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川北部有个龙门山脉。
凤凰岭是龙门山脉主峰。
五沟镇是凤凰岭下田广地沃人口繁庶之千年古镇。
凤凰岭上山洞岩穴众多,有山人行迹飘忽,出没无常,故只闻其声,无人一睹真容。山人对凤凰岭周边人事,事事精明,洞若观火,尤好评判臧否,指点叹怨,其语词雅丽,清朗上口,人称“龙门山人”。
山人有云:有山必有沟,有沟就有水,有水才有人,有人必生事。山人也曾云:山与山有异,沟与沟不同,同异乃天定,万事有其宗。
望文见义,五沟镇有五条沟,五沟同异纷绕,为厘繁拨冗,留便于观览者,先说张营头沟。
张营头沟位于五沟镇西南端。她的本名皆因其位五沟之最西侧,又因其土著张姓居民最多故曰“张头沟”,她的现名与明末农民起义领袖张献忠和中国革命史有关。据老一辈的老一辈们讲:某年,张献忠在梓潼城南大战,险胜后急攻慢行路过张头沟,本想在本家的村寨稍事休整,无奈战机稍纵即逝,必须立即奔袭成都,遂与张头沟族长歃血为盟,并将近千伤残将士藏匿于凤凰岭半山的台坪中,也就是张头沟后山陡峭山崖上边那块大台坪。那台坪也太大了,足足有好几百亩!凤凰岭的沟沟壑壑,怪石嶙峋,山高林密,人迹罕至,张头沟人通过秘密山道送医送药送粮食补给,张营也就相安无事。不知是什么原因,两个月后明军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从凤凰岭后山奇袭伤兵营,上千起义军将士无一活口,张头沟也惨遭屠沟。平县县志记,全沟五百八十四户计二千四百九十人,在家的无一幸免,只有在松潘、涪阳、成都等地经商和少量离沟外出者八十三人躲过劫难。劫后余生先辈们立下规矩:台坪乃张家生死盟友之讳地,人口牲畜,概不能入!传近百来年有胆大气盛者试图到台坪里看点稀奇或者发点财,刚爬上台坪边缘就闻惊天动地的嘶杀声和呻吟声,文化大革命时也有人进入台坪试图建功立业,要么回家途中鬼使神差跳入悬崖落得个尸骨不全,要么大病不起呜呼哀哉。据说近些年也有两三个好事无聊者进入过大台坪,拣回一二件锈迹斑斑的刀枪残片,但此行人等下山后陡生重病九死一生,家里年长者把刀枪残片送回台坪,焚香化帛叩头谢罪后,才保住年轻人性命。
张营头沟人耳熟能详的史实不只是这些。近几十年津津乐道的还是公元一九三五年,红四方面军长征路过五沟,在此休整了三月有余,苏维埃政权就建在张头沟。红四方面军有个姓张的领导人也住在张头沟。今天,张头沟红四方面军运筹帷幄的会议室,红军领导人用过的办公、生活、军事指挥等用品都陈列如故。红军在张头沟及凤凰岭的山沟山崖上镌刻的的“**全川”“苏维埃万岁”等红色标语随处可见。全沟二百三十户不足一千人的张头沟人,跟着红军长征的就有一百八十二人。红军走后,国民党军队来了,张头沟遭遇了历史上第二次屠沟,有一百零九户从张头沟消失。也正因为如此,一九五五年共和国将军名录中,张头沟籍的将军就有三人。张头沟从此就叫“张营头沟”,稳坐了五沟镇五沟之首。
二说李二沟。
中国历史上有个李特李雄起义。公元三世纪,李特在绵竹起义,遇难后其子李雄子承父志前赴后继直至牺牲,可谓壮怀激烈。史书记载:李特,氐人。氐,或即羌族,曾在北方称雄多年,在经年不息的战乱中日渐式微,人口锐减,慢慢南徙于川甘青藏成片的高山峡谷地带。平县与绵竹山水相连,因古今县治地域差异,平县李二沟才是李特、李雄父子生息之地。沟内有“特儿嘴”、“营门口”、“旗杆坪”等地名,处处都有二李起义的生动传说,特别是旗杆坪边两株楠木,据说是李特李雄父子二人悬挂义旗之树,人称“父子楠”,近些年,经科学家同位素碳——14测定,其生物学年龄有1800多年,与史实相符。前些年,李二沟的李氏祖庙里,重新塑起了李氏父子金身坐像,描画了李氏父子苦难童年、饥寒南下、揭竿起义、英勇杀敌、奇功屡建、功成成都、大义凛然等景象。李二沟现有六百余户羌人,家家户户女辈都会羌绣,年长者会都说口口相传的羌语,每当重要日子或重要客人到来或者重要祭祀活动等都要在古老雕楼上鸣火铳二十响、吹牛角号、献咂酒,一切都是地地道道的羌人原汁原味。
