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灰色的形体在水里摆动:像人的臂膀那么粗,约一二米那样长,褴褛得像一块破布,又像一只沒有柄的沒张开的伞。这团破布向你慢慢地游过来。忽然间它张开了,八条辐射线从有两只眼睛的一张脸上射了出来......。
那是一个夏天的黄昏,子光、子阳和他们的父亲本想就撒上最后一网,万万沒想到竟然有一条大鱼被网住了。父亲想放弃,子阳可不干。当时很危险,子阳牢牢抓住网绳,子光只能死死抱住他的双腿,父亲却抱住了子光的腰。小船都被拖动了,父亲最后说:“再大再好咱们也不要了!”......。
章鱼沒有强有力的肌肉,吓人的呼叫、厚的皮、尖的角;也沒有毒刺、钳子、悬钩的尾巴;更沒有象刀剑的鳍、带爪的羽翼;沒有刺、剑、电、毒、病这一切的利器;更缺乏爪、嘴、牙这一类的器官;可是在一切动物里,章鱼却具有最可怕的武器。......。
“再使上点劲!”“使不上劲,浑身发麻。太可怕了。”“孩子,放弃吧。”此时的子阳脸红脖子粗的,画滿了精疲力竭的神情。他终于松开了网绳,网瞬间就消失了,一个大大的旋蜗之后,大海又恢复了平靜。......。
......这些辐线是有生命的,在它们的蠕动中隐藏着微微的火光;这像裂开的火轮上的东西,有四五尺长的直径。真是一张可怕的网呀!它扑到你的身上来了......。
石蛋惊醒了,原来是个梦,梦中的场景是子光敍述的亲身经历。不对啊,怎么会是一条章鱼?子光沒说是章鱼。只说是一条大鱼,可他什么也沒有看见。这几天在石蛋的脑海里出现的尽是鱼了。
今天是民国,不说民国了。崔教官的教学大纲上已经明确标注,今天是洋历一九三七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明天就是一九三八年了。
菜籽种上了,感觉上是很密集的,当然还混有一些谁都搞不清楚的菜籽,都来点,再洒上水。密集好,到时长出后就专挑肥实的‘逮’。透明塑料纸铺盖上了,挺实成的,阳光落在上面还尽朝里面钻。
关于鸡羊猪种,三兴说过,青岛城里不见有,只能等到赶集的时候去瞧瞧。那就等吧,就是因为在等待中石蛋想起了学友们说的北九水里的鱼,所以,脑子想得就是鱼,甚至梦里的也是鱼,当然,此鱼非彼鱼,但终究还算是鱼。
王队的长啥吃啥基本上有着落了,首先是大白菜青菜,石蛋注意到有白萝卜,甚至还有柿子(西红柿)。在那个大温棚里,足够的阳光加上肥料,每天浇水滋润着,窜出来了,喜人啊。虽说还单薄了些,但过不了几天就可解目前燃眉之急了。
现在的问题是,猪、羊、鸡还小,属幼崽子的,根本谈不上什么吃。这么大的训练量,学友们分明都见瘦了,为此,王队长和崔教官都很焦急,他们又叫三兴下山了。
靠山吃山,石蛋深知其中奥妙,但是,目前学友们并未发现猎物,小野兔也不容易发现,就更无从说起发现什么“猎场”了。靠水吃水,鱼,还是鱼,就是学友们训练攀登时曾经在北九水河发现过的鱼。......。
......別说鱼了,天空中出现了状况,就在这天早上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传来,眼见着几十架日军飞机从南边的空中飞过。可是并沒有传来什么震天动地的爆炸声,学友们大都以为是在训练,当三兴上山后才知道发生了大事,日军进入青岛了。
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十八日,日本陆军参谋部发出了侵占山东和青岛的作战指令,这个“必要的”时刻还是来了。当日本军队准备占领青岛时,之前用飞机散发英文传单,建议外国人采取措施保护自己。正当美国领事馆要发出撤离通知时却意外地接到了日军的电话,他们称不会发生任何流血事件,美国人也因此取消了这一通知。
一九三八年一月十日,日军大摇大摆地走过中山路、栈桥和中山公园,不费一枪一弹占领了青岛。
“守备师撤出沧口和即墨了吧?”“沒有!”“沒有发生冲突哪怕是丁点的冲突?”“更沒有!”王队长与三兴这一问一答的,似乎也沒有更多的具体意义。
从莱阳郭部要得取即墨开始到王师长对此事的支吾其词,王队长就已经觉得里面有什么猫腻存在。他就此无多大反应是因为创办学友队之前王师长曾经说过:“山下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别管!你只要把这些小傢伙给我训练好!”
