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春节前这段日子里，韩旺财除主攻自己退休二丫顶替大事外，心中还常琢磨着退休后干点啥最能赚钱盈利。手到擒来是在家门口楼底下摆个修理自行车摊，几年前泡病号跑户口那阵儿，经常以这手艺贴补生活，可这仅是零打碎敲赚一毛两毛小钱，干一辈子也别想发大财。

    韩旺财近来没事就在楼群中转悠观察；出门栋左首垃圾道旁，楼体凹进十平方米面积而且无窗户，垃圾肆意堆积老高看似已很久。韩旺财灵机一动：这地儿难说归属咱暂先占着。

    适逢礼拜，韩旺财全家动员把凹进地块垃圾统统清理至垃圾道口，然后在此地块前脸以拆原小厨房木料建起坚固栅栏门，把当日买的五百块蜂窝煤，家中所有破烂儿存放还特显宽敞。迅施此举韩旺财颇感得意：无论过日子做小买卖，韩家从此有了小仓库，面积整顶一间房啊！

    市中心区内环线京华路门脸鳞次栉比热闹繁华，联排抗震楼处于通向锦绣公园十字路口右侧。前面是早中晚营业的大众饭馆，紧挨路边还有一间报刊亭。左边是粮油供应总店，马路对面一侧是京华影剧院，一侧是区文化馆，再往里行走三百米就到风景秀丽的锦绣公园。韩旺财详细考察周围地势后，首先相中了报刊亭附近的人流量：这地儿要是干点啥准不赖。

    干啥呢？支个煎饼摊吧。煎饼果子人人爱吃。尤其这地早晨人来人往不断流儿，一套两毛，没带粮票外加三分，一上午摊二百多套，这就进四五十块啊！一月下来保守也赚五六百元很轻松，比工厂上班拿死工资强多啦！好，拉着老婆先一起干，熟悉了这摊儿全交给她。

    韩旺财深知，马路边占地摆摊很不易；城管轰逮工商敛税钱，借着门脸周围出摊得给占地费。韩旺财一连多日与报刊亭大爷套近乎，当把意图挑明，大爷张嘴月交10块才允摆摊。

    好家伙，一级工才30多块工资，要的太离谱！还是韩旺财主意高明：出摊就供大爷煎饼果子随便吃。大爷一寻思：无形中省两顿饭钱，我死白挒吃。行啊！双方两合适立马谈成了。为此，韩旺财暗笑着：大爷天天吃几天就腻了，他占不了便宜，怎么也比出十块钱上算啊！

    有了暂时依靠固定摊点，城管工商找麻烦起码有人给说话，再者，韩旺财做小买卖有的是充足理由：老婆无工作家庭生活困难，无论到工厂街道调查尽人皆知。这也为将来长期摆摊打下根基。

    韩旺财动脑筋琢磨着百姓日常离不开爱吃食品种类，作为延伸后续经营项目。春节前，韩旺财仅花九块钱在破烂市买回一辆不能骑的三轮车，经自己修好打个柜架，一个完整摊煎饼果子小货车存放于楼下韩家小仓库中，就待韩旺财办好退休手续即推出经营了。

    1992年春节，喜迁新居的韩旺财合家团聚分外热闹；兆芽夫妇从老家赶来过大年，除拎着孝敬长辈的杜康陈酿酒及土特产外，女婿还捎来自己刚攒好的12寸黑白电视机。虽韩家手头钱一时吃紧，但全算着有五人上班，仅单位发那年货儿聚一起就够享用至正月十五了。

    除夕中午，全家品尝着象征苦尽甘来丰盛团圆饭，韩旺财百感交集不免又一番感慨；

    他回忆着数十载勤俭持家所走过跌宕起伏艰难历程，并点明当下蒸蒸日上好势头，前阵子为尽快改善家庭面貌，虽背负几百元借款，但只要节后勤奋努力，估摸仨月本息皆能还清，买卖若红火还可攒点积蓄。希儿女们空闲时自觉主动靠前伸把手，全家齐心协力把小日子搞兴旺。

    恭新年贺乔迁，魏道海兴致勃勃向老泰山进贡一台电视机理直气壮；中午开席时，大女婿问都没问即打开杜康酒，先给岳父母、家人各斟满一小杯，而后把酒瓶放到自己脚底下。

    举杯同庆抿了头杯酒后，大家纷纷动筷饱享佳肴，韩旺财即席感慨，大女婿则大口吃菜，一杯一个独自干开了，有失检点举动令兆芽频频向丈夫使着眼色，而他置若罔闻却不以为然。

    魏道海寻思：过大年了，本应放松快乐时刻，就得自由自在，胡吃海塞咋啦？怎么潇洒失态都不过份！何况咱还大老远给老丈人家捧来从末拥有过的电视机，好意思数叨贵客啊！

    半两一杯，眼瞅一瓶杜康被大女婿喝干，见岳父还没完没了叨咕兴家之道，满嘴酒气打着饱嗝插嘴：

    “爹，您讲半天啦，说的在理儿，但这仅仅是小打小闹笨法子，想发家还不得猴年马月啊！发财有捷径妙招，早年咱介入过金融界，兆芽与我旅行结婚中都感触过倒腾国库券神奇，一买一卖，轻易过手就上百块赚，比您辛辛苦苦摊煎饼强百倍啊，您琢磨呢？”

