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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回 求富贵张处长抽签
    狒狒说:“本人不恋官,不爱权,只爱学问。我高中毕业后第一课,就是大好人袁主任袁正确袁伯伯给我上的。他开大搞农田水利广播会,整整讲了一下午七个小时,信不信?凶不凶?邪不邪?那时我就对官场里的‘官话’有了兴趣。我现在是‘术业有专攻’,对官场方方面面都有了些研究,有了些见解,有了些观点,有了些心得,有了些建树。”狒狒坐下去,“还有。据我长时间观察研究,中国官场上一个个作为‘人’的个体,他们的生活方式非常令人担忧。一天之中黄金工作时间是上午。官员们晚上不睡子时觉,早晨不吃卯时餐,中午他们通常是饥肠辘辘,懵懵懂懂参加会议,稀里糊涂视察工作,出席剪彩典礼,迎送领导。他们精气神处于低谷,他们没有思想,没有见解,没有头脑,只是一个木偶!严重能量短缺的官员好容易等到午餐时间,饿极的人们如同饮食机器,大口大口吃肉,狼吞虎咽菜肴,用大杯喝酒,哦,就像我们今天用玻璃啤酒杯杯喝茅台酒一样。我在川南县期间,亲历了他们的工作餐状令人目瞪口呆!定点供应县委机关中午工作餐的食店送来饭菜后,县委办公室主任吃了一饭碗青椒肉丝,一碗炖排骨,一碗肝腰合炒,还吃了一小碗米饭,一碗蕃茄蛋汤,他说上午都要饿晕了。下午上班时间一到,血脂胆固醇血糖全然升高,绝对精神怠倦昏昏噩噩。若无特别重大事项,就三五成群外出喝茶闲逛打麻将,此时你去办公楼巡逻,绝对门可罗雀,洞开之门稀少,人员疏朗。到了晚上,实际上从科股长起,稍有一点点决策权的官员真正的工作时间是八小时之外,人事、财经等重大事项一般都是晚上定夺的。通常是要害部门有脸面的坐在一起,名烟名酒,山珍海味,烟雾缭绕,杯碟铿锵,饕餮天物。在酒精尼古丁的刺激下,一个个信口开河,气吞八荒。当然,酒来烟往中,重要事项经提议、喝酒、妥协,形成一致意见。现实就是这样。

    武东坡本来插不上嘴,酒又有点过量,他有话可说:“还有些官,是靠女人的那个弄来的。有句话说‘女人裤带一松,男人要忙几冬。”可惜说的话与博导的话相去甚远。

    狒狒说:“这就是社会,这就是社会学。东坡说得对,靠金钱买来官,靠色相贿来的官,他们会为了钱,为了女人,在官场会更加疯狂,更加舍生忘死!”

    谁也不清醒,就是喝酒后发制人的鲁小华,也是被服务员搀进客房。张国强酒量大,啤酒白酒都适应,白秋素来不爱啤酒,都醒得快。张国强喊白秋跟他下楼,他说,场镇上有个“华西易学院”,易学院里有个老师卜算方式奇妙,很是灵验。他说他突发奇想到湍江,就是想找老师预测预测:厅里一位副厅长年龄到点,看自己有没有可能击败对手,政治上进点步。

    华西易学院在老街十字街转角处。招牌很大,把二楼临街的窗户遮得严严实实。通过“崃山超市“旁的梯道上了楼,进门后有女服务员安座上茶。过了一个钟头功夫,有人喊他们二人中一人进内室,张国强示意白秋先去。

    易学大师满脸胡须,胡子足足有四五寸长,他眯眼端坐,很有高人派头,仿古黑褐色雕花大案上文房四宝齐备,高人背后书架上厚薄不一的线装书整齐排列,左边书架有一个古老乐器,白秋记起来了,叫住“埙”,那东西他见过,吹起来很难,吹得好的话,声音特别浑厚低沉婉转,特别适宜于抒发个人伤悲情感。

    大师右手拈了一张纸,示意白秋填写。白秋座旁有一支中性笔,像银行柜台上那样,用一根弯弯曲曲的红色塑料绳子拴着。白秋一看是一张A4计算机打印纸,纸上方是一路表格,有姓名、出生年、月、日、时等项。

    白秋很规矩,如实填写。

    白秋写得十分认真。

    大师拿过表,叫白秋闭目在签筒里随便抽上一签,并嘱咐不要观看。大师仔细端详签文和表上内容,右手用一块方墨在砚里反复环转磨动,几分钟后捉笔书写起来。

    大师毛笔字写得了得,十分清秀工整。表格下端大半页,不多时就写得密密麻麻。

    白秋拿到“命单”,摸出皮夹,大师一挥手,门旁姑娘喊:“下一位。”

    白秋已经摸出了一叠钱,他想给八百,图个吉利。

    大师挥挥手,再次他示意离开。张国强已经到了门口,白秋拿着纸A4纸出了门,坐在藤椅上细看:

