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棉女是天鹅洲对岸菌种村的,那村每家每户都养菌子,因田亩太少,每个人口才三分地,与洲上每个人口三亩地真是差得远了。所以菌子村的女人都想嫁到天鹅洲来,天鹅洲上辈里也不乏娶了那边女子为妻的男人。
此女没母亲,兄嫂住隔壁,菌子收获完毕,村人就外出自谋副业了,她若不来摘棉,就一个人呆在家,蛮孤单可怜。从前年龄小不觉得,这不渐大了,也随村上的女人一同来天鹅洲摘棉花,一斤可得两角五分钱工钱。
摘棉女在周一家摘棉花,摘棉花,摘完棉花,就不回家了,住在周一家了。真是叫乡亲们口瞪目呆。据说摘棉女已有身孕,当然不回去了。后不久,周一就与摘棉女结婚了。实在有些突兀。
结婚那天,鹿女带队去女子家接亲,看见女子娘家养菌子的塑料大棚将整个村庄都遮白了,阳光也特别惨烈。女子家却很昏暗,两个哥哥只心把她嫁出去,找周一家收了万块的彩礼,一人分了五千,没为她置嫁妆。
一万块在那个时候非常多的。天鹅洲人说起来没有一个不哼哼,表示轻蔑。等鹿女把亲接到故道靠岸,他们硬不让新娘到家去,堵在那码头几个小时,打着熬喜烟喜糖的名。只是女子送来亲的两个哥哥小气得要命,大家怎么熬,就是一个字儿也不拿。本来喜庆的,倒闹出些紧张气氛来。鹿女望着渐暗的天空,渐暗的江面矛盾。不知道该不该阻止乡亲们。后周一家买来了两条烟,几斤糖,分给了乡亲们,新娘子才到家。
天鹅洲人都不愤气,人才俊朗老实能干的周一娶了个平常的摘棉女。或并不是周一想,而是她粘上了他?还是跟鹿女赌气?
无论大家怎样猜测,周一的确与摘棉女结婚了,留着天鹅洲书记的女儿不要,要了个摘棉女,这倒成为洲上一桩奇闻,流传了好些时候。都说摘棉女走了狗屎运。
说实话,摘棉女,闷闷的,黑黑的,穿着老土,又不多话,真是没有那点好。周婶娘气得吐血,又蓝的母亲来到周婶娘门前骂了三天三夜,气得住进了医院。只是生米煮成了熟饭,摘棉女就成了周一的老婆。小秋再回家就得叫摘棉女嫂子,又蓝还是没成为她嫂子。
又蓝没料想周一会这样?自觉没脸面呆在天鹅洲,就出去打工了。当然这是又蓝在洲上又经历过一个恋爱之后的事儿。
与周一崩了后,又蓝就与夏子奇好上了。可好来好去,又蓝总觉得夏子奇对她没有对鹿女上心。
夏子奇是故河口村的才子,曾与鹿女恋爱过。
每次夏子奇与她在一起都免不了说到鹿女,一说起鹿女就滔滔不绝。说得又蓝真生气了,就对夏子奇说:你若真的无法忘怀鹿女,那我退出,你去找鹿女好了,从前鹿女在读书,现在她可是自由人。
有次在路上碰见鹿女,不想夏子奇一见鹿女,两个人就滔滔不绝的,把个又蓝气得当场就跑了。
鹿女见状忙对夏子奇说:你赶紧去追又蓝吧,我回去了。
可夏子奇的表兄陈一平说:追个屁啊,现在还没结婚就这样脾气大,不识大体,往后结婚了,还得了。然后又对鹿女说:鹿女,你今天就在夏子奇家去过夜,看她怎么办?看夏子奇怎么办?
鹿女一听,复杂了,连忙就回家来了,不再参合他们之间的事。不想几个月后,夏子奇与陈又蓝还是分手了。都不知道啥原因。
据说是天鹅洲的混混头子唐母狗看上了又蓝,某天夜晚藏在棉花地里,将回家路过的夏子奇打了一顿,都打折了一只腿。夏子奇被打断了腿,往后哪里还敢往与又蓝来往,还不说本来心中就有不愿意。再后来又蓝就出去打工了,命运如何就不在我笔下了。
所以天鹅洲人都说,又蓝一家的女儿命运都很叵测,都只因喜欢吃人家的现饭的德行作怪!
摘棉女与周一婚后,鹿女倒自然多了,有时还去周一家里玩。他的新房好漂亮,窗户好大,被单好花。而摘棉女好老实,周一好英俊,对她比从前更殷勤。每次去,都望她笑,摘棉女也乐得跟她说笑。房间是有些温暖气息。鹿女沉浸那种气息,有点感伤。
摘棉女还喜欢将菜园的茄子辣椒拿来送给我们家。母亲说她是个好乡亲。鹿女见了,就将它们扔下台坡,边扔边说摘棉女假心假意,什么宝贝,农村哪家没有,用得着她送吗。周婶娘更是眉毛眼睛都活的,若大姐二姐回家来,定要请去吃饭。两家相处的非常和睦。但也似乎存在着某种巨大缺憾吧。
大家心里其实都非常清楚,周一爱的是鹿女,鹿女也爱周一。他们结婚只是时间问题。而对于摘棉女,即使她再好,也因来的急,而有些尴尬。而鹿女就不同。
周一的姑妈们回娘家总会埋怨周婶娘说:找了一个摘棉女,人家鹿女如此的斯文漂亮,门当户对……怎么怎么的……就将周婶娘说得眼泪汪汪起来。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摘棉女怎么就成了周一的老婆,周家的媳妇,肯定有她的不同寻常。
时间长了,摘棉女也知道了周一的心思,有时还开玩笑,说,周一与鹿女是天生一对,是她破坏了他们的好姻缘。
每次在她的花窗下,望着她一览无余的笑,望着周一对望她深情的眼神,鹿女心底就懊恼。她不想参合他们的家庭,可也不想摆脱。她喜欢周一看她的眼神,喜欢跟结婚娶妻了的周一在一起。那是她从未体验过的一种感受,或因顽皮寂寞的心境所致。她要看见摘棉女妒忌,可她为什么就不妒忌呢?周一怎么那么快就娶了摘棉女呢?在她心底,虽不与周一好,却也不尽甘心他那么快就跟别的女人结婚吧。
想起这些,鹿女总对着宽阔满园清香的甘蔗林发呆。或想起从前与周一同偷甘蔗的情形?或想起周一送她去学校的情形?或想起周一给她的初吻,二吻,她少女纯洁的吻啊。每想到这,她就叹息。她不知道自己对周一是种什么感情。门前阳光温暖,照得大家似乎都睡着,一年的摘棉季节又到。周婶娘望着鹿女欲言又止,那目光似乎在哀求,放过我儿子吧。鹿女害怕见到周婶娘哀求的目光,不再去他家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