    韩旺财讲的正起劲儿，没料到女婿当众噎他，立马板着脸道：“你说那是非法倒卖国库劵，是不折不扣投机倒把，不是因干这些见不得人勾当，你会被信托公司除名？我琢磨啥？非法的事咱老韩家决不会干，你没瞧电视正演着邓小平前几天南巡讲话，听听讲的多好啊！”

    联三桌上摆放的黑白电视正播放午间新闻，全家老少不约而同注视着屏幕，88岁高龄党和国家领导人邓小平上月中旬开始对我国改革开放进行南巡视察，并发表重要讲话：多干实事，少说空话，不要吹嘘自己......安徽出了个“傻子瓜子”问题。当时许多人不舒服，说他赚了一百万，主张动他。我说不能动，一动人们就会说政策变了，得不偿失。象这一类的问题还有不少，如果处理不当，就很容易动摇我们的方针，影响改革的全局......要抓住机遇，现在就是好机遇。改革开放的胆子要大一点，经济发展要快一些，总要力争几年上一个台阶......不坚持社会主义，不改革开放，不发展经济，不改善人民生活，只能是死路一条......

    韩旺财聚精会神听着，不时与家人交流感叹：“做小买卖兴家已没顾虑了嘛！小平都肯定傻子瓜子了，赚百万都合法，咱还怕啥，甩开膀子干吧！现在就是好机遇。俺分析眼下咱家是蒸蒸日上好势头，要抓住这机遇，没错吧！不改善百姓生活，只能是死路一条！说的简直就是咱心里话啊！还有，道海，你听着，多干实事，少说空话，不要吹嘘自己，是吧？”

    韩旺财说罢，全家人瞬间乐了，一起瞅向大女婿，魏道海异常尴尬并不服气争辩着：

    “爹，我哪吹嘘自己了，现在连国家领导人也说买卖债劵可以试先嘛？老爹，你冤枉我啦！我1987年19岁时在省城信托公司那里混事由，那时信托公司主要经营国债与地方债劵，债券与股票还有密不可分联系，那时信托公司经常开办市民讲座，俺常旁听那金融专家宣讲债劵股市知识。”

    此时电视中正播放介绍中国股市的记录片，全家人边喝酒吃饭品尝美味，边目不转睛瞧着屏幕：

    1986年9月26日，中国第一个证券交易柜台、上海静安证券业务部开张，从此新中国有了股票交易。11月14日，邓小平会见纽约证交所董事长约翰·范尔霖，并向他赠送了中国第一股：飞乐音响股股票。

    1990年3月，我国政府允许上海、深圳两地试点公开发行股票，并分别颁布有关股票发行和交易的管理办法。同年12月1日，深圳证券交易所试营业。19日上海证券交易所成立。还是这一年1月19至23日，邓小平南巡视察，在深圳了解了深圳股市情况后，邓小平指出：“有人说股票是资本主义的，我们在上海、深圳先试验了一下，结果证明是成功的，看来资本主义有些东西，社会主义制度也可以拿过来用，即使错了也不要紧嘛！错了关闭就是，以后再开，哪有百分之百正确的事情。”

    上述画面一个个出现，韩旺财看的懵懵懂懂，瞅瞅身边几个儿女：“啥股票？这玩意儿旧社会听说过，就是公开的耍钱赌博，与倒腾国库劵都差不多吧！反正跟俺家没啥关系，俺靠辛苦劳动挣钱踏实啊！是吧？”

    屏幕出现邓小平视察上海证券交易所画面，以及9月24日朱镕基视察深圳时讲话：“股票上市的信心和决心坚定不移，深圳和上海要办成全国的股票交易中心，为全国服务。”

    此时大女婿更显得意了：“大家瞧瞧国家领导人咋说的，搞金融证券也是正当行业吧，咱决不是投机倒把，老爹您给平反啊！实告诉您吧，上月十三号，原在郑州信托老同事还攒得我同去上海、深圳炒股呢，听说最先投股市的人都赚了大钱，俺真眼热，眼下咱最缺的是银票啊！”

    “给你平反？我还得仔细思量思量，”韩旺财斜眼瞅瞅女婿：“股票这东西解放前是有钱人玩的，一夜间倾家荡产啊！俺说道海，你还是踏实掌握一门本事，这才是过日子正路呐！至于我，不会听你瞎忽悠，咱还是老老实实以傻子瓜子为学习榜样，一扑纳心先干小买卖，一步步稳当中发家啊！”

    韩旺财说着站起：“好了，我提议，俺干了这杯中酒，祝愿往后韩家日子越来越兴旺吧！”“祝贺新春快乐！”“祝愿今后生活幸福美满！”“好，干杯！”酒席桌前韩家老少由衷庆贺。

    午后，家人一起动手包素馅及三鲜馅饺子。晚间，饱享鲜美水饺后，大家一边嗑瓜子尝小吃品香茶，一边兴致勃勃欣赏中央电视台：相聚今宵一九九二春节联欢晚会。宋丹丹、黄宏那幽默小品，赵丽蓉在“妈妈的今天”表演的精彩“探戈”，频频引起老少捧腹畅笑。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