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在李长旺家里吃的这顿饭，很是畅快。

    虽然喝了不少酒，但王国鼎中午回到县政府后，并无一点倦意。

    王国鼎特意把何天明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秘书小黄给他们两个每人泡了一杯“紫背龙芽”，王国鼎就和何天明聊起了近期的的大事来。

    1988年是中国改革开放的第十个年头，在王国鼎的眼里，这一年里有不少事情都需要认真体会。但总的基调是确定的，那就是要继续深化改革。正如元旦《人民日报》所发表《迎接改革的第十年》的社论指出：新的一年的最突出的特点是改革将在更深的层次和更广的领域展开。

    王国鼎和何天明理了理，至目前，整个中国有这样几方面的大事，第一，自然是政治。

    这总是王国鼎着眼现实与未来的第一切入点，王国鼎有时候也在自嘲，谁让自己是吃政治这碗饭的呢！

    他们两个首先谈论的自然是党的十三大，1987年10月25日至11月1日召开的党的十三大，进一步明确了党的基本路线，那就是“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即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坚持改革开改。

    王国鼎说，它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路线的继续、丰富和发展，是符合我国国情的精辟的理论阐释。可以说，为我们今后的发展指明了方向。

    党的十三大也实现了中央领导人的新老交替，选出了由5位常委组成的新一届中央政治局。

    有些细节，也许别的人不太关注，但王国鼎却认为其实很多细节往往反映出本质性的内容。比如，7月1日，《求是》杂志创刊，邓小平题写刊名，中共中央理论刊物《红旗》在6月16日出版最后一期后停刊。

    也就是说《红旗》从此变成了《求是》，这就是一个很明确的信号，中国以后的政策当然是以实事求是、改革开放为主线。

    在中国政坛上，还有一个对领导干部责任追究的问题，王国鼎也非常关注。

    1988年的1月，中国的飞机和火车接连出现特大安全事故，弄得人心慌慌。

    1月18日，中国民航西南航空公司伊尔18-222号客机在重庆白市驿机场附近坠落，108人全部遇难。六天后，1月24日，由昆明开往上海的80次特快列车，运行至贵昆线发生严重的颠覆事故，造成当场死亡90人，重伤66人的重大事故，昆沪铁路中断60小时。

    不久，铁道部长引咎辞职，中国民航局局长受到记大过处分。

    这不由让王国鼎又想到去年的那场东北大火。

    何天明说，去年林业部部长杨钟、副部长董智勇在大火完全扑灭后的第三天被中纪委宣布撤销一切职务，原因是他们在火灾中犯有严重官僚主义和重大失职行为错误。

    何天明还分析说，像杨钟等人就缺乏应有的政治敏锐性，而今年的铁道部长、民航局长就很是不同，他们在事故发生以后，曾多次表示对事故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请求给予处分。何天明说，中央以后肯定还会对两位当事人予以相应的使用。

    王国鼎说，老何啊，你的分析是有道理的，领导其实就是一种责任。当然，领导也是一种艺术。

    通过对这些责任追究的分析，王国鼎感到了责任的重大，也体会到了领导艺术的重要。

    另外，1988年4月26日，中共海南省委员会和海南省人民政府正式挂牌。8月25日，海南省人民政府成立。

    这件事在王国鼎的眼里，也是政治上的一件大事。充分体现了中央加大改革的力度和胆略。

    在经济改革上，1988年这一年也有了重大突破。

    何天明说，王县长，在经济领域，“关广梅现象”引人瞩目。

    王国鼎问，关广梅？我听说过，但不是很了解。

    何天明说，眼下她可是名人，被称为“商业租赁第一人”！

    接下来，何天明就给王国鼎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关广梅的情况。

    关广梅是辽宁本溪人，在记者的追问下，她坦率透露了她在1986年的全部收入：44000元人民币。在当时的社会经济环境下，这个数字是中国人平均收入的12倍。

    当然，激起人们兴趣的还不在于她的财富数据，而是在经济并不发达的辽宁本溪市租赁了８个食品商店、拥有1000名员工的关广梅在此时颇受争议。

    关广梅1971年参加商业工作，从副食商店的营业员、业务员、门市部主任一直做到业务副经理。

    自1984年以后，关广梅的人生被改革开放的浪潮改变，她总结出的经营方式取得甚至超出了她自己预料的效果。

    1984年，她在本溪市蔬菜公司组织的承包招标中，以当年完成12万元、次年完成14万元、第三年完成16万元的利润指标，夺标承包消防副食商店。

    1984年，关广梅当上消防副食商店经理的第一年，就实现利润18万元。

    1985年４月29日，关广梅与市蔬菜公司签订了租赁经营消防副食商店的合同，在本溪市第一个开始租赁经营。

    何天明说，王县长，关广梅搞租赁经营，人们的看法不一，争论很大。

    1986年６月，《经济日报》上刊出了长篇通讯《关广梅现象》和《本溪市委、市政府的一封吁请信》，文章以“本溪出了个关广梅”开头，既描写了关广梅实行改革过程中取得的种种成绩，更真实地反映了她在改革中面临的阻力和困惑。并在随后通过多篇深度系列报道，在全国掀起了一场商业企业实行个人承包、租赁和租赁群体的经营方式是社会主义还是资本主义，即所谓姓“社”、姓“资”的大讨论。