    总运势:少年艰辛,中年平平,老年辉煌。

    方位运势:东西南北都不利,唯有桑梓送嘉祥。

    事业运:仲尼门下有秋生,一江清水也荡漾。

    官运:官场本是虎狼地,偃蹇匍匐常踉跄。

    一波三折东流水,总有滟滪在前方

    财运:一生富足福禄厚,先祖荫德任独享。

    子女运:舞文弄墨戏金银,抛术弃业也风光。

    朋友运:古有桃园三结义,翰林白丁乐无疆。

    桃花运:命有桃花运长久,身带桃花劫后香。

    张国强很快出来了,纸上只有十四个毛笔字:

    “红楼阑珊别梦天,星陨枝残有石头。”

    张国强面有喜色,对白秋耳语一番:“我们是熟人,给了二千八。我跟你说,我想的事情可能有个好结果。‘星殒枝残’,我们要退下来那位副厅叫‘王兴浩’,我的竞争敌手叫‘鲁茂之’,‘星’陨退了‘枝’残了就是我‘石头’的副厅了。”

    白秋问:“‘石头’与你何干?”

    张国强嘴一别:“这个要我说?你是教语文的,我‘国’字里面是什么?‘玉’!‘玉’是什么?石头!喂,你给了多少?”

    白秋想笑张国强,很想笑他这个川大文科毕业生,他笑着说:“大师不要我的钱。”

    张国强大惊,“快去找大师,我听说算命不要钱,你就有大灾大难降临!”

    白秋慌忙进屋。大师正在朝门口走。“白秋,你小子看我是谁?”

    白秋懵了。

    “你你你,你是王灿!”

    当下,王灿和白秋推推搡搡了一阵,又闹闹嚷嚷了一阵,又细声细语了一阵,说到这二十几年跌宕起伏的人生和人世间苦乐恩仇,把个张国强张处长晾在一边,王灿告诉白秋,川中的教育学院早就停办了,并入机械职业学院,他九0年到了深圳,干了十年多,手中有些银子,够这辈子吃喝。他厌恶了在外打拼充满铜臭酒臭马屁臭的生活,就回到老家,喝喝茶,玩玩古董,看看书,给《南方周末》写一些专栏文章。给人算命看相,纯粹是为了接触人,找一些写作素材。他说,“也许几年几十年后,我就是一个现代蒲松龄。”

    白秋说,出于对大师的莫名其妙的尊重和对生命轨迹强烈的预知欲望,我没有看你面容,你不说话,根本想不到大师就是你王灿。我心里还说,大师就是大师,真的神算,测算的好准哟!

    王灿说,你进来还没有填表我就认出了你!我不收你的钱,就是要你回来。你的这二十几年可以说我们了如指掌,我、萨院、赵处、还有李长乐、张小斌几个,年年都要会面,赵处通过他的哥,对你的吃喝拉撒睡都知道。你狗东西一离开,有了新朋友,就忘记老朋友。

    白秋说:“罪过罪过。我离开教育学院,也不是很风光的事情,我搅了人家省地县领导的宴席,人家肯定不会饶恕我。我还真的有些鲁直粗鄙,无脸与学院的人交往。我走后,学院里说我怪话坏话的人肯定不少!

    王灿说,学院的人都不相信那些话出自你口,你斯斯文文,贤淑稳重,我们以为是龟儿子邓院长在整你,老萨说,你就是那么说的,我们才相信了。

    白秋问:你咋会算命的呢?

    王灿一笑,这里面学问高深。在深圳,我和地摊上那些通俗易学读物上署名的李真、钟韶光、萧天同等人常混在一起,耳濡目染,就成了神算大师。不说了,我们到西崃乐,我必须做东。因为,你是客,因为,我比你当教师当乡镇学校校长的有钱!

    又到“西崃乐”,王灿电话阅请了镇上在家的书记镇长副书记副镇长财政所长中小学校长,还有什么董事长老板之类等社会名流,满满两大桌。

    与王灿比邻而坐,白秋把他的三个朋友一一介绍,王灿要求所有客人陪他和白秋喝酒,白秋说:“岂有此理。你该先敬客人,哪能要求客人陪你喝酒?”王灿说:“理有千层皮,只要你说得出,且有人响应,你就在理。”

    白秋无奈,只好应承下来。

    喝了几杯酒,白秋问王灿:“王‘大师’,你说我们五沟四弟兄,后半生命运如何?”

    王灿用余光看了一阵,说:“我只说突出之处,李,功名最好;张,身有大劫;你,富足;胖子,大富。”

    “狗屁。功名、财富,应是张处最好,李和我一样,教师一个,不像孔老前辈那样饿困陈蔡就谢天谢地了。再则,‘富足’‘大富’有何区别?”

    王灿说:“自己体悟。”

    酩酊大醉。还没有缓过神的白秋他们八口,都醉了,当天没有回到成都。张国强对白秋说,人家王大师把钱退给他了,三次,共计一万多点。大师还嘱咐我,五年之内外出留意行车安全,有些事,就是玄幻莫测,不可不信,小心谨慎为妙。

    第二天回到成都。龙门书生、克林顿、狒狒、萨达姆、高丽参、希拉里、尤有量、小花等在湍江荣获的绰号就喊响了。从此这八人团聚,往往忘记了真姓实名,只呼绰号。

    龙门山人曰:

    多知非景福,少语是元亨。

    君看“王大师”,朝暮思松林。