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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举棋若定
    南宫北这个名字绝对没多少人熟悉,就算很多年以后,也绝对不会有人记住他。

    他的确是个平凡的人。

    他的爱好有点特别,因为在他这个时代,会下围棋的真的不多。他走了很多地方,居然没有找到对手,严格一点说,好多国家都找不出一个真正会下围棋的人。

    这让他很苦恼。

    教会更多的人下围棋,成为了他梦想。

    然而王孙贵族有的喜欢刀枪剑戟,还有的喜欢舞文弄墨,功名利禄成为他们一生的追求,他们之中绝没有一个人喜欢围棋。穷人就更不用说了,他们穷得连饭都吃不上,每天除了上山打柴,下田种地养家糊口之外,他们的确没有太多的时间,即使他们每天有时间摆弄围棋,也会被家人说成不务正业。

    为了找到围棋传人,他想过很多损招。

    比如他故意被别人撞伤,然后在别人照顾他的时候,拿出围棋解闷,然后诱导照顾者陪他一起下围棋,然而照顾他的人脑子不灵光,照顾他三个月,居然连真眼和假眼都分不清。

    还有一次他碰到了劫匪,被带到了山上,他居然尝试着让山匪陪他下围棋,当然最后的结果是得到一段暴打,打得他整整三个月都没法下围棋。

    功夫不负有心人。

    终于有一次他去饭店吃饭没有钱,后来被捕快直接带到牢房,在那里他有了一个真正的棋友。为了多呆一些时间,他在牢房里打架,坐牢三个月,就为了陪这个棋友下围棋。之所以没有继续坐牢,因为这个棋友三个月后就出狱了。

    现在想想,他不觉有些好笑,当初心里只有棋,三个月居然没有问那个人的名字。

    有次,有人说他不务正业。他很生气,在他心里,围棋代表高雅,岂是那些凡夫俗子所能懂。于是告状到县衙,没想到县衙父母官是个喜欢围棋的人,他们成为了挚友。于是围棋被纳入县衙文院,他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棋院院长。

    他只会下棋,其它什么都不会。他也是一个直性子人,不会转弯,当然更不会阿谀奉承,溜须拍马,送礼这种事情他更是做不来。所以当围棋院被取消的时候,他就只能走人了。

    发生了这么多事,他终于弄清一个事实,围棋至少需要两个人来下。

    他一个人的围棋,孤独得连对手找不到。一个没有大众基础的围棋,就不是真正的围棋。

    如何寻找围棋传人成了他心病。

    什么事情孩子都反应最快,孩子接受能力最强。可是没有谁愿意把孩子交给他,也没有那位大人愿意让孩子学习围棋。

    所以他在一个恰当的时间绑架了两个孩子。他只想找到真正的围棋传人,带出两个围棋绝世高手成了他一生的心愿。

    在他刚让孩子有点兴趣的时候,其实就仅仅两个小时而已,官府就找到了他。其中有个孩子的父亲据说是郡王,这祸他惹得有点大了。

    绑架孩子的罪名可不轻,本来要押赴刑场问斩,好歹他有个县衙的围棋官员朋友,帮他求情疏通诸多关系,最后刑部判罚他流放越国以南不毛之地。

    在发配的路途中,他偷偷跑掉,并潜回了姑苏城。官府到处都是抓捕他的告示,越国他是待不下去了。正在他准备去楚国的时候,他碰到了四绝庄庄主伍封。

    伍封略懂围棋,他就这样成为了棋庄庄主。整个棋庄就他一个人,很多人都宁愿待在要命的琴庄,也不愿到他这里来。所有人都受不了他的执着和专注。

    整个棋庄就他一个人,孤独的围棋,孤独的棋庄。

    棋庄大凡有位置的地方都已被棋谱占据,他这里装不下任何和围棋无关的东西。

    他爱喝酒,在他心里,酒和围棋一样高雅。有时候喝酒能触发内心深处的灵魂,最近他在酒后又独自悟出了一局棋,严格来说,是他左脑和右脑进行了一次对抗,这棋谱只能深藏在他心里。

