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周的星期一早晨，学生还在上早自习，一辆大巴车开到了五沟中学门口，门卫询问究竟，前排的县教育局王局长说：“我来过，你都不认识？”

    门卫红着脸说：“白校长说：‘任何人都必须登记，才能放行。’”

    王局长下了车，如实登记。门卫慌慌忙忙给白校长打电话。一行人看完男女生寝室，在三号教学楼见到白秋，白秋早自习跟班辅导，刚从教室出来。王局长把白秋拉到市局赵副局长面前，像是炫耀自己的儿子。“龟儿子正在早自习辅导。”

    赵副局长说：“我们认识。白校长，原谅我们那天的不礼貌。今天，全市的教育局局长、分管教学、后勤的副局长来五沟学习取经。”

    白秋说：“欢迎欢迎，哦，说错了，过奖过奖，也不对，哦，欢迎光临，感谢指导我们工作！”有些尴尬的白秋悄悄问王局长：“领导们早餐怎么办？就在学生食堂吃么？”

    王局长说：“我们要看学生早餐而不是吃学生早餐。你要陪着全市领导。”白秋知道，学生早餐“三有”重点是：各班级在规定窗口有序领饭，各班在自己规定区域用餐，饭菜不能遗漏洒落在桌上和地上，用餐垃圾自觉带到食堂前的分类垃圾桶，学生进食堂走前门出食堂走后门等，白秋心里有数，这些都不是问题。

    白秋陪领导观摩完，王局长喊白秋上车到了县城。在政府招待所吃了早饭，立即到教育局会议室开会，市局赵副局长要白秋介绍“三有”活动的初衷，具体内容，工作难点重点，主要经验。二是校长上课的出发点是什么？工、课矛盾如何处理解决？

    这一切，白秋汇报了很多遍，如小学生背课文，说的相当轻松。他先从校长上课说起，引出了导师制的形成过程，也顺理成章回答了校长上主课后工、课矛盾的解决办法、对新教师的培养及教师队伍的有效整体提高和推动。说到学校中小学分设对学生校内纪律、安全的由衷焦虑，引出了三有活动并详细阐述了三有活动的指导思想、内涵内容、活动重点、考核评价。

    市局赵副局长含笑听完，记录了十几页。刚刚调整为分管教育卫生的李副县长自豪的坐在主席台上，一高兴就到各个位置为每位局长副局长添加鲜开水，散烟打火。

    这次凌晨偷袭五沟中学活动，赵副局长、李副县长、王局长相当满意。中午，生拉硬拽要白秋坐在市局赵副局长旁边，白秋喝了好多各县区教育局领导的学习酒。

    人怕出名猪怕壮。九八年中考，全县仍然是集中考试，县城集中阅卷，五沟中学毕业班与面向全县择优招生、教师队伍各类结构超出五沟中学一大截的平县城关中学相比，综合评价只有两三分之差。一、二年级全县交叉监考，县教研室统一阅卷，成绩也有较大提高，综合评价，五沟中学教育质量进入全县前二名，成为平县教育的黑马。当然，五沟中学学校管理的几近满分，为综合评价位次提升，占了较大权重。

    新学年要开校了。八月二十日，全县召开开校工作会。会上，王局长把五沟中学经验总结为两点：“一、有什么样的校长就有什么样的学校。这个校长不需要说多少漂亮话，不需要经常到教育局找领导汇报工作，这个校长做到两点即可，校长身在学校，心在学校，善于谋人谋己：谋人包括善于谋教师，人尽其才；要善于谋己，五沟中学白秋校长说的，上班当个好教师，教好初中三年级语文；下课当个好校长，把学校事情方方面面处理好。二、全方位搞好学生公共道德行为的强化养成教育。一年来，五沟中学逐步完善制订了学生生活、学习的各种场合的‘三有’。每一个场合每一个公共行为，都做到了有时间标准，有空间定位，有程序规则。学校是社会文明和进步的摇篮，通过这样高标准的行为规范训练，把学生培养成共和国有纪律，有道德，有教养的高素质的公民。良好的学生道德行为，必然促进学生学习成绩的提高。”

    王局长代表市教育局，把“涪阳市初中示范学校”的金黄色牌匾双手递给白秋，白秋面带笑容领过牌子，闪光灯不停的晃动。

    会上，下发了省军区，省教育厅联合文件，要求从当年新生开始，对中学大学新生进行不少于一周的军训。回到学校，白秋立即找到五沟镇武装部长，他主动要求立即制定五沟中学新生军训的实施办法，他希望把“三有”训练、军事训练融为一体，并做到实在实用，理论联系实际。他着重强调可能要适当调整文件上的一周训练内容、项目安排和时间分配，希望得到武装部长的支持理解和同意。他说，天气炎热，应当实行室外训练与室内知识传授相结合的方式，不能把军训搞成简单的队列训练和室外暴烤暴晒，中午十点半至下午五点半前，安排室内国防知识教育，比如讲一些国际上最新国防思想、军事理念、兵种兵器常识、舰船知识、防核武生化知识等等，培养学生国防意识、尚武理念，在中学生半熟半不熟的心灵里播下共和国公民意识的种子。

    武装部长非常高兴。想不到，他的工作学校领导这么主动热情。以前许多事情，比如欢送新战士入伍、八一建军节向复转退伍军人致辞、民兵实弹训练等，前几任校长都是敷衍塞责，有时还不得不把党委书记弄上压阵。

