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月倒戈天渊国之后,慕洛就给了华月如此高的官职,纵然他是妙手圣医,也抵不过太医院里众多的悠悠之口。太医院里的众多御医们凑在一起,准备为难一下华月,奉国将军云逸的腿疾很是严重,特别是四年前,亲生女儿凌剪瞳坠崖,养女宫初月又死在了叶正白的墓前,双重打击下,他的腿疾已经到了瘫痪的地步,而他的夫人凌之双更是无法接受两个女儿通通离世的消息,整个人瘦了一圈不说,连精神也不太好了。慕洛登基之后,念及云逸之前为天渊国立下的汗马功劳,特此保留了他奉国将军的称号,却把奉国府下的所有军队都划给了辅国府之下,奉国府只是名义上的将军府,实则已经被架空。
云逸的腿疾是所有太医院的御医们的棘手问题,他们已经治了整整四年的时候,该吃的药吃了,该做的针灸也做了,可这腿疾非但没有半点好转,反而还快演变成了瘫痪的趋势。
慕洛知道之后,龙颜大怒,竟下令克扣了所有御医半年的俸禄,御医们表面说万死,实则心里都各自不是滋味,觉得慕洛不过是借着云逸的腿疾来惩罚他们罢了。
现在太医院来了一个能人,御医们便给华月提议,让他去奉国府治疗一下云逸的腿疾。
本来以为华月直视清高,不会屈身去给一个落魄将军治疗腿疾,可没想到,华月一听是云逸,就直接答应了下来。
这是华月四年后再次来到奉国府的大门口,几乎跟四年前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再次登门,觉得奉国府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气派和威严,只有冷清。
守门的也不再是威风凛凛的侍卫,而变成了一位低头扫地的老仆。
“请问,云逸云将军在家吗?”
老仆的背是驮着的,他扶着扫帚才能直起身子上下打量着气度不凡的华月,奉国府不知有多久没有人登门了,看华月衣着不凡,想必又是哪家的贵公子吧?
“在家,不知公子是?”老仆的声音沧桑喑哑,显然是上了年纪。
“在下华月,是奉皇上之命,前来给云将军看病的。”华月说的很清楚,可传到老仆的耳朵里,明显一怔,随即老仆又弯下了腰,继续扫着地,脸色很难看,好像在刻意躲避着什么。
“我上了年纪,是记错了,我家将军不在家,还请公子回去吧。”
刚刚明明说是在家,怎么一眨眼就全变了呢?
“老人家,我是御医,不是坏人。”
老仆目光闪躲,地是越扫越潦草,到最后,他直接背过了身子去,不搭理华月了。
华月和身后的子衿对望一样,皆是不解。
子衿背着药箱,上前扶住老仆,尽量柔声道:“老人家,你不要害怕,我家主人是真心实意来给云将军看病的,不知道云将军是不是今日有什么不方便,所以才……”
子衿没有说完,老仆就推开了子衿的手,脸上显然有点气愤,自顾自道:“说是看病,这四年可没少折腾我们将军,本来只是无关紧要的腿疾,这不治还好,一治我家将军的腿就直接瘫痪了,走,你们赶紧走吧。”
老仆一面说着,一面就用扫帚赶着华月和子衿,要不是云逸坐着轮椅出现在厅堂,可能华月他们就真的要吃上闭门羹了。
“伯清,发生什么事情了?”
四年后的再次见面,云逸显然已经老的有点让华月认不出来了,他一身粗布麻衣坐在轮椅上,身子单薄,消瘦的只剩下骨头的模样,两眼凹陷,眼圈有点青黑,若是云逸在街上跟华月遇见,华月都不见得能认出他来。
“将军,皇上又派御医来了,老奴不想让他们再祸害将军您了,外面冷,将军还是赶紧回屋里休息吧,这里交给老奴就是了。”
云逸抬头示意,让老仆不要赶人,之后便自行推着轮椅到了庭院内,看着华月道:“你是御医?”
华月点了点头。
“我之前怎么没有在太医院里见过你?”
华月如实道:“我是昨天才到的天渊国,我叫华月,现在主管太医院。”
“华月?”云逸重复了一遍,像是有点印象:“你就是中州大陆盛传的那位妙手圣医华月吧?”
老仆一听是妙手圣医,神情也是一怔,赶人的扫帚掉在了地上。
“在下正是,今天我是奉皇上之命,前来给云将军您看病的,您看……”
云逸淡然一笑:”既然是看病的,那就有劳了。”
华月和子衿终于走进了奉国府,云逸在前面推着轮椅走着,华月和子衿跟在他的身后,奉国府的大体布局摆设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不比往日那般热闹了,宅子虽大,但难免空荡荡的,好像没有人烟一样。
华月看云逸推着轮椅走了一段,很是吃力了,便接手轮椅帮忙在后面推着走。
云逸侧眸只道了一句“劳烦”了,然后就告诉华月,房间在哪里。
“云将军,你这府上除了刚才看到的老仆,好像没有别的下人和丫鬟。”
云逸垂下眸子,声音已然轻微:“都走了,只有伯清不嫌弃我和我的夫人,硬是要留下来照顾我们。”
华月没有多话,只是好不容易走到了房间的时候,华月就看到了庭院里,坐着的一位满头白头的妇人。
如果没有猜错,那应该就是凌之双了吧?
四年前的凌之双虽然是三十岁出头的妇人,可容貌却依旧保持在二十多岁的年纪,不过才过去区区四年,凌之双也就只有三十五岁,现在却像是老了十岁一般。
她坐在石凳上,怀里抱着一件粉色的衣服,怔怔地在发呆。
华月认得那件衣服,那是凌剪瞳的。
云逸看到凌之双,不由叹气,外面的天气凉,他从屋里拿了一件厚的外衣,然后推着轮椅到了凌之双的身后,给她轻轻地披上,凌之双的目光依旧呆滞,连冷热都不知了。
云逸回到屋里,看到华月便道:“我夫人太思念两个孩子了,所以经常一个人在院子里发呆,还望华神医见谅。”
华月收回视线,摇了摇头,心里却不是滋味。
他过去的四年一直在地玄国,不是在灵清山苦练剑术,就是在困在红袖山庄的药方里,潜心研究医术,他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凌剪瞳,却生生把她的亲生父母忘在了脑后。
这一路走来,他们的日子过得很是艰辛,奉国府人走茶凉,兵权也被他人分割,堂堂一代名将,也沦落到了瘫痪的地步。
如果如意知道了这一切,该会有多伤心。
华月别开视线,整理了一下心情,之后便蹲下身子为云逸检查双腿和为他诊脉,从之前太医院留下的药方来看,并无任何的差错,开的药也的确都是跟腿疾有关的,可为什么这药吃下去之后,这腿疾非但没好,反而还愈演愈烈了呢?
“华神医,我的腿,怎么样了?还有没有站起来的可能?”
“云将军,您别一口一个华神医的叫我了,就叫我华月吧,我毕竟是您的小辈,您这样叫我华神医,太折煞我了。”
云逸点头示意。
云逸的腿想要站起来已经没有可能了,都是前期的治疗不当造成的,如果不是药的话,应该就是针灸出了毛病。
云逸见华月眉头紧蹙,便知自己的腿已经没有站起来的可能了:“华月,我知道我的腿没救了,我特别感谢皇上还惦记着我,特意派你来给我治腿,我本来孤寡老人一个,若不是为了夫人,恐怕我也早就跟着我那两个女儿去了,现在……”
云逸望着坐在庭院里的落寞身影,眼底闪过一丝的伤切。
“云将军,您不要这么说,虽然您的腿已经没有好的可能,但是我会想办法给您做个支架,帮助您站起来的。”
“真的?”云逸眼里隐隐流露出希望。
华月站起来笑道:“应该是可以的,这样再过个三天,我再来您府上,把支架送给您。”
“谢谢你,华月。”云逸现在已经不是威风凛凛的将军了,能给华月的也只有这最简朴的语气了。
华月走出房间门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了,脚步一顿,就走到了凌之双的身边。
凌之双视线下垂,完全没有任何的生机,就像是个活死人一样,手里紧紧攥着凌剪瞳的衣服,连呼吸声都很微弱。
“凌夫人。”华月轻声唤她。
凌之双眸光微动,却很是迟缓地很久才把目光投注到了华月的脸上,她只是盯着,却没有开口说半句话。
“凌夫人,您一定要振作,否则您的女儿看到您这副样子,一定也会难过的。”
“我的……女儿?”凌之双喃喃地重复了好几遍,蓦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把手中的衣服放在石桌上,起身自顾自道:“对,我的女儿明天就要出嫁了,我得赶紧把嫁衣给她缝制好才行。”
说着,她就赶忙往旁边的厢房走去了,她步履蹒跚却有点心急,背影枯瘦,看的华月心里顿时不是滋味,难过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