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秋回到五沟,武东坡和金楠早早就到农机站坝子,迎接他这个大学生光荣毕业。白秋想:他和金楠的关系,武东坡可能还不知道
武东坡折转身,骑来自行车,两个男人很快就到了牌坊沟。
白秋奶奶和老爸白展甚是高兴。武东坡下厨做了些菜加上他带来的饼干糖果,高高兴兴喝了一壶包谷酒。喝酒间,白秋告诉奶奶和老爸,他已经到工作单位报到,本来完全有留校的可能,考虑到奶奶年龄大了,爸呢你天天外面跑,我如果在重庆工作,家里啥子事都没法做。白展问他具体工作地点岗位,白秋如实一一作答。白秋说:“涪阳教育学院条件很不错。校园大气,环境优美,师资雄厚,领导硬扎得很。”
白展说:“你龟儿子读了几天书?你的学生年龄可能比你年龄大,资格比你老,都有教学实践经验,你能胜任吗?”
白秋说:“事在人为,有压力才有动力。事情是做出来的,能力是逼出来的。”
白秋和武东坡同睡一床,武东坡说,这沟里树多水多房子稀,牌坊沟比五沟公社院子凉快多了。”
白秋说:“喝了酒,汗水多得很,你还说凉快。”
武东坡说:“公社那房子是四合院,又是木板墙,周围又没有大树遮荫,晚上上半夜根本没法睡。”白秋说:“你窰坪场再热都没有重庆。重庆被称为‘火炉’。”武东坡一面说一面脱掉背心短裤,白秋也跟着脱起来。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笑。笑什么,两人都心知肚明。武东坡说:“哥,你肯定耍有女朋友。看你那东西,比我这个东西翘得高,都要把内裤快掇破了。”
白秋说:“二十几岁大的小伙子,规规矩矩不正常。”
白秋问:“你有看中的女朋友没有?”
武东坡有气无力的说:“心里想是想了一个,不知道人家同意不同意。我又没有读多少书,我要是你,读过高中读过大学,我早就追到她亲了嘴做了那个事了。”
白秋说:“书读多了也不好,书读多了,人就胆小了,我有女朋友,但啥子事都不敢做。”
床是老式架子床,又宽又长,两个小伙子睡在上面,相当宽敞。夜深了,山沟里没有人劳作,没有人说话,两人睡意都来了。武东坡闭着眼睛,声音很小:“哥,你耍的女朋友叫啥名字?”
白秋朦朦胧胧中,闭着眼,小声回答:“金楠。”
武东坡闭着眼,翻了个身,下面的东西很快不再张扬了。他没再问他秋哥什么,到了鸡叫时分才迷迷糊糊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白秋和武东坡一起上窰坪场。在公社伙食团吃了早饭。白秋说:“东坡,我到金楠那里去找些书看。”
十一点半,武东坡来了,手里端着一个小瓷盆,看样子沉沉的,他用脚轻轻踢了三下门,门开了。他知道他秋哥不会提前进入角色做什么事情。
金楠开了门,脸有些红红的。
武东坡说:“该吃中午饭了。我晓得你还有两三斤米,没有肉,这是中午炒的黄瓜肉片,你自己蒸点米饭,就可以待客。”
白秋说:“我跟金楠摆龙门阵,时间都搞忘了,不知不觉都到午饭时间。”
武东坡说:“那样才对。心里喜欢那个人,就是说些哪年死猫哪年死狗之类的鸡毛蒜皮事,听到都舒服。”
白秋说:“想不到老弟在这方面还内行!”
