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就在韩旺财踌躇满志为尽快攒足两千元全家奋战之际，八月首日，女婿魏道海乘长途客车捎着四麻袋蚕豆、花生赶到沽海老丈人家。魏道海是从省城返家后发现无人，即致电岳父才知兆芽正住娘家。兆芽让丈夫捎煮货来越多越好，魏道海头天采买转天即运到老丈人家。

    捎带蚕豆、花生起码够一个月用，燃眉之急瞬解韩旺财放下心来：待九月初学校开学兆芽返乡再购走托运都合适，不仅比本地采购便宜不少，欣喜是质量上乘，吃主儿品味儿啊！

    韩旺财心中惦记着这事，而魏道海更似猫抓心，扛货入库后即向岳父述说来意，表示自己眼下正在省城从事合伙股票交易，目的就为尽快赚钱，而后置房产让兆芽过上好日子。可苦于钱太少，但几个月拼搏也从百十元挣到目前近两千元了。非常遗憾是这半年沪市密集发新股，苦于无资金错过不少认购新股良机，不然能中几个签就赚上万元了，为此极其懊悔。

    魏道海向岳父透露：上海股市上半年新股发行密集，深圳股市下半年奋起直追正筹划大规模扩容。据信息灵通人士密透，八月上旬将有数亿新股在深圳发行认购表。据说买抽签表要凭身份证，究竟花多钱买表？认购多少股？在发行点排队最多可持几张身份证买表？尚未公布。去年深股发行也采取此方式，每张表很便宜，每张中签表可认购2000股，认购者后来皆一夜暴富。所以今年控制更严，听说仅在深圳小范围发行，而且买抽签表最少要百元。但仍难挡人们渴望发财欲望，先知先觉者已提前行动，俺是当天下午赶回家的，先去办边境证，好说歹说托人让四天后能取。再打电话落实兆芽在哪？而后向所能联系的亲朋好友借钱及身份证，转天采购好花生、蚕豆，今日起大早乘首班车来到这儿。这回特意找老爹商议，就是希望您万万别错过千载难逢时机，把家中身份证与所有现金统统交给俺吧，女婿将为老爹不辞辛劳远赴深圳认购新股，俺一家人皆大可放心，保证赚钱后一切交予长辈尽俺孝心。

    韩旺财听罢反复寻思许久表示：“此事关系重大，我与全家人合计后再做答复，你准备啥时候回去？”魏道海回答：“无论如何明早俺即回汝阳，取完边境证速买车票赶赴深圳。”“好，就这么办，老爹耽误不了你这急事，放心，这事咱家办不办今晚定夺，先休息吧！”

    傍晚孩儿们下班放学，韩旺财分别征求了意见，炒股热潮正在全国兴起，一夜暴富大好事谁不欢喜？全家思想迅速统一。韩旺财狠狠心，把家中一千二百块钱统统取出，与七个身份证一并交予女婿嘱咐着：“出远门钱物及身份证一定放好，处处注意安全。倘若你赚到三千元，首先置房产最紧要，有了家庭不能让妻孩住着自己那暖房热屋，心应不踏实啊！”

    有兆霞、兆根盯着煮货摊晚饭提早，好酒好菜招待女儿女婿，韩家老两口一心为着兆芽幸福。

    八月四日，顺利办好边境证的魏道海从汝阳到省城，立马买到当晚郑州至广州的火车票。午后再去郑州证劵公司附近聚集点找他那几个合伙人皆不见踪影。魏道海知道人家先期出发了，此前几人合计：本次行动计划是协同互助各自为战。原在本地证劵营业部认购新股时，因几个人资金寥寥，最多的才千元上下，而向魏道海这样二三百元者居多，只能合在一起认购，中签上市抛出后，按投入比例再分成。别看魏道海在岳父家吹嘘邪乎，充其量是名副其实游荡小股孙。告知岳父他炒股已挣近两千元胡天撒谎，实际资金有过千元左右，但频频喝酒抽烟放荡恶习，魏道海实际自有资金常在四五百元上下，只是借众人光赚点挂落而已。

    魏道海如此小打小闹还大言不愧投身股市，谁愿意带着这样人驰骋股海，正因此次深圳是大规模集中认购，每人中签概率激增，经合伙人商定采取各筹资金及身份证分头行动，八月一日在省城集合赴深圳计划，魏道海由于边境证没办妥，只能单独赴深再与大家联系了。

    魏道海此次到深圳认购前期筹措并不尽意；在岳父家中筹款一千二百元，七个身份证自不必表。在家乡等边境证当儿，与六位亲朋死说活说仅筹资九百元，收集二十二个身份证。加上自己所有积蓄五百多元及证件，总共携带着两千六百多元，三十个身份证赴深圳认购。

    魏道海极谨慎，把两千元与别人证件皆缝暗兜中，一路防窃或丢失至要，此是认购前提保证。另外六百元与自己证件分别放置多个衣服口袋里，此程估计时间不会太短，需处处节省挑费，确保安全善始善终。在集贸市场买好三天的干粮果蔬，魏道海当晚乘火车赴深圳。

    为图便宜魏道海买的是京广线慢车无座票，晚九点应到达列车直至十一点才抵站。站台上人山人海，车厢内几尽满员，魏道海趁年轻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挤上南去列车。

    车箱结合部人挨人挤似活煎肉饼，腰痛胸痛肋骨痛，连喘息都颇感费劲儿。两小时后，当下一站停靠时，魏道海见缝插针步步为营终挪到车厢中部，坐在走道自己旅行包上稍喘口气，此刻大汗淋漓浑身湿透。车上乘客无论有座无座皆哀叹：乘这趟车活受罪搅人酱，如厕难似上青天。

    可不，自打魏道海在车厢过道中寻块站脚地，已一天两夜没挪窝儿了，车厢内人肉哄哄汗流浃背哪还有尿啊！只是大便憋得够呛那就得忍着。硬座乘客几乎都一票到底，直到过了韶关，魏道海半个屁股才挨上座位享受一番。还好，自己提前买的吃食充足，大饼馒头、咸菜鸭蛋，西红柿黄瓜，两大瓶水省着喝，毛巾发馊没干没净也得将就，魏道海苦熬到广州。

    好在盛夏八月车窗通风，只要有地呆的旅客；别管坐着的、站着的、躺着的、蹲着的，抱着的，没打瞌睡准在聊大天，如此精神转移缓解了旅途疲惫，倍觉时光飞速流逝。南下广深乘客为淘金而来成群结队，尤其在刚刚改革开放火热年代。天南海北聊侃着，魏道海才晓列车如此拥挤爆满，绝大一部分是去深圳认购新股发行的，其次是到广州打货的各地商贩。

    相互聊天中，魏道海得知不少关于深圳认购的最新信息：从前几天开始，全国通向深圳的铁路、公路、航空、航海以及通讯、邮政统统异常繁忙。各地股民正向深圳云集，深圳大小旅馆现已住满。这两天，广州至深圳的火车票暴涨，就是高价票也很难买到。魏道海听罢心中“咯蹬”一声：遭啦！这可咋办呢？俺还是来迟了，哎呀，俺这点零星挑费真悬了！

    列车行进中，不断有人明目张胆高价收集身份证。深夜旅客酣睡，小偷窃贼频频从过道人脑袋上飞速迈过。突然惊叫：俺那包没了，包里有一千多块啊！一女子哀嚎着即报警。没办法，这趟列车真乱，都看好自己钱物吧！旅客互相提醒着，魏道海本能摸着衣服口袋。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