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有信被判20年有期徒刑,他是罪有应得!他为了一己私利,倒卖和走私文物,致使我国一些极具价值的古代青铜器流失国外,让国家蒙受了巨大的、不可挽回的损失!
可是,燕妮获判7年徒刑,就太冤枉了(至少我这么想)!燕妮嫁到王家才几个月,此前与王有信互不相识,没有来往,她纯粹是被牵连的!
在法庭指证她的事实之一是:她曾在五月份陪同王有信偷运五件青铜器到广东,卖给走私团伙,获利60多万元。我知道,燕妮五月份来过湖南,找到湖大,见到了我;她还给我留下了一封信,约我十月在太原相会;里面附有一片樟叶和三根松针——她一定只是为了找我、想见我才跟着王有信来南方的!她与偷运和走私没有关系!
在法庭指证她的事实之二是:从王有信家中查获的赃物的包装箱上,贴有标签,标签上写的类别“礼器、乐器、兵器、工具、日用杂器”和品名“鼎、爵、戈、刀、鏚、凿、铃、牌”等的字迹,有一些经鉴定是她的。我想,那一定是王有信让燕妮写的,如果王有信要她帮忙,她能推故不写吗?一定是王有信叫她怎么写,她就怎么写,她对考古懂个啥?
我想,燕妮太老实了,又不懂法律,她一定是没有为自己做充分的辩护,造成法庭对她量刑过重。
(在70年代初,法制不健全,再加上那时正是“举旗抓纲”的“风头上”,为配合形势,“从重从快”的判决是常有的事。)
燕妮在缓刑和监视居住期间,终日忧愁,精神恍惚,食不甘味,寝不安席。一天,在下楼的时候,脚下踩空,她从二楼滚落十几级到歇步台,头重重地撞在墙上,造成流产!
有人说了,产下的是个男胎。燕妮经过急救,保住了性命,但她为夭折的儿子日夜哭喊,痛不欲生!
前几天,人们发现她的行为和语言有点奇怪,但谁都没有料想到,她会自寻绝路,去追赶她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
她是割腕自杀的,血流满地!(想像到她在血泊中痛苦挣扎的样子,我的心都要碎了!)
她被发现时,已经流了太多的血。她被紧急送到二院抢救,医生尽了最大的努力,但在一天一夜之后,她终于停止了心跳。
……
蒙山把管太平房的找来了。门打开了,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太平房里放有冰块。(那时没有空调设备。)蒙山带我到一张铁床前,掀开被子的一角。我看见了燕妮!
一张苍白的脸,两眼微张。我用手指试图去合上她的眼皮,感觉她的眼珠子动了一下,立即大声喊:“你们搞错了!她没死,她的眼珠子还在动!”燕萍和两位大婶,还有那个工人都围拢来看。这时,燕妮的眼睛是瞪着的!
再去合她的眼时,她的眼怎么也合不上了!
我看着她的眼,觉得她也看见我了!
我又去看那只割伤的手——那只曾不止一次为我做过栲栳、包过饺子的手,她的手冰凉!
我不禁失声大哭!
一位大婶对我说:“她是死了,是经过医生仔细检查的。你节哀顺变吧。”
……
燕妮的遗体被送到太原市河西火葬场火化。在燕妮的遗体被推车送入火化炉时,厅堂里响起震撼人心的鼓声,铜管队齐奏哀乐,我和蒙山、燕萍等一行人匍匐在地,嚎啕大哭!
我们在别人的搀扶和指引下来到厅外的草坪上,烧纸、跪拜……
我亲眼看见一缕青烟从火化炉的烟囱冉冉升起……我默念:“我与你的缘,终化作一场怨……我留得住你的影,却留不住你的身……此一别,成永诀,但愿梦中常相携!”
……
我去了我哥厂里,带去了他要的烟和茶叶。我把燕妮的事告诉了他。哥听了面部表情凝重,对她的评论只有五个字:“她的命太苦。”
可是我不信“命”,我想:“如果没有这场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运动,如果她爸不参与武斗,没有打死人的事发生,他爸就不会进监狱,也就没有后来的一家人生活无靠等等事情发生……我们家也不会南迁……我和她肯定能成无比幸福的一对!在这世上,有谁比她更爱我?又有谁比我更爱她?那结局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
我回到长沙家中,见了我妈就跟她大闹了一场!因为我从燕萍口中得知,燕妮不给我回信的最初原因,不是她结识了王有信(那时还没有陈伯伯给燕妮说媒的事),而是我妈在寄给她200元钱的同时,还寄给她一封信,要她“以后不要再纠缠”我!
我妈辩解说:“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这孩子怎么变得这么不省事!”
我说:“你在回南方前答应过不干涉我俩的事,你不讲信用!如果没有你的那封信,燕妮也许还和我保持着联系,她就不会嫁人,也不会死!”
我妈哭了,说:“你也太混账了!什么都算在我身上!”
……
我把从太原带回来的几件燕妮穿过的衣服埋在离湖大“三省石”不远的山坡上,还做了一个土堆,土堆前立了一块石碑,碑的中间刻着“爱妻张燕妮之衣冠冢”九个大字,旁边还刻着一行小字“独留青冢三千丝,断魂断肠难断情”。
以后每年的清明节,我都要到燕妮的坟前祭扫,祭扫之后我总要滞留在她的坟边很久,用我的小提琴拉《梁祝》给她听;我看着坟上的青草回忆往事,眼泪永远也流不完。
……
1978年十月,我孤身一人重游故地太原。我想到蒙山和燕萍家看看,却怎么也打听不到他们的新住址。在离开太原之前我给我哥留下了话:“一旦有了蒙山和燕萍的消息,就请立即通知我。”
我哥和边晓兰结了婚,生了一个男孩。他们两个谁都不是骡子。
尾声
我想,在结束本文之前,至少有以下几件事必须在这里讲清楚,以免读者牵挂。
第一件:1971年5月,蔡团长推荐滴滴到了北京某某歌舞团,不久滴滴成了那里的主要演员;这年年底,我跟她失去了联系,她不给我回信了;我把这事儿写信告诉了我哥,征询他的看法,我哥回信说:“你不必再找她,你跟她没戏了。”
第二件:1971年9月13日,我国发生了一桩震惊世界的大事,某显赫一时的中央政要坐飞机企图叛逃到国外,结果摔死在蒙古温都尔汗,这使我想起了被我压在箱底的、我哥在1970年2月写给我的那封信,我哥在信中曾预言1971年必有大事发生!——我哥才有资格称为半仙!
第三件:1972年3月,学礼与秦迪结婚了。我和关梅梅、秦迪依然是好朋友,经常来往。
第四件:1978年底,谭叔叔家收到了娇娇从法国寄来的信,娇娇在信中说她已经结婚了,男方是一位法籍华裔富商;娇娇还说:“等国内形势变得更好一些了就回国探亲。”
第五件:我奶奶身体健康状况尚可,心绞痛很少发生。她老人家最不放心的是我的婚姻大事。
(全文完)
【作者***】:最新版(2017年修改版)《情天恨海小夫妻》全文发表完毕。作者松针111欢迎书评,谢谢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