金楠笑嘻嘻的看了两个男人一眼,自到巷道里煤砖灶煮饭去。后来金楠在白秋面前不知道说了多少回,武东坡读书不行,但人很仁义。她说:“分到五沟学校后,武东坡有事没事爱往学校跑,爱找我说话,爱帮我的忙。不管什么事,只要与我沾点边,他都跑得飞快。我知道他心里想得到我,我又不好意思说我跟你跟定了,已经通信来往好久,买邮票的钱要买几斤肉,明说,怕伤了他的心。”
很久很久以后,武东坡在白秋面前说:“这有啥嘛。她跟我耍,是我朋友。跟我结了婚,是我女人。她不想跟我,也是我朋友,跟我秋哥结了婚,还是叫金楠,还是我朋友。只差一点点,就喊‘嫂嫂’罢了。”窰坪场、学校校园里、公社院子里,都听懂了武东坡的话。开始有人取笑他,慢慢的,人们更多的是敬意。武东坡仍然有事没事爱往学校跑,爱找金楠说话,爱帮金楠的忙。不管什么事,只要与金楠沾点边,他还是都跑得飞快。
那天中午金楠和白秋相谈甚欢。有初中的同学经历,一起在五沟医院经历地震的洗礼,有白秋赤日炎炎送金家父女回家的感情铺垫,感情的火焰很旺。
金楠主动说:“感情这东西不能勉强。你大学三年就没有一个像我们现在这样感情有了升华的同学?”白秋说:“要说‘感情升华’,你我不是感情升华了嘛。我的初中、高中、大学同学那么多,只有你,是我由学生转变为国家干部后第一个以男女朋友身份相见的异性朋友。我想,要把你定格为唯一的异性朋友。”
金楠抢话了,“话不能说早了,人世间变化的东西太多。”
白秋说:“许多东西是要变的。但也有许多东西永远不会变。”
金楠说:“变,是主要的。”
白秋说:“不变也是存在的。”
两个心热如火的小男女就像哲学系的同学在讨论哲学命题。
金楠不想磨脑袋去千方百计寻找能陈述虚无缥缈的事物的语词,就说:“正面回答刚才我说的那个问题。”
白秋说:“有。是肯定的。”
金楠笑了。“那你说说,那个人漂亮么,家里条件好不好。”
白秋如实相告,只是没有说姓名,其中包括赵淑的外观形象,内在品质,都说得详细。一些语焉不详的东西,白秋一句话概况:她,朴实而柔弱的高干千金。白秋特别把接到金楠第一封信后不久,在赵淑家的故事绘声绘色的叙述了一遍。把他逃离她家的伤痛心情讲得更令女性伤悲流泪。他低着头说:“她为什么对她父亲无端辱骂不强力申告?对自己的爱情,为什么不据理抗争呢?,为什么不可以当着她父亲敞开对我的坚定不移爱情抉择?”冷了一会儿场,白秋说:“说老实话,她要不是当时的软弱和无语,要不是她和她妈合着把我推向门外,也许,感情这东西就像方程应用题一样,有时会一题多解。”
金楠说:“人,就是这样。假设我是个男同学,我不会关心你的感情问题并关心到刨根问底。因为我是你的女同学,又有后面的一些事情让人更想更后面的一些事情,就想问,听了心里踏实。”
看着金楠心事重重的样子,白秋说:“放心好了。既然我选择了回涪阳,我跟那个‘她’就不会藕断丝连。虽然现在还不能和你在一起工作,今后,我会创造条件在一起的。”他省略了“生活”一词,因为,那是结婚以后才能用的语词。
白秋正要问金楠:武东坡对她是不是有点意思。看着白秋几次欲言又止的神态,金楠不笨,说:“我到学校不久,武东坡爱到学校,总爱找机会和我说话,大事小事一听见风声都要来帮帮忙。我看他人不坏,对人又诚恳,我不好意思把你我的交往跟他说明白。我不晓得怎样对他说。”
白秋说:“我略知一二。你不必说什么了,我已经对他讲清楚了。”
金楠问:“你咋知道的呢?”
白秋说:“你给我写第一封信就透露了武东坡与你有接触。昨天接我回家,更证实了我的看法。”
金楠想,读书多的人,就是聪明。金楠叫武东坡一起吃饭,反正菜有了,想喝酒,她就到对门合营店去买。武东坡说:“可以。今天菜多。”
白秋很高兴,他更加非常的喜欢武东坡这个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兄弟了。因为,爱情这个东西,亘古不变的真理,就具有排他性,但在东坡老弟面前,兄弟情谊轻而易举地让真理失效。
下午,白秋到公社办公室,给张国强打了电话,接电话是国强奶奶,“您好!找国强?噢,您是白秋啊!孩子,毕业了,祝贺您啊。工作落实了吗?需不需要你张爷爷帮什么忙?很好很好,你爷爷和我都好,好的好的,国强这孩子,这时不在家。好,好,好,好的。明天中午十二点打电话。好的。有时间到成都家里来玩儿,不用谢,好孩子。”
第二天白秋告知奶奶和老爸,他要到公社打电话找张国强和李黎,昨天,没找着人。
白秋在武东坡寝室里无聊的看看这,翻翻那,一会儿袁爸儿进了院子,白秋打了招呼,和袁爸儿摆了一阵闲话。袁爸儿告诉他,“昨年牌坊沟水库修得相当顺畅,大队领导班子能干了,公社的领导就轻松了。水库容量大,最初打算修一个蓄水40万方的水库,凤凰岭山高林密,积雨面积大,加上鹰儿嘴两边沟湾里泥层深厚,有土筑坝,我们增加了坝高。坝内多挖一方土,库容就增加两方水,多划算!我们就把库容整到80万方,这下子整个牌坊沟绝对可以旱涝保收。哪年整根虹汲管,可以把牌坊沟水库的水弄到窰坪大队。昨天我们去了桥楼沟,规划桥楼沟水库,今年冬天修起没有问题,明年在五郎沟搞个水利工程,五沟公社用水矛盾就基本解决。剩下窰坪大队,只有今后筹集资金,再搞一个中型提灌站解决农田灌溉问题。”他说得很高兴,一点也不疲惫。
白秋说:“公社的领导就是太辛苦,年年搞大水利,简直没有休养生息的年份。”袁主任说:“我们考虑到了,明年五郎沟工程一完,我就要自己给自己放假。冬天,到北京我儿子那里去耍,在那里过年。”
白秋说:“袁哥留京了?在哪个单位?”