“除王师长之外,其他人什么过激的举动嘛?”王队长尽管知道问三兴也不会问出个所以然,可他还是忍不住的要问。“沒有!一切都按部就班。”“我要下山去问个明白!”“这可不行!王师长专门交代过,你无论如何不能下山。包括崔教官和那两个搞后勤的。”
王队长知道,不光是他们四个人不能公开露面,甚至是整个学友队都不能公开露面。他们好像就从来沒有存在过似的,这是王师长私下里刻意交代的,所以,他也只能询问三兴。当然,对崔教官他们的提问他几乎是不露声色的敷衍了事,那就更別说石蛋和学友们了。......。
对于高强度游泳训练这个课目,由于天气寒冷,队部沒有过多要求,各班自行掌握。玩水,陈家兄弟可是行家里手了,也曾对石蛋说过,一天不下水就浑身不自在,甚至不考虑什么冷暖之分了。
海边长大的人好像都这么说。石蛋披着棉大衣随同子光他们那个班外加俩女学友,同时也沒有忘记带上鱼叉和背筐下了山崖。
北九河水清澈透亮,虽是寒冬腊月也不是什么雨季,但流水还是急促的,正是因为这种情况所以就选择在此地练习游泳。河宽大约四五来米,子阳下水将绳子与对岸连接,嘴里还不时地发出嘘声。紧接着,男学友们卷起裤腿袖子,用安全带扣住河中绳索缓慢下水。女学友看到男学友战战兢兢的样子,她们不愿下水。见此情景,既然队里沒强调,石蛋也不想过问,就叫她们捡柴禾去。
学友们腿腕子绑沙袋是训练腿力,在急流水中训练的是臂力。石蛋下水后做出蛙泳动作,半个小时后觉得自己全身都綁滿了沙袋。
“怪冷的,泡一下上去缓口气。”石蛋边说边爬上岸。“上来烤火吧。”他发现火堆却不见俩女学友,他也顾不了这么多了。这水实在太凉了,这是一个难以适应的环境。
在火堆边,石蛋擦干身子穿上棉衣,提上鱼叉拿起箩筐沿着河岸向北走到一个河的弯角处去做自己认为重要的事。这里有不少水塘,大小不等,他选中了一个流水大一点的水塘。这里应该就是上次学友们说鱼多的地方。
他静静等待着,耳听着不远处学友们的扑水声。......。
有了扑水声,鱼不会那么傻,也不会蜂拥而上,何况在冬天,这点石蛋想到了,所以要耐心耐心再耐心;同时,把进出口稍微整理一下,又把箩筐塞入进水口。因为,守水待鱼的故事刚开始还会继续下去。
来了,鱼真的来了,大约五六条,小了点。石蛋沒有动,想等待更大的傻瓜。真来了,四条,大约有一斤多一条吧,还是翻着白肚进来的。
看似偶然,觉得还是必然。鱼大了最胆小精怪,总是掉在所有的鱼之后。是有鱼跳过去的,但是,终究还是有的鱼沒跳过去,人们想要得到的就是那些沒跳过去的鱼。
石蛋急忙用一块石头堵住出水口,脑子里却在想是否有必要把这个水塘好好的改造一下,那肯定会有更多的“傻瓜”会进来游览。环境很重要,人会寻找适合自己的环境生存下去,鱼也会寻觅,甚至一次次地流连。
这次只是探察,沒有做足够的准备工作,所以石蛋只能用鱼叉了。哈,有意思,被叉中的鱼,鱼尾有力的挣扎摆动,塘水顿时翻腾起来,塘里的其它的鱼像打了激素似的,一条、二条、三条、接龙似的纷纷跳上了岸。
至于大鱼为什么不去水响处,反而是躲藏在这宁静的水塘周边,石蛋还不清楚。
“好,都上岸了。”石蛋他想得是,这要经常练,也要根据情况练,但心里还是觉得这季节的训练只适合男学友。“收队吧!”石蛋也像王队那样吆喝,告诫学友们脚踩稳,千万要注意安全。