    有时候他也曾想,与其培养一个对手,不如先战胜自己。因为对手难找,自己随时都在。战胜自己远比战胜对手难,这是他最近的心得。

    百无聊赖的时候,他会偶尔靠近琴庄,听那摄人心魄的琴音。那个老疯婆子的琴音,对他一个只痴迷围棋的人来说,显然没有杀气,他听到的只不过就是说说话叙叙旧而已。

    很显然他已经听到了琴弦断裂的声音,他知道这个叫楚天舒的年轻人马上就要到他的棋庄了,这让他很兴奋。

    他不期待,来的年轻人有多厉害,他只希望实实在在和他对弈一局,这里没有杀气,只有一种心愿的了结;这里也不需要对手,只需要一个真正喜欢围棋的人出现。

    他开始闭上了眼睛,因为他已经听到了楚天舒的脚步,正在一步步向棋庄走过来。

    楚天舒很少在一条大街上见到这情形,一个人都没有,这孤独寂寞,这种感觉,比琴庄还恐怖。

    他不是怕死的人,但楚天舒却是一个害怕孤独的人。

    一条街笔直到尽头,顺着围墙然后左拐,楚天舒初步判断了一下,棋庄应该位于白虎方位。

    地上都是棋谱,连墙壁上都是,一点杀气都没有,这让楚天舒很难适应。这种感觉就像你每天听见女人不停地烦你,唠叨你,突然有天这个女人在你身边消失了。这种感觉很无奈,很孤独,欲哭无泪。他开始有点担心吴紫宸起来了,不知她是不是和他有着同样的感觉。

    吴紫宸其实现在就在剑房里,她和西施在一起,她们都在密切注视着两柄剑。当沉鱼剑又缩短了一分的时候,她们知道楚天舒已经闯过了第一关。

    可第二关挑战的到底是什么?

    吴紫宸的确很担心他。帮不上楚天舒,吴紫宸心里很内疚。但她深深知道,她去只会让他分心,只会给他带来更多麻烦,于是她选择了留在这里等他。

    虽然她一直坚信这个男人,但要面对生命挑战的时候,她格外担心楚天舒的处境。因为她不想掩饰,她很喜欢这个男人。

    此时的他一个人会不会很孤独,很无奈。

    的确,楚天舒现在就处于这种状态。

    孤独和无奈伴随着他继续缓缓前行。现在的楚天舒特别期待旁边随时能飞出一把剑,或者漫天都是暗器,至少你能看到危险在哪里?

    一路没有杀气,没有危险,他就这样走进了棋庄。

    看见南宫北的时候,他正在喝酒,嘴里念叨着:“一万零八百步,你从琴庄走到这里用了一万零八百步,我的棋也跟着你走了一万零八百步,在我心中已经走了上百盘棋谱了。”

    “我不太懂棋。”楚天舒淡淡道。

    “这个时代似乎懂棋的人不多。”南宫北露出很失望的表情。

    “你让我想起了我的一个围棋朋友。”楚天舒看着南宫北,缓缓道。

    “哦!”南宫北眼睛一亮。

    “他有局下成三活的棋局,这在围棋届绝对是一个经典。”楚天舒回忆着水牢里的那局棋,棋谱开始在他心里浮现。

    楚天舒拿起了酒壶,不断喷出酒箭,不一会一个棋盘呈现在眼前。

    南宫北静静地看着棋盘,就像看着自己孩子一样。的确他这里到处已被棋谱占据,现在也只有房顶上记录棋谱了。他不由得暗暗赞叹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楚天舒拿出四个玉柱扔到空中,挥舞着宝剑将四个玉柱削成小片,不停地往棋盘上飞去,并粘附在棋盘上面。

    接着楚天舒又拿起酒壶,不停喷着酒箭,酒箭所到之处凹陷,形似黑棋,而玉片为白棋。

    南宫北怔住了,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绝妙好局。

    三活的局面,三块不同的棋连成一片,各自存活,又各有约束。如果谁要置对方于死地,那么自己必将死无葬生之地。

    下棋之人,不仅需要技艺高超,还需要超凡脱俗的心胸。一个能容纳别人的心,才能让别人容纳你。

    南宫北痴痴地看着,竟然留下了眼泪。他一直以为自己棋艺高超,天下已无对手,甚至世界如此之大,竟找不到下棋之人。而今,他的心终于释然了,他看到了围棋的希望。

    “我能见这个下棋之人么?”南宫北颤颤巍巍问道。

    “这个人在未来一千年以后的五代十国梁国时期,围棋在未来已成为社会很重要的一部分。”楚天舒缓缓告诉他。

    “这么说,未来下围棋的人很多。”南宫北有些兴奋。

    “相当多。”楚天舒情绪也似乎受他感染。

    “你可以走了。”南宫北向他挥了挥手,举首紧紧盯着房顶上这盘棋。

    走出棋庄的时候,楚天舒始终有点不明白。

    没有对弈,没有分出胜负,他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走出了棋庄。

    当剑房里的沉鱼剑再次缩小的时候,西施和吴紫宸都明白了。围棋要的不是输赢,而是传承。有了传承才有希望,有了希望才有未来。

    【作者题外话】:棋庄里围棋要的不是输赢,而是传承。有了传承才有希望,有了希望才有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