近年,邻县变更为少数民族自治县,享受了国家一系列政策优惠,于是五沟人不遗余力开始了把“五沟镇”变更为“五沟羌族自治乡”的艰难历程。县民政局、公安局派员常驻五沟督导,五沟镇所有村社所有村民,凡是与羌族沾亲带故的,或者自愿变更民族的,一律绿灯放行变更为“羌族”,全镇羌族总人口达到了八千二百一十人,符合成立少数民族自治乡主要前提条件。终因有人向省民宗委、省民政厅举报,说五沟镇羌族人口水分重,而设立民族自治乡工作就功亏一篑。
三说牌坊沟。
牌坊沟位于五沟最中间。从窰坪老街过小昌桥,上行一里半,有一座高大牌坊,牌坊本名翰林牌坊。传唐开元年间沟里一年一家出了弟兄双翰林,老大翰林姓白名震,老二名武,开元皇帝好居功自伟敕建双翰林牌坊,以资彰表。牌坊沟原名白家沟,此后日久天长,人们就把白家沟叫作牌坊沟。站在牌坊沟看凤凰岭半坡处那山峦,中间高大耸立,两侧小山岭外侧圆润,内侧直峭,无论怎么看都像一笔架,曰“笔架山”。笔架山下有“笔洗池”,那笔洗池四壁光光滑滑,线条优美,池水墨绿,四季从不干涸。东边山坡坪中那一大石头更奇,大石头平平整整,方方正正,牌坊沟人曰“读书台”,那读书台的三方草丛中有好多方石块,名曰“读书墩”。
唐末,白家沟人在沟口建了一庙,曰“文星庙”,庙前立一石碑,曰“翰林牌坊碑记”,碑文上感皇恩浩荡,广纳贤才,赞牌坊沟士民幸盛,上被恩泽,诫子孙秉承先志,忠君爱国,耕读传家。可惜的是,此碑千年苍桑不毁,却殁于当今一些粗心大意的小吏手中。八十年代初,全国进行文物普查,平县文化馆干部将“翰林牌坊碑”运走。有人亲眼看见古碑放置于文化馆办公楼下墙角,甚有不满。一九八八年,牌坊沟人决意自费重建千年古庙,到县文化馆讨要古碑,文化馆人说:查无档。从此古碑消失。
千百年来,牌坊沟人尚文之风甚浓。或商或农,或贫或富,男女蒙童必须入馆习学,家家户户,每年每口须向祠堂交纳学粮三升,其中小麦一升,稻谷二升,权作学馆聘请先生及日常资用,丰欠不赊。平日人口相见,不比家境银粮多寡,喜谈藏书几何。酷暑严寒,稍有空闲之人尤好集于祠堂,或听先生讲学,或吟诵诗文,或谈古论今。
某年,《白鹿原》作者陈大作家到川游历讲学,恰逢平县召开“乡村文化建设先进表彰会”,涪阳市政府力邀陈大作家到会作报告,陈大作家《新世纪农耕文化的蝉变与飞跃》的报告语惊四座如醐醍灌顶,在会上有交流发言的白老五找到陈大作家,要他传信于白鹿原之白嘉轩老前辈后人,说西川省涪阳市平县五沟镇牌坊沟白家大祠堂后生,欲与白鹿原同胞交换白氏家族牒谱,连宗连祠,陈大作家笑而不语嘻然离去。支部书记白老五凄然若失,恨恨而归。
四说等爱沟。
等爱沟原名桥楼沟,等爱沟沟势最开阔,全沟有十一个村民小组,全国第六次人口普查时有人口三千七百八十三人。说来话长,桥楼沟被当地人叫了几千年,八十年代统一村乡地名时为了打好三国牌,增加知名度,更名为“邓艾沟”。因为《资治通鉴》卷七十八、《三国演义》一百十七回均有载述:三国时魏邓艾伐蜀至入川锁钥摩天岭,因山高崖陡,无路可寻,艾自毡裹其身,滚崖而下,将士效尤。江油守将马邈惊疑神兵天降不战而降,且献地理图书一本于邓艾。据传,书中备写涪阳至成都360里山川道路,阔狭险峻,人情风土。邓艾从书中得知:桥楼沟靓女如云,美若天仙,大喜。将军就是将军,一面令其子邓忠:“星夜径去绵竹,以据蜀兵,吾随后便至,切不可懈怠。”邓忠奉父命急攻绵竹去了,邓艾忙里偷闲暗访桥楼沟,与美女寻欢作乐。桥楼沟美女是不是邓艾的二奶或小三今人无从查考,因为《资治通鉴》、《三国志》中并无邓艾妻室之考录。后,邓艾被司马氏计杀,桥楼沟人念其情愫修祠记念,供奉邓艾神像。千百年来,桥楼沟邓姓渐次繁庶,略超土著金姓。这些年,旅游文化盛行,三国文化更是受人推崇,五沟镇旅游业发展迅速。然而其有几年,桥楼沟的发展略滞于比邻沟村,有思想解放者提议将“邓艾沟”改名“等爱沟”,响应者众,“等爱沟”就声名远播,游客络绎不绝。