石蛋和陈家兄弟在河边把鱼杀了,洗干净后,扔进筐里,也攀上了山崖。
石蛋掏出怀表,时间下午四点,揣测着蚊子那个班也该到了。
洗澡水已温热,还是先女士后先生,这可能是受到过王大夫的影响吧,至于其他就沒想那么多了。
正在这时,两个披头散发,衣冠不整疲惫不堪的男女互相搀扶迎面而来。“难民咋到这里来了?”石蛋正纳闷着。“排长。”这叫声使石蛋看清了,俩难民原来是蚊子和玉芬扮演的。蚊子那个班回来时的情景是这样的,二三一伙,三五一群,间隔距离大约在五十米左右。
四时三十分,一班也训练回来了,尽管在冬天,个个是汗流浃背的(包括女学友),却也不缺乏精气神。“立正,稍息,立正!”一阵阵嘹亮的喊叫声传来。
“洗澡,开饭,晚上讲评!”王队长的话历来干脆利落,不会婆婆妈妈。
浴后的女学友们,头发披散着,脸色白嫩微显红晕,宽松的粗布白衬衣,如出水芙蓉;稍有疲乏感的,也好似水中飘浮的睡莲。男学友们在一旁窃窃私语。
即使是乡村的男孩子再不通人情世故,对女孩的仰慕之情始终是存在的,也非常的愿意帮助女孩子,关心女孩子也是一种非常合理的心理反应。他们很腼腆,不主动搭讪,也会议论人,但正直善良。女孩也羞涩,却不能因此说她们不会去议论人。
其实,所有人议论的中心始终沒有离开过石蛋,石蛋似乎也不想回避,因为这是一个已经存在过的事实了。
但是,石蛋觉得自己对过去的回忆越来越趋于瞬间的一小会儿,现在的脑子里要装下的东西太多了;当然,也不是回忆过去的那种年龄段,现在要做得事也太多了。此刻,就说此刻吧。他把每块鱼放进每只碗,尽管不多,至少可填补赶集前的空挡,再就是土豆片外加才可以吃的通过自力更生而来的小青菜。
管子轻重丁:“渔猎取薪,蒸而为食。”一大盆飘着香味的浓白鱼头汤确实诱人。“有点豆腐就好了。”也不知是哪个男学友这样说了一句。
“现在,我向大家介绍三个人,”趁着吃饭的时间,王队长把俩伙夫和崔教官叫到身边。“老李,投抓钩高手;老尹,原来是猎手,是我们的狙击手;崔教官,大家都熟悉,就是他曾经带领一个班夜袭了日军的一个指挥部,歼杀大、中、少佐等六人。”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赞叹声,这里真是藏龙卧虎。
“在这里我想谈谈我的亲身经历,”王队长深有感触的说道:“我参加过第二次围剿江西红军的战斗,红军当时武器装备远远不如我们,可是,我们却对他们束手无策;我们是马不停蹄的跟着他们,他们却来无踪去无影;夜晩大家都累趴下了,他们却突然地出现在我们背后。”王队长的话语声中既有感叹也有羡慕。
“后来也听说我们部队在第五次围剿时与红军面对面的打起阵地战来了。”王队若有所思。“如果我们还继续与日军面对面作战的话,按照我们目前的状况吃败仗是必然的。”他加重了语气。“所以,我们需要对不同状况的灵活处置又变化莫测,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成立这一支小分队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