏云岚随着夜凝尘、血幽和四名祁王府的暗卫走出了桃林,走向最近的城镇——双河镇。
双河镇严格来说不算什么城镇,因为这里虽有城镇之名,却并没有正规的城门,更没有把守的军卫。
据夏云岚推测,这里可能只是由于气候宜人,土地肥沃,吸引来大批居民,从而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座城镇。
苍鹰说,因这里无人看管,且入夜之后交易未停,所以他才敢建议大家晚间出发。
夏云岚这才知道,原来乘夜出发的馊主意是他出的。
一行七人先找了间小庙落脚,苍鹰、狼牙、霹雳三人出去了一趟,不一会儿回来,已带回一辆两匹马拉的车子、七套衣服、两包干粮、以及四匹好马。
夏云岚不由为三人的办事效率与细致点了个赞,只是想到这些人皆是萧玄胤的手下,赞叹之余难免又添了一层可惜,仿佛觉得好端端四朵鲜花插到了牛粪上一般。
苍鹰道:“咱们七人同行未免太招人注意,不如我和狼牙同行,霹雳和雷火同行,夜掌门伤势未愈,和高徒夏姑娘同乘马车,血幽来驾车。”
众人皆无异议,只夏云岚随口问了一句:“幽师弟的驾车水平过得去么?”
血幽瞪了她一眼没说话,苍鹰笑道:“夏姑娘尽管放心,咱们能在祁王殿下身边做事的,驾车水平都不会太差。”
这次轮到夏云岚瞪了血幽一眼没说话,心道:这小子果然成了萧玄胤的走狗。
众人换过了衣服,或扮作行商模样,或扮作江湖浪子模样,连夜离了双河镇,向灵皓国西北部的边陲城市——落月城驰去。
第二天日上三竿时分,七人先后从南面进了城门,找了家酒楼吃过饭,继续向城北行去。
不料出城的时候,北门守卫细心,怀疑起夜凝尘、夏云岚和血幽三人的关系来,说三人主仆不像主仆,一家人不像一家人,身份可疑得很,要三人留在城中接受调查。
夏云岚虽被洛芷雪托付照顾血幽,但对他那拙劣的演技也禁不住心里来气。而她和夜凝尘,若非碍于血幽在旁,一定能将一家人扮演的天衣无缝、滴水不漏。
情急之中,夏云岚忽然想到早先逍遥王送给自己的灵皓国王之令牌,这东西虽然一直以来没什么用,但好在是纯金所铸,关键时候还可以换些银子,所以她一直带在身上。
此时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拿出来朝城门守卫晃了一眼,不料那些城门守卫一见之下,竟呼啦啦跪倒一大片。
夏云岚大喜,以为如此总算可以出得城去,谁知那些守卫虽对三人恭敬有加,却无论如何要将三人留下,说要“待郡守向三人表过敬意”之后,方能放三人离开。
看城卫们的态度,夏云岚料想不至有什么危险,便耐下心来等待郡守。
不一会儿,郡守骑了马来亲自迎候三人,并将三人带至落月城中最好的酒楼,最好的雅间。略略寒暄了一番之后,叫三人在此稍等,说有一个无比尊贵、无比重要的人物要见见三人。
夏云岚有些奇怪,一城之中,郡守不是最尊贵、最重要的人物吗?还有谁尊贵重要得过这位郡守大人?
奇怪归奇怪,也只得在此等着。
好在那位极尊贵、极重要的人物并没有让三人等太久。不过片时之间,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便进了雅间。
打眼看去,那男子约略五十岁上下,面孔白皙有须,行路步态优雅,果然很有一股子尊贵的气度。
夏云岚三人都很沉得住气,见这男子进来,皆不发一语。
这男子将三人仔细打量了一番,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斗蓬遮面的夜凝尘身上,笑问道:“不知王之令牌可是阁下之物?”
不等夜凝尘答话,夏云岚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你猜错了,是我的。”
那男子似乎微微怔了一下,看了看夏云岚,又看了看夜凝尘,讶异地道:“王之令牌居然是你的?你从哪里得来的?”
“怎么,这东西与你有关系么?”夏云岚才不会老老实实回答陌生人的话,只把玩着王之令牌,看着男子反问道。
那男子叹了口气,有些怅然地道:“实不相瞒,这块牌子,是我三弟的东西。”
“你……你三弟?”夏云岚吃了一惊。
这东西是逍遥王给她的,逍遥王原来的身份是灵皓国的小王爷,逍遥王的二哥南宫旭目前在承夏国余州城附近的牛角山上,这男子说这东西是他三弟的,那么这男子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你是灵皓国主?”夏云岚深吸了口气问。
“不错——”那男子点了点头,道:“你与寡人三弟曜是什么关系?他如何会将这牌子给你?”
夏云岚转了转眼珠,心思于瞬息之间转了千转。
倘若这男子真是灵皓国主南宫晔,得知自己是逍遥王的朋友,会如何对待自己呢?
帝王之家最是无情,兄弟相残乃是家常便饭,牵连九族、血屠满门更是层出不穷,这南宫晔八成是要借着自己之口打探逍遥王现在的实力,而后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一番计较之后,夏云岚不动声色、一脸淡漠地道:“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这东西不过是因为我无意间帮了他一点儿小忙,他拿来感谢我的而已。不过好像没什么用,还平白叫我们多一层麻烦,耽误这许多时间。你既是他的大哥,这东西便送了你吧。”
言罢,夏云岚浑不在意地将王之令牌向南宫晔递过去。
南宫晔却没有接,反而略带歉意地笑道:“耽误了姑娘的时间,实在万分抱歉,稍后寡人派出最好的驷马之车送姑娘回承夏,姑娘意下如何?”
这灵皓国主好不狡猾,表面上看来是要送自己回去,实际上不过是想看看自己究竟回到何处、是何许人也罢了。
但血月门主要冒充师父去繇山,此事确实刻不容缓,若有驷马之车,加上灵皓国主的面子,一路上的速度提升何止一倍?
于是夏云岚也不推辞,喜笑颜开地道:“那真是太好了,多谢陛下好意。”
南宫晔雍容一笑,道:“姑娘客气……请问姑娘是何人?姑娘身边的两位又是何人?”
夏云岚道:“我叫叶薇,这位是我师兄沈厚。”又指了指血幽道:“这位是我师弟小允。我们皆是繇山门下不入流的弟子,奉导师之命到龙炎国办点儿事,不想遇到了些危险,这才慌不择路地逃到你们灵皓国。”
听到“不入流的弟子”几个字,血幽神情间甚是不忿。夏云岚心里骂了一句:笨蛋,若说咱们是繇山掌门和掌门弟子,将来这灵皓国主万一要找咱们办事可如何是好?
她心思玲珑狡猾,与人交往之初,已想到避免将来所有可能出现的麻烦,所以不惜放弃面子自贬身份。
血幽少年心性,且为人实诚,哪里想得到这些?
听得夏云岚之言,南宫晔摇头笑道:“龙炎国凶险万端,繇山定不会派不入流的弟子到龙炎国办事。叶姑娘若非为人过于谦逊,便是怕将来寡人有用得着繇山的地方吧?呵呵……”
夏云岚尴了个尬,“嘿嘿”一笑,亦不加分辩。被对方猜中了心思的时候,为了避免越描越黑,不如任凭对方去想。
“叶姑娘——”南宫晔喝了口茶,温雅的笑忽然变得有些落寞,看着夏云岚道:“无论叶姑娘与我那三弟是什么交情,寡人有几句话,还望叶姑娘能带给我那三弟,不知叶姑娘肯否帮这个忙?”
“呵呵,如果我见得到他,带几句话而已,当然不成问题。”夏云岚留了几分余地道。
南宫晔道:“我与我那三弟,年轻的时候曾经因为误会发生过一些恩怨。寡人那时也是年轻气盛,一怒之下将他逐出了灵皓国。如今年岁渐老,回想当日种种,深觉悔不当初……”
说到这里,南宫晔叹了口气,无限怅然地道:“叶姑娘,寡人曾数次派人到承夏国寻他,无奈皆不得见。若你见到我那三弟,请务必转告于他,寡人已经收回当年的那道命令,心中对他甚是想念。如今大多国事已交由太子处理,希望有生之年,还能与他闲来烹茶煮酒,谈诗论画。另外,寡人还有一颗私心,听说他有一个女儿,生得甚是美貌,寡人欲聘之为太子正妃……”
“啊?”夏云岚讶然插嘴道:“你三弟的女儿,与你那儿子……不是和亲兄妹差不多吗?他们两个……不太合适吧?”
夏云岚差点儿没说出,近亲结婚可能要生出有毛病的孩子这种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