本来,桥楼沟取名“桥楼”是名实相副。桥楼沟有桥六座,座座古石桥桥面桥墩都是大青石构造,桥上桥楼全是木结构,桥楼雕梁画栋,色彩鲜丽。桥楼沟男男女女,有事无事爱在桥楼上喝茶闲谈,玩玩棋牌,或做女红,有过往客人也顺势打情骂俏挑逗取乐。说来也怪,整个桥楼沟世世代代女多男少,个个女人身材高挑,容貌娇好,人见人爱,以致路过此地之意志薄弱男士不免心猿意马,像邓艾这样将帅级人物也在桥楼沟留下千古风流故事,何况士民百姓?几千年来桥楼沟美女轶文传说有如凤凰岭上的山鸡野兔,有史可查的诰命夫人、相帅家室,西川大富翁名教授都曾娶桥楼沟女为妻,把桥楼沟更名为“等爱沟”,虽有牵强附会之嫌,但也不无道理。事实也证明,更名产生了极大的经济效益。这些年,桥楼沟办起了几十家农家乐,餐饮、娱乐、住宿一条龙服务,生意火爆。特别是每年夏天,等爱沟最高气温二十**度,比沟外窑坪场低近十度,更有森林茂密,山珍美味丰饶,游者一天只需花费三四十元人民币,就可快快乐乐享受吃玩住游全部主要服务,而且舒舒服服,清爽潇洒。等爱沟人因此收入大幅增长。
五说“五郎沟。”
凤凰岭成西南—东北走向。五郎沟处五沟镇东北端。过了五郎沟,翻山过去就是藏区。五郎沟的来历与离平县不远的江油县青莲乡那个姓李的诗仙有关,诗仙是五郎沟的始作俑者,他的《蜀道难》中那句“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方钩连”成就了五郎沟。当地人说,蜀道艰险,过了五郎沟就“险尽陂来”,然后就进入平坦通畅的浅丘平坝。几千年来,离平县不远的梓潼人固执地认为,该诗句是描写梓潼县潼江边五丁山。五郎沟人说:差也!李诗仙写的是我们五郎沟。你看五郎沟往山里走一直到陕甘,悬崖绝壁上古栈道之石孔连连不断,许多地方残断木桩依稀隐约,沟外侧石壁陡直,刀砍斧切,宛如瞬间崩塌之状,与诗仙之“地崩山摧”相吻合。还有,我五郎沟素有尚武遗风,男人个个都体壮硕岸,力举千钧。在五丁文化研讨会上,平县人问梓潼人:你有完整的古栈道遗迹吗?你有悠远深厚之尚武之风吗?五郎沟人还搬出中国革命史:我们还有现代五郎:一九三五年,五郎沟一家父子五人同时参加红军,在甘肃西部与几倍于我红军的敌军浴血奋战几个月,被马步芳大军追杀的父子五人跳崖壮烈牺牲,此事有书可查,《红四方面军西征记》有详细记述,五英烈中的父亲武元用毛笔写在衣服衬里上的五人祖籍、姓名的血衣,现藏中国革命军事博物馆,你梓潼有吗?梓潼人终于有了反戈一击的重磅材料:你们参加的是什么红军,是张国焘的四方面军!而且,而且后来又西征甘肃河西走廊且全军覆没,红军怎能如此惨败?他们把工农红军的“德”都丧完了,典型的右倾逃跑主义!为什么不直接到中央红军根据地陕北去!五郎沟人说,那是领导的事!与普通红军战士无关!
会议主持人说:你平县不会论辩。画蛇添足,自取其辱!
龙门山人曰:
蚕丛鱼凫风水好,龙门山麓故事多。
一山一沟一浩瀚,只因岁月太蹉跎。
【作者***】:正文前面应该有一扉页,扉页有如下一段话:
世界不需要赞歌,也不需要挽歌。
献给2008汶川特大地震灾区的人们!
可惜,上传时添加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