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夏云岚从茶馆说书先生口中得知,每年中秋过后,苍狼国主都会带上宠妃近臣到雷谷城郊的红叶山中狩猎。
她当即离了雷谷城,提前到红叶山中勘察了地形,挖了几个或深或浅、或真或假的陷阱,并找到一处极为隐蔽的、连通山外的山洞,以作劫持金燕子后的逃离之路。
万事俱备,只待秋狩。
因秋狩之前,红叶山周围数里要全部戒严,夏云岚干脆将小黑马寄养在客栈中,自己带了铺盖干粮提前到红叶山中居住。
不久后,当红叶山中鸟雀惊飞,兔走狐窜,土地震颤,群兽嘶吼。夏云岚知道,她等的人来了。
第一天,夏云岚按兵不动。
她知道,无论任何人,每到一个地方,第一天都是防备最严的时候。
第二天,夏云岚将毛里斗蓬反披在身上,在不远不近的山崖上观察了一天狩猎的队伍。
那队伍里,除了金燕子外,还有一个熟悉无比的身影和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那个熟悉无比的身影,叫做司马连皓。而那个似曾相似的身影,则叫做百里流觞。
见到百里流觞,夏云岚并不觉得特别意外。她早就知道,阳苏城天下第一鲜酒楼中,她决不曾冤枉于他。
而此地重逢司马连皓,夏云岚心中委实是百感交集。
她以为他会功成身退,带着轻歌、浅醉找一处依山傍水的地方,每日里吟诗采药,无拘无束地度过余生。没想到他竟贪图富贵,至今仍然留在宇文拓身边。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她不会因为他的选择看低了他,只是难免为他遗憾、为他担心。作为一个助宇文拓夺取国主之位的大功臣,宇文拓真的能够给他一生一世的富贵安稳吗?
作为朋友,她已不能对他说更多。既然是他的选择,将来的事便由他自己去承担吧。
宇文拓与金燕子似乎感情甚笃,二人吃饭打猎,时时处处形影不离,加之周围侍卫林立,夏云岚始终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第三日晚间,夏云岚不愿再等,索性将自己易容作司马连皓的模样,于月色正明时分冒险来到宇文拓的行帐前。
她对司马连皓再熟悉不过,是以模仿起司马连皓的音容声气来,没有半点儿压力地骗过了守夜的侍卫。
“司马兄弟——”当宇文拓听闻侍卫禀报司马连皓求见时,立即从行帐中披衣迎了出来,张开手臂热情地笑道:“山中长夜无聊,孤王正与皇后说起你,不想你便来了。”
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这位没见过面的仇人,夏云岚不禁略略吃了一惊。
明月灯影里,但见曾经的燕烈王、如今的苍狼国主,长得一派慈眉善目,温雅带笑的脸上丝毫没有弑君上位者的凌厉与奸诈之气,反倒让人感觉像个可以信任的长者和朋友。
“哦……咳咳……你们说我什么?”面对如此一位貌似谦谦儒者的君王,夏云岚并没有敢掉以轻心。她知道自己的声音与司马连皓的声音还说不上一模一样,是以捂着嘴巴装作着了风寒的样子,拿袖子挡着嘴敷衍地回了一句。
“司马兄弟,山中夜冷,你可是着了凉?”宇文拓没有回答夏云岚的话,却关切地伸手向夏云岚头上摸了过来。
“咳……咳咳……”夏云岚装作咳得直不起腰,俯身巧妙地躲开了宇文拓的手,道:“不妨事的。陛下……咳咳……我忽然想起一句话要问娘娘。咳咳……能否请娘娘出来一见?”
“司马兄弟,你似乎病得不轻?”宇文拓蹙紧了眉头道:“来——先来帐中吃药,有什么话随后再问不迟。”说着,伸手来拉夏云岚。
“咳咳……”夏云岚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道:“这句话至关重要,请陛下……咳咳……”
“有什么比你这身子更重要的?快随我进来——”宇文拓打断了夏云岚的话,不容分说拉起她的手,便要向帐中拉去。
“陛下——”帐帘一掀,穿着一身淡紫色轻罗纱衣的金燕子忽然自帐中走了出来,笑眼盈盈道:“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既然司马公子有话问我,不如回了他的话,叫他安心才好。”
“也罢。”宇文拓松开了夏云岚的手,温和地道:“司马兄弟,咱们不是外人,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咳咳……这个……咳咳……可以请陛下回避片时么?”夏云岚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当然……无妨。”宇文拓深深看了夏云岚一眼,又将身上衣服披在金燕子身上,这才转身走进帐中。
“司马公子,你医术高超,今夜却怎地病成这副样子?”金燕子语气亲切,毫不避讳地扶住了夏云岚的手臂道。
夏云岚怔了一下。
她知道苍狼国相对开放,不像承夏国有那么多的男女之防,却也没想到金燕子身为皇后,居然敢在苍狼国主行帐外毫不避嫌地扶住其他男人。
对于这双扶住自己的纤纤玉手,她并不陌生。漪兰院中,这双手曾多次扶过受伤的她。一时里她的心微微一动,好像有什么柔软的东西不经意地轻轻滑过。
但愣神只是一刹那的事,一刹那之后,夏云岚立即收起了不该有的感情,客气地推开了金燕子的手道:“咳咳……皇后娘娘,能否借一步说话?”