    八月三十一日这天，学校人满为患。临近乡镇包括县城的学生、家长慕名而来。许多县城籍非农学生，中小学校长主任的子女，家庭富裕又娇生惯养的独生子女等的祖父辈们来了。初中应届毕业生、复读生像是追赶潮流，蜂拥五沟镇，人们以为：“前脚进了五沟中学，就等于后脚跨进了国家级重点高中——涪阳东山高中”。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新情况，白秋始料未及。九点十分，他要求报到注册老师对非五沟镇籍学生暂不予登记注册。一时间学校内内外外人潮涌动，白秋不得不报告派出所，请求派出所出警维持程序，防止治安案件发生。白秋打电话询问县教育局教育股，又向王局长请示。王局长笑了：“想不到你工作一套一套的，你狗东西还是没办法了？这是好事，这是好事！你大致统计一下，非五沟籍转入学生多少人，弄清楚情况再商量对策。”

    实际上，王局长也暂时拿不出具体办法，他吃不准，这种跨行政区域大面积学生流动是好事还是坏事？特别是马上要进行两基国检验收，对全县国检验收产生负面影响教育局能不能完全掌控，他拿不准。他不想和新到岗的李副县长商量，从那天全市教育局在平县召开的领导会议上李副县长的一举一动，让他知道李副县长水平有多高，他把电话打到常务副县长张副县长那里。他说：“尊敬的领导，我不好打扰你，但我必须打扰你。事情是这样的：今年五沟中学火了，大量非五沟籍应届生，复读生都挤到五沟了，五沟初中吃不消。白秋那龟儿子打电话问我，我不知道这个火苗是及时扑灭，还是抱薪助燃，还是视而不见？——你问我喜不喜欢普通教育的竞争机制的形成？哦，懂了懂了！我从内心完全同意你的观点。领导看问题就是高人一筹，就是高瞻远瞩。我也看不惯。假以时日你城关中学就不会一枝独秀，唯我独尊了。好好，我不会那么不谙世事。涉及两基方面可能会产生的矛盾我们及早采取应对措施。好，好，不会与李副县长提起这件事。”

    刚放下电话，白秋电话来了。白秋说：“王局长，初略统计，非五沟籍学生毕业班大致有三百二十人，其中包括复读生。修业班是一百八十人，不很精确。”

    王局长像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将军在下达作战部署：“对转入学生原则上允许，但必须采取相应措施，适当控制。一、对转入学生进行成绩摸底，制定一个统一的分数线，应届毕业生、复读生可否考虑差异，你们自定，防止差生群体转入。二、实行转入学生试读制。如果在原读学校受过重大处分，或者入学后在五沟中学有重大违纪行为，则立即取消学籍。三、在转入学生中强化‘三有’训练和军训，转入学生生活用品，学校可以陈列样品，标出几何尺寸，要家长自备。四、如果复读生人数较多，可以考虑复读生单独编班。另外，每一个学生必须按规定办理相关学籍手续。”

    白秋心想，老领导就是老领导，说话做事干练准确，方法老到。

    如法炮制，白秋忙得快乐。学生总数达到一千二百多人。闹闹哄哄的学校和五沟场镇，又归于平常和平静，未能入校的学生和学生基本劝回了。教学楼维修加固工程已经结束，两幢教学楼完全能够容纳学生。

    正常行课一天后马宗友报告几件事情：一、由于教学楼加固维修新建梯道拆掉了两座教学楼之间的厕所，厕所蹲位严重不足，课间十分钟有人无法完成个人卫生，特别是女生。二、出饭出菜窗口偏少，学生取饭取菜时间超过二十分钟。三、锅炉容量不足，学生开水供应紧张。袁盟盟说：“头都气爆了。还有一些成绩不合格学生和家长，赖着不走。有家长托人说情，有人送小恩小惠打通班主任、任课教师，有老师先斩后奏；教师跨科跨级任课而造成教师负担过重，部分老师有怨言。”

    当晚，白秋跟王局长通了电话，他感谢王局长指点迷津，他说：“我们遵照领导指示，各方面矛盾以基本缓解，现在有两个暂时困难请局领导支持：一是厕所蹲位严重不足，二是教师负担严重超量。生师比由上一期的16:1，本期净增到25:1。我们把课间时间延长到十五分钟，我们做好教师思想工作，鼓励教师满负荷工作，但都是权宜之计。”

    王局长说：“好啊。我和你一样，特别有成就感，两个问题明天上午到办公室商谈解决之道。最好把公章带上，我想，有些事要请求县上领导支持才能解决。”

    王局长下决心要扶持五沟中学这个山沟里的新秀，他把人事股股长喊来，吩咐他从今天起，新报到的新调入的教师，全数调入五沟中学，如不愿意，就拒绝调入或安排工作。到教师节，报告五沟中学新进教师情况，如果缺口还大，你人事股就给五沟中学迅速物色代课教师，经费由县局负担。

    人事股长走后，他把办公室孙老师通知来，要办公室立即给县政府紧急报告五沟中学学生激增过后厕所、厨房食堂和各类设备设施严重不足等突出矛盾，请求能否给予专项资金支持。

    王局长说：“白大校长，辛苦了。我原计划以学校的名义，给县政府报告情况，和秦秋副局长商量，似觉不妥。还是以教育局的名义打报告好一些。开校是累死人的时候。今天就不回五沟了。中午，把你在平县中学读书的公子喊出来，我和办公室，人事股的人一起犒劳犒劳你。”

    白秋有些感动，开校伊始，他怎么知道白金进了平县高中读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