    正是《经济日报》这场实质上关系着对中国经济改革性质认识、持续了40余天的大讨论，标志着中国经济体制改革进入了一个新的时期。

    王国鼎闭着眼睛想了想说，对于新生事物，随便定性不好。一遇到改革现象，一讲改革人物，就用姓“社”和姓“资”的陈旧尺度去衡量，观念不改革，我们将永远在姓什么问题上争论不休，徘徊不前。我觉得还是这一句“不管黑猫白猫，捉到老鼠就是好猫”说得好，一针见血。

    何天明说，其实，关广梅现象并不是一个太大的难题，所有权没有变，只不过是经营权、管理层上发生变化，而且是在租赁的条件之下发生变化，租赁基本上是一种法律行为。那么在这个问题上，就谈不到姓社姓资。1987年年初，同样是辽宁，阜新市委、市政府决定在全市范围内大面积推行租赁经营，对395户工商企业实行租赁，成为全国第一个实行大面积租赁制的城市。

    王国鼎笑笑说，这就表明，人们思想的转变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解放思想说着容易，做着难。

    何天明说，王县长，上次咱们到温州的龙港镇，那里实行了土地有偿使用制度改革，谁愿意拿出3万元人民币，谁就可以进龙港镇建新屋，就可有一个龙港镇户口。短短10天就有2700多个农民专业户涌入龙港，龙港镇一下子就收入现金1.2亿元。有效解决了建城资金的缺口问题。

    现在，这样的政策又有了新的突破。

    深圳的发展同样需要资金，他们也想到了“卖地皮”。

    1987年12月，深圳市公开拍卖房地产地皮，这是中国首次以公开拍卖的方式有偿转让国有土地使用权。1987年出让的三块土地加起来，政府得到了2336.88万元的土地费，等于特区内1985、1986两年全部的土地费用收入。

    王国鼎说，龙港镇的地皮是定价，深圳又变成拍卖了，越来越市场化了。

    王国鼎对何天明说，1988年就是中国的深化改革年。中央对很多倍受关注的问题都做出了明确的回答。

    由农村联产承包开始的中国经济改革，到第10个年头，开始进一步落实和完善企业承包经营责任制。国家对企业实行所有权和经营权分离的原则，除国务院授权兼有行政管理职能和经营权的少数公司外，其他政企不分、政企合一的公司必须将经营权与行政权严格分开；凡是从事企业经营的公司一律不能有行业管理、政府职能的权力，凡是有政府职能、进行行业管理的公司一律不准从事企业经营。

    王国鼎他们之所以坚持成立“凤凰丝绸”总公司，也是根据中央经济改革的精神，实行厂长负责制。如果有可能的话，就可以着手探索实施承包经营责任制。

    大锅饭已经不行了，不承包，企业就没有活力。

    这一年，中央确定私营经济是社会主义公有制经济的补充，宣布国家保护私营企业的合法权益。

    针对这一条，李长旺所成立的“凤凰苗木”就取得了和其他国营、集体企业一样的经营地位。

    继续放宽放活对科技人员的管理制度，鼓励在原单位不能发挥作用的科技人员流动，允许他们兼职、从事第二职业。根据这一条，王国鼎就想，可以通过聘请外面的一些专家、学者来作为西山企业发展的顾问，有利于提高西山企业的科技含量和产品档次。

    这一年，全国各地放开名烟名酒价格，实行市场调节，同时适当提高部分高中档卷烟和粮食酿造的酒的价格。

    这就意味着，以后的企业会有更大的自主权，如果市场紧缺，商品的价格就可在大幅度提高。

    这一年价格改革的总方向是，除少数重要商品和劳务价格由国家管理外，绝大多数商品价格放开，由市场调节，以转换价格形成机制，逐步实现“国家调控市场、市场引导企业”的要求。

    工资改革总的要求是，在价格改革过程中，通过提高和调整工资、适当增加补贴，保证大多数职工实际生活水平不降低，并随着生产发展而有所改善，同时进一步贯彻按劳分配原则，解决工资分配中一些突出不合理的问题。

    王国鼎抽上一根烟，悠然地吐了一个烟圈说，以后的管理是弹性的，市场本身也是弹性的，改革就是要有弹性地进行。

    所谓有弹性，就是有活力。

    可是王国鼎没有兴奋多久，他这个新县长就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