袁主任说:“昨年八月,北京人民机械厂。”
白秋说:“羡慕,羡慕。”
外面有人喊:“白秋,电话!”
白秋一面给袁爸儿表示歉意,一面飞快往电话室跑。
张国强开口就指责白秋:“秋秋,哥,你放假就跑回去了?是不是耍了朋友重色轻友了。我听人说,你可能跟桥楼沟那个高个子女同学叫金楠的触电了。”
白秋惊愕片刻,“这小子真神,情报这么及时。”他故意扯起嗓子:“纯粹造谣。我白秋可是情场懦夫。”
张国强说:“昨年地震后我回五沟,在桥楼沟碰着金楠了,她说‘奶奶受伤了,白秋很忙’。听她的口气,她已经基本转换角色,把奶奶当她奶奶,视自己为白家一员了。情场懦夫不一定光荣,情场老手不一定可耻!”
白秋说:“向你学习,情场老手同志。说正事,我已经到工作单位报到了,是涪阳教育学院,在川中。从7月起薪。李黎呢?你呢?”
张国强说:“乡里小儿,为什么不想法子留校?是不是想回涪阳跟金楠睡觉了!”
白秋说:“你句句不离女人,我看你要成情种,要成贾宝玉。快说你两个。”
张国强说:“贾宝玉怎么了?女人耍了一大群,还千古流芳。柳下惠坐怀不乱又怎样?你在正史野史中看到他的辉煌吗?”
白秋说:“说你们的事,工作落实了没有,工作地点在哪里?”
张国强说:“你慌啥?你要到首都机场去迎接外宾?你要到中南海出席会议?老实告诉我,回五沟见金楠没有。”
白秋说:“见了,昨天在一起吃的午饭。”
张国强问:“有没有身体接触?是何感受?产生男人的欲望没有?”
白秋说:“你说到那里去了,自始至终武东坡都在,我能做什么?”
张国强说:“真可惜。那胖子草包一个,他怎么要在场呢?好了。我告诉你,我的工作还没有确定。爷爷说他知道怎么做,但肯定的回答你,不回平县,不回涪阳!定了就给你打电话!过来狂两天嘛,从学校毕业到走上工作岗位的这一段时间,是人生仅有的一截空档,上班后,每一个人就是一颗上紧的螺丝钉,一人一个眼,钉在那里,如同犯人上了脚镣手铐,不给你自由和浪漫。要自由和浪漫,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情况是你当了官,有相当级别的官,出门有车伺候,进门有人伺候那种官。你可以甩开各种羁绊到处闯,你清清爽爽去自由,去浪漫,去发挥人——这个动物的各方面潜能。还有一种情况就够你等了,那就是你退休了,你身体够健康,皮包里的十元老头票大大的有,你也可以如此一番,你还可以演绎更加丰富多彩的人性故事。”
白秋干咳了一声。
张国强知道白秋催他说李黎的事,接着说:“李黎嘛,李黎这十几天不在成都。七一那天他给我打电话,他说学院新成立了个‘民研室’,哦,全称是‘民族语言研究室’,学院要他去做一段时间事。我估计,毕业分配他也不会下到市县去,可能就在那个‘民族语言研究室’。”
白秋问:“你啥时能回五沟。”
张国强说:“我回五沟干啥子?我要等工作,我要看学校把我这个张公子如何安置。”
龙门山人曰:
天地应有多情在,尚留魔界法海狂。
初生牛犊不畏虎,人间正道也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