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车开出了局大院,右拐奔向了顺达路,加足油门朝前驶去。
车上除了司机吴师傅,只有邢局长和丁五常两个人。邢局长仰坐在后排座位上,丁五常则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很长一段时间,没人说话,车里面的气氛很沉闷,只有微弱的马达声。
丁五常几次扭过脸,想问一下吴师傅此行的目的地,但想到既然邢局长事先没有告诉自己,也许是不便提前告知,那就不好再去刻意打听。但他还是觉得像顶着一头雾水,心里东南西北地胡乱猜测着。
车子刚刚驶出城外,邢局长突然问道:“老丁,你是什么时候调到农业局来的?”
丁五常转过身,脑袋从两个座位的正中间伸到后面来,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准确算起来已经有……有二十二年零十个月了吧。”
“时间够久了,毕业后就直接分到农口来了吗?”
“也不是,一开始分配到了市委办,半年后才调到农业局的。”紧接着纠正说,“不对……不对……当时没局改,还称农委呢,就是农业委员会。”
“记得你是学哲学的吧?与农业一点都不搭边,专业又不对口,怎么就干起农业这一行来了?”
“是不对口,但工作需要,没办法。”丁五常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不禁黯淡下来,那段灰暗的记忆再次浮现出来。
那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丁五常毕业后被分配到了当时的鹿垸县(后升格为鹿垸市)县委办公室,任机要秘书,主要负责上通下达的机要文件的收发登记工作。当时的中国知识分子相对匮乏,作为一个哲学专业的研究生来说,丁五常可谓意气风发,前途似锦。
可正当他踌躇满志,大展宏图之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是一个初秋的午后,丁五常正忙于工作,时任办公室主任宋祥福突然找到他,见办公室里只有丁五常一个人,便开门见山地对他说:“你小子好运来了,县长家的千金看上你了,让我来保媒呢。”
当时的丁五常刚刚踏上社会,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决意先立业再成家,根本没把婚恋之事放到议事日程上来,听宋主任这么一说,几乎想都没想,就摇头回绝了。
宋主任是个急性子,立时就变了脸,问道:“你小子傻呀还是癫呀?这么好的事你还拒绝?实话告诉你吧,一旦攀上了这门亲事,你以后的仕途前程,那还不就一路火箭了?不可估量啊小子!我敢给你打包票,保准你一年起步,两年起色,三年腾达,你信不信?”
丁五常还是摇头。
宋主任是个急性子,他竟然扬起了巴掌,吼道:“你小子不识相是不?你要是实在犯浑,我就扇你耳刮子,直到把你扇清醒了为止,你别以为我做不出来,没数了你……”
丁五常低下头,不再说话。
后来,在宋主任的软磨硬缠下,丁五常只得征求了父母的意见。在得到了父母的首肯支持后,这才答应先见个面,认识一下。
于是,在宋主任的精心安排下,选在了一个有着皎洁月光的夜晚,丁五常在公园里见到了县长家的千金小姐——米花香。
两个人并肩走在洒满斑驳月光的林荫道上,戴着高度近视眼镜的丁五常先是偷偷瞄了几眼,朦胧之中觉得女孩的脸蛋儿长得很好看,五官端正,轮廓鲜明,身材也挺拔苗条,特别是她身上散发出的阵阵清香,使他心里有了甜丝丝的气泡不断冒出来。
这时候,女孩竟然主动抓住了丁五常的手。
女孩的手很柔软,很细嫩,也很滑顺,但丁五常觉得太突然了,有点儿接受不了,竟然下意识地甩了一下,把女孩的手给甩开了。
但丁五常瞬间便有了悔意,又以守为攻,反过来一把攥住了女孩那只垂在一侧,正不知所措的小手,边贪婪地摩挲着,边继续朝前走去。
等到了一片开阔的草坪前,女孩的手轻轻滑了出来,柔婉地说一声:“坐下来歇一会儿吧。”
丁五常寻了一处平整之地,自己先坐了下来,看着女孩优雅地撩一下裙子,带着一股更加强烈的香气,坐到了他的身旁。
女孩的脸在一轮银白满月的映衬下,越发显得白皙姣好,楚楚动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眨动着,像是两颗悬在眼前的星星。
幸福来得太快,太突然,一时间搞得丁五常喝了酒一般,飘飘忽忽,如痴似醉。
就在丁五常的感性与理性拼命交锋之时,一件让他更加犯晕的事情发生了——女孩身子一倾,突然倒在了他的怀里,头枕着他那片并不宽阔的胸膛,微微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