“借十步也可以。”金燕子爽朗地笑道:“司马公子,你今夜怎地这般客气起来?”
“嗯……咳咳……”夏云岚不晓得司马连皓平日里与金燕子是如何相处的,为避免露出破绽,转身快步离了行宫。
“司马公子,你看这里可以了吗?”距离行宫一箭远处,金燕子停下了脚步,在夏云岚身后问道。
夏云岚转过头,见行宫中明亮的灯火穿透夜色照过来,倘若金燕子在此处呼救,赶上司马连皓那样的轻功高手追过来,只怕不容易逃脱。
“咳咳……咱们到那边树下——”夏云岚随手往前指了指,道:“那边更安静一些。”
“是什么要紧事?司马公子何必如此神神秘秘,叫人心里忐忑……”金燕子嘴里嘟哝了一句,还是继续向前走了几步。
山中的红叶树隔断了行宫的灯火,明月的光影从天上照下来,除了风吹木叶的轻响,四周一片寂静。
“司马公子,可以说了么?”或许是夜的寒气浸入体内,金燕子打了个哆嗦,裹紧了宇文拓披在她身上的衣服。
“皇后娘娘,你是不是很冷?”夏云岚走近金燕子身边,口中关切地问着,伸手去帮她整理身上的衣服。
“司马公子……”金燕子眼里闪过一丝疑惑,看着夏云岚笑得有些诡异的眼睛,突然猛地后退一步,厉声道:“你不是司马公子——”
“你到现在才发现,不觉得有点儿晚了么?呵呵……”说话间,夏云岚手出如电,迅速点中了金燕子身上数处穴道。
宇文拓的衣服滑落在地上。金燕子张了张嘴,却已发不出声音,欲待逃走,两只腿却像被钉在地上般一动不能动。
夏云岚俯身扛起金燕子,再不作片时停留,飞身转过山坳,先向出山的路行了一段,而后在一片留不下脚迹的密林间,转向潜藏了数日的山洞掠去。
“呜……呜呜呜……”
漆黑阴冷的山洞中,夏云岚扒光了金燕子的衣服。金燕子虽被点了哑穴,嘴里仍止不住发出模模糊糊、恐惧至极的呜咽声。
这呜咽声听得夏云岚十分痛快。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夏云岚抚弄着金燕子柔顺的头发,俯在金燕子耳边,用一种又低又哑的男子声音阴恻恻地笑问道。
“呜……呜呜……”金燕子全身抖得像风中的枯叶,上下牙齿不停地磕碰在一起。
“你听着,我叫战、北、野——”夏云岚的手慢慢落至金燕子光滑的颈边,口中的气息吹在金燕子耳垂上,一字一字缓缓道。
“……”金燕子嘴里忽然没了声音,身子也莫名地停止了颤抖。
“咦,你不怕我吗?”夏云岚捏了捏金燕子肩头,金燕子身子一歪,竟是昏死了过去。
“喂——”夏云岚别提有多么无趣、多么郁闷。
她的复仇才刚刚开始,仇人却这么不经吓,不过两句话便吓得不醒人事,真真便宜了她!
这种心理素质,也配去学人家做间谍?真不知从前那个“燕烈王手下第一女细作”的称号是怎么混来的。
她却不知道,无所有者无所惧。从前的金燕子一无所有,自能以强大的心理素质应对一切灾难与不幸。如今的金燕子不但贵为皇后,且得苍狼国主千宠万爱于一身,一旦清白之身被战北野玷污,则所有的一切都必将烟消云散。
一个习惯了不幸的人,和一个习惯了幸福的人,能够承受灾难的心理是远远不可同日而语的。
满肚子即将发泄的气却无处发泄,夏云岚憋屈之中,朝着金燕子身上狠踢了两脚,任她光着身子躺在冰冷潮湿的地上,自己则钻进铺盖蒙上脑袋睡起了觉。
宇文拓应该暂时不会找到这里,她有的是时间慢慢折磨她,也不急在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