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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家庭会议
    在妈妈生日庆祝晚会上,奶奶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就被妈阻止了,害得我一夜没睡好觉。我躺在床上想:“爸和妈肯定终于成功了,要不怎么会有我和哥呢?他们是怎么回家的?回家后有什么麻烦吗?我知道妈的妹妹——我的姨妈长大了没嫁到胡家,因为我姨父不姓胡。我外公与胡会长的纠葛最后是怎么了结的?原来爸妈也是自主婚姻,反抗父母包办呐,他们却反对我自主……”

    我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想:“爸的帽子里肯定有什么机关,他的耳朵后面肯定也有!奶奶是他亲妈,都不知道他会扇耳朵……哥的戏法真逗人,哪天让他教我。他说要教我怎样就可以不生孩子,我相信他的办法灵验,因为边小兰一直到现在都没怀孕,跟没事儿人一样。有人能从我手里抢走燕妮吗?不可能!我们七、八岁的时候就亲过嘴,长大了在汾河边林子里拥抱过,是她,在迎泽公园南湖主动向我提出结婚、合影的!现在又说好了三年学徒期满后就正式结婚……‘动’了她就等于买了保险?在哪儿‘动’她?她家?我家?都没可能……要是真的‘动’她,那会是什么感觉?……”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弄得身下的床板“格格”地响,睡在对面另一张床上的奶奶抗议说:“强伢子!你在干什么?你早点睡好啵?搞得别个也睡不得!”

    听到奶奶说话,我脑子里忽发奇想:“奶奶前半生是在清朝封建社会度过的,她和爷爷的婚姻应该是父母包办的,她觉得幸福吗?哪天也要她讲讲他们年轻时候的事!”

    另一个星期日,吃过早饭,爸妈提着个大礼包,说要去拜访一个什么人。他们走后,屋里安静下来。我拿起提琴,准备到爸妈的书房(兼卧室)去练习,看见奶奶坐在沙发上出神,心想:“我不是想知道奶奶年轻时候的事儿吗?现在正是请她讲故事的好机会。”

    我对奶奶说:“奶奶,我给您泡杯茶?”

    她说:“有了,泡了。”

    我说:“给您削个苹果?”

    她说:“不要,我吃不得。”

    我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说:“奶奶,您年轻时候是自主婚姻吗?”

    她笑着打岔:“甚么‘混音’?‘蜘蛛混音’哪?”

    我说:“自主婚姻,就是自由恋爱,自己做主的婚姻。”

    她仍然在笑:“不是的。”

    我说:“那就是父母包办的了。给我讲讲您年轻时候的事儿吧,您父母是怎样给您包办的?您和爷爷结婚后,您觉得幸福吗?”

    她说:“幸福!蛮幸福!可惜他死得早,51年就死了。”

    我说:“给我讲讲爷爷的事儿吧,你们的父母是怎样包办的?”

    奶奶笑而不答。

    我说:“我想知道爷爷的事儿!您讲我爸妈的事儿讲得那么好,讲您和爷爷的事儿也一定讲得好!”

    奶奶笑:“让我想想……好吧,我讲。”

    以下就是我奶奶讲的故事。由于奶奶讲得有点凌乱,情节、时间前面漏了,后面又加补充,还夹杂不少湖南土话,我把它整理了一下,湖南土话一律改为普通话,陈述如下。

    “我小时候,跟父母一起住在长沙。父母在长沙坡子街有一栋房子,在那里开旅店。我是独生女,父母把我看得很重,说等我长大了要挑一个好男儿做招郎女婿,也好继承家业。我小时候被父母娇惯了,脾气大,那时女人兴裹脚,给我裹脚,我怕疼,死活不肯裹。父母没办法,只好由我——你看,我到现在还是一双大脚。我母亲的脚是裹了的。我没有读多少书,只在私塾学认了几个字。在家母亲教我做针线活,父亲教我打算盘。我十六岁时,父母给我找了一个女婿,那就是你爷爷。你爷爷出生在一个清贫家庭,十二岁就当学徒。我父亲说他‘人老实,身体好’——这就是我父亲挑中他的主要原因。成婚前我父亲就让他到我们自己的旅店来做帮手了。他皮肤很白,五官端正,人也很机灵,只是个子不高。北伐战争开始了,有几个朋友邀他去当兵,我父母不让他去,说是‘很危险的’,可是最后他还是去了——那时北伐的政治气氛是很热烈的,大多数年轻男儿都去了,他年轻气盛,也就去了。我很担心他的安危。他走了不久,我就知道了他是我父亲挑来准备做女婿的,我很喜欢他。后来他活着回来了。他说,跟他一起去的几个朋友中,死了三个,残了一个,他也受了伤。这回我父亲坚决不让他去了,还急急忙忙让我们成了婚。花轿从自己家抬出去,又抬回自己家。我在花轿里不仅没有哭,心里还喜滋滋的。婚礼是老式的,来了很多亲友,摆了二、三十桌宴席。婚后生活很幸福,后来生了四男一女,头一个就是你爸爸。长沙‘马日事变’后,有人说你爷爷当兵时很激进,不是共产党也是亲共分子,要抓他。他跑到外面躲起来了。我父亲把房子卖掉了,到处活动,上下打点,等没事了,他就回来了。经过这事儿,我家没法继续在长沙住下去了,就全家搬迁,回了老家湘潭,还是经营旅社,只不过房子是租的。”

    听了奶奶的故事,我知道了,父母包办的婚姻,其婚后生活并不都是不幸的。可我又想:我和燕妮的事儿,不是父母包办的问题,而是遭到父母的强烈反对。我怎样才能让他们改变态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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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年七月下旬,厂里为了庆祝“八一”,准备举办一个军民联欢晚会,规定每个车间至少出一个文艺节目。我们车间有人说我提琴拉得好,推荐我,车间领导同意了。我想到燕妮很早就想听我拉提琴,就约她“届时亲临、批评指导”。

    联欢会定在七月三十日晚上,燕妮如约到来。我的节目被安排在第六位。该我上场了,我拿着提琴,快步走到前台。在台下无数被灯光照亮的脸中,我没能找到燕妮,但我知道,她此时此刻正望着我。我选的曲子自然是《梁祝》。我倾注了我的全部精力,努力拉好曲子的每个细部,仿佛这曲子只是拉给燕妮一个人听的。主持人规定我只拉10分钟,可我从头到尾拉完了,用了差不多20分钟!曲子拉完,台下一片掌声和喝彩声!

    我把提琴装进盒子的时候,感觉手在发抖!

    当我提着琴盒从后台门走出时,看见燕妮已经站在那儿了。我们说着笑着,走到20米外一片空旷地。当我们相对而视时,我看见她的眼睛里闪着光。我刚要发问,想听听她的感想,她突然张开双臂搂住我的脖子,用力地吻我的嘴!她的膨大的、温暖的、柔软的胸部压在我身上,我感觉我全身的热血在涌动!……我听见附近有人在笑话我们,就对燕妮说:“有人,快放手!